《荒草地》 第1章 《荒草地》作者:静深【cp完结】 简介: 人格分裂的恋爱脑病娇猫猫攻 x情感淡漠的钓系疯批受 白桑榆是酒吧街远近闻名的老好人,可没人知道善良只是他披在身上的羊皮,他天生情感淡漠,放荡不羁,视人如草芥蝼蚁。 一次巧合,他在后街救下一个衣着华丽的漂亮男人,作为报答男人让他成了顾家老宅的花匠,照顾植物园里的稀有植物。 但在一个暴雨如注的夜里,他发现了对方阴暗而恐怖的秘密。 看着面前像疯狗一样逼自己说爱他的男人,白桑榆不由生出了一个好玩的想法,他想用顾临川的血肉种一株艳丽的花。 外人眼中光风霁月的顾临川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他一面是温文尔雅的年轻富商,一面却是疯癫病态的偏执患者,为了治好自己,顾临川找到了当年给自己带来心结的人。 可当他见到人后才发现对方不仅早就不记得他了,还是个没有感情的凉薄之人,心寒之际,藏在他身体里的魔鬼在他耳边低语,“没关系,只要他能留在我们身边,什么都不重要。” 顾临川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任由“另一个自己”做尽错事,但当他醒来时却又开始忏悔自己犯下的罪孽, 顾临川本想求得他的原谅,但原本应该唾弃他的人却挑起他的下巴,笑着对他说,“想得到我的原谅,就给我当狗。” 第01章 很多人想和他共度良宵 “你的眼光真好,不过想要搞定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黛丝拿起桌上的火机,“喀嚓”一声点燃手中的香烟,半倚在沙发上,左手拿着烟,右手深红镶钻的指甲轻轻拍打着白皙的脸颊,锁骨上的钻石项链闪着比酒吧灯光耀眼百倍的光彩,“很多人都是为他来的,不过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他们。” 她的高中和大学都是在北美读的,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些奇怪的口音,但她丝毫没有要纠正的意思,在她看来这算是她身上的特色,而混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没有特色。 “但还是有人成功过,对吗?” 顾临川拿起面前的酒杯,黑色皮质手套很快染上一层冰凉的细密水珠,加冰的白朗姆味道很不错,但他并不在意,同黛丝说话之余,视线一直停留在大厅的门口。 黛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她得斟酌一下,以免惹恼面前这位西装革履的顾家少爷。 dj音乐逐渐进入高潮部分,舞池里传来一阵阵尖叫和低吼,黛丝带着笑意将苍白的烟灰抖在白瓷缸中,“嗯……确实是这样,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你知道的,像他这样出挑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alpha,omega,beta各种各样的人围绕在他的身边,就为了和他上床,你应该明白那种感觉,他吸引任何人就像吸引你一样,他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圣父一样的气质。” 她的词汇噼里啪啦地蹦出来,没什么逻辑,但顾临川接受得很好,他对黛丝做出干杯的工作,饮下杯子里一半的酒水,“他看上去的确很吸引人,很漂亮,所以那些人是怎么评价的?” 和外界的传闻一样,新盛这位年轻总裁有着一双极其漂亮的异瞳,他右眼偏琥珀色,左眼却是草木般的深青色,只是这样的差异并不让人感到奇怪,反而给人一种不一样的美感。 黛丝被他盯得失神,低声问道,“评价什么?” 顾临川淡然回答,“和他上床的那些人,是怎么评价他们上床时的感觉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今天一滴酒都没喝,黛丝一定会怀疑自己正处于醉酒状态,毕竟这是她第一次遇到有人盛装打扮,甚至配上最昂贵的宝石袖口和领夹只是为了和她一起坐在酒吧卡座上讨论别人的性生活。 她猛地吸一口香烟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神情古怪地看向顾临川,“呃……这真是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不过倒是有人和我说起过,那是个挺漂亮的omega,他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桑榆和看上去的样子完全不同,他更像是……” 顾临川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他逼问道,“像什么?” “satan。”黛丝尴尬地扯出一个笑脸,“原谅我,这是我觉得最合适的形容词,也符合那孩子的表述,他是混血从小在英格兰长大。他说桑榆有一套很奇怪的歪理,而且他在床上的癖好并不算好,他会让人感到恐惧,和satan一样,在神话故事里,satan曾经是上帝的大天使长,后来他背叛了上帝,成为了地狱的魔鬼。但这恰恰是很多人爱慕他的地方,和一个看起来像神但实际上是魔鬼的男人做,很刺激的。” “你和他玩过吗?” 黛丝的笑意逐渐消失,她摆手表示遗憾,“他不喜欢我这样的。” 顾临川把手中已经空掉的杯子放回远处,蓝红交错的灯光在他的眼中流转,他凝视着始终站在门口的瘦削人影,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那他喜欢什么样的?” “大概是长得乖,听话但偶尔又带着些小叛逆那种吧。” “这样啊……” “不过我得提醒您一下,他大概率不是下面的那个。” 顾临川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不重要。” 黛丝的眼皮一阵狂跳,她顺着顾临川的视线看过去,她最满意那位保安此刻正穿着一身“古惑仔”派头的老旧西服敬职敬业地替她看门,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圣父般的微笑,丝毫没有察觉到未知的危险正在逐步逼近…… 第2章 “榆哥,您又和小李换班了?我记得今天应该是他值班。” 带着眼镜的年轻保安趁着人流少的空隙凑到白桑榆的面前和他搭话,按工龄来说他比白桑榆早来这一年,白桑榆得喊声前辈,但按年岁说,白桑榆比他大了整整五岁,能力又强,他便时常榆哥长,榆哥短地喊。 白桑榆抬手看过时间后解释道,“他家临时有事,我来替他顶一段时间的班,待会到点就走。” 年轻保安冷哼一声,“我看他啊·,就是看榆哥你心善,每次都找你一个人换班,你看他就从来不找我和其他人,不就是担心我们会多管他要钱。” 白桑榆并不在意他的话,笑着给前来问路的外国顾客指方向,他的英语学得很好的,是很标准的英式发音,人长得又漂亮,时常有国际友人装作听不懂中文的样子来找他搭话。 “小李家条件不好,大家都是同事,能帮就帮嘛,再说只是替个班,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杨你也用不着替我觉得生气,都是小事。” 白桑榆说完,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巧克力递给小杨,“听他们说你晚上没怎么吃饭,吃这个吧,低血糖还是要多注意。” “榆哥……”小杨接过巧克力,声音立即就开始发颤,“你真是太好了,爸妈都没这么关心过我。” “这是什么话。”白桑榆轻拍两下小杨的肩,“我这就是些小恩小惠,和你父母可不能比,好啦,我去趟洗手间你看着点。” “嗯。” 打发完小杨,白桑榆利落地穿过拥挤的舞池,朝着酒吧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他的身形比不上高大的alpha,但在beta里很是出挑,哪怕穿着一身有些破旧的西服也没人觉得奇怪,还有不少顺着音乐节奏往他身上蹭的。 白桑榆对这些人没什么耐心,礼貌道歉后直接把人推到一边,费半天功夫才从舞池挤出去。 他是一年以前来弥南的,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找不到正式的工作才来的这里,虽说工资时间有些熬人,但好在工资开得很可以,老板人也不错,他就在这一直呆到现在。 因为生得好看,气质又很独特,白桑榆上班期间有不少人来找过他,什么样的人都有,男的女的,年轻公子哥,老头,都说自己很有钱,可以让他过上普通人奋斗一辈子都过不上的生活,他不讨厌他们却也谈不上喜欢,他对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感兴趣,所谓的荣华富贵也是一样。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白桑榆就时常感觉他和其他的小孩不太一样,他不看动画片,对玩具也没兴趣,最大的爱好就是盯着院子外面的树发呆,有时候在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天。 起初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直到读中学时他才发现他的确不算是大众定义里的“普通人”,他无法理解很多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没有情绪波动,大学的心理老师说他这是心理疾病得治,可白桑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喜欢这样的自己,也享受这种疾病带来的迟钝感。 因为黛丝的酒吧是整条街面积最大的那家,时常有不少奇奇怪怪的人组团过来猎艳,白桑榆还没进厕所就听到隔间里那毫不加掩饰的喘息声,他没心思去照顾他们的感受,直接推开旁边隔间的门,刚解决完,旁边的人突然问了几句,“老兄,听你水声挺大。要不要一起?” 白桑榆没回答,然后十分热心地拿起门口的拖把给他们把门抵住,顺带着还挂了“正在施工”的牌子。 他没问门里的人要感谢的话,轻便地转身去洗手台前洗手,今天来上夜班前他空腹喝了小半瓶的白朗姆,胃里还有些灼烧的痛感,脑袋不晕但意识也没那么清醒,站在门口时常能见到些奇怪的幻觉。 冰冷的水流顺着白桑榆的手一直往下流,他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像是陷进一个时间停止的漩涡怎么都出不来,回神时一看时间才过去一分钟。 白桑榆深吸一口气,疲惫感逐渐涌上全身,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靠在镜子边的黑墙上点燃,熟悉的烟草味让他感觉舒服不少,掏出手机给小杨发过消息以后,他闭上眼睛尽可能的享受这点能稍作休息的时间,只是隔间那两位似乎还没玩够,他刚把烟点上,里面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吱吱啊啊。 来酒吧上班以后,白桑榆没少遇见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直接当做没听到,盯着厕所走廊尽头那方透气的小窗户发呆。 “吱呀。” 半掩着的厕所门再一次被人推开,白桑榆下意识偏头却正好对上那人的视线,那是一双很漂亮的异瞳,生得跟波斯猫一样,他下意识避开对方的视线,想低头继续抽烟,却听见隔间里的人传来一声刺耳的嚎叫,“哪个龟孙把门给老子堵了!” 白桑榆扫过手腕距离开始到结束还没有三分钟,他强忍着笑意将还没抽几口的烟丢进垃圾桶,同门口的人说声“抱歉”再与其擦肩而过。 进入拥挤的舞池后他却开始后悔刚刚没好好看清那男人的样貌,他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怎么也想不起。 第02章 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在酒吧当保安在一些人看来是不太体面的工作,但平心而论白桑榆挺喜欢这份工作,不废脑子,也没有太多的社交需求,每天晚上往门口一站就能拿工资,和他之前做过的活相比算是比较轻松的。 晚上十一点小李准时出现在门口,同他交接完工作后白桑榆回员工更衣室把身上的老旧西服换下,套上一件洗得发皱的淘宝十九块九包邮棉质t恤,下搭宽松款黑色运动裤,揣上手机就从后门溜了出去。 第3章 走出几间酒吧合用的狭小巷子,他像往常一样靠在墙边抛起硬币,银白色的光芒在半空中一闪而过,这次的结果显示他应该走左边那条路回家。 白桑榆把硬币收起来,转身走入一片红绿色的光晕中,任由自己的影子模糊成一团团扭曲的色块。 这一片地处城市边缘,往西走一两公里是个大型的城中村,里面居住的多是从外地到弥南来讨生活的人,房租便宜但居住条件同当年香港的九龙城寨有得一拼。拥挤,混乱,空气里永远弥漫着油烟和下水道的气味,早晚高峰期,来往的人像蚂蚁群一样密集。 不过这样的混乱也并非全是坏处,密集的外来务工人口给周边原本破旧的商业街区带来了不少商机,廉价的酒吧,苍蝇馆子,服装店开得到处都是,夏夜里常有衣着清凉的男女穿着几块钱的凉拖鞋在街边吃便宜的烤串。 白桑榆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挤,低着头沿边缘线慢悠悠往前。 顺着那花花绿绿的灯牌往前几百米有一家情趣用品店,门口站着些衣着暴露,眉目含情的人,他们几乎每晚都在,一见到过往的人便伸手上去拉。 白桑榆不讨厌这些人,遇到发工资的时候甚至会给他们塞几张纸钞,不过这既不是买卖也不是怜悯,只是出于一种说不上来的隐秘而奇怪的情节。 可惜今天并不是发薪的日子,他全当没有看见他们,分外坦然地从那一张张浓妆艳抹的脸蛋前经过,玫瑰香氛的味道有些刺鼻。 白桑榆猜里面大概加了某种低廉的信息素诱导剂,但可惜的是他是个beta,这些东西对他一点用也没有。 原先想要去勾搭他的人很快意识到这点,嗤笑一声便把目标转向下一个会从这里经过的顾客。 从分化开始,白桑榆因为beta的身份没少被人歧视过,但他本人对此并不在意,甚至很庆幸自己分化成了beta。 beta是唯一 一种不会受到信息素影响的第二性别,这意味着相较ao来说他们更容易掌控自己的情绪和身体机能,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让白桑榆在意的优势,没有人可以标记他,他永远都只属于他自己,不会属于任何人。 绕过这条街后,喧闹的人群逐渐消失在那一片灯红酒绿中,只有橙黄色的路灯还在街边亮着柔和的暖光。 见周边没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红色的星火在夜色中亮起,白桑榆站在路灯下愣神,兴许是最近压力太大的缘故,他抽烟的频率比之前高了不少。 白柠檬经常和他说戒烟的事,但他就是戒不掉,也没想过要戒烟,他是天生的纵欲主义者,只要能让自己舒服,早死就早死吧,反正人早晚都是要死的,与其担心能活多久,还不如关注活得舒不舒服。 本着早死早超生的理念,他准备再给自己点一根,只是这次连按几下火机都没打出火来,白桑榆以为是没油了,环视一圈在对面的巷子前看到个垃圾桶,刚走过去,两个染着黄毛的年轻男人就跟猴一样从他面前蹿过去,嘴里还不消停地骂了几句。 这块属于三不管区域,时常有地痞流氓出没,看那副样子,白桑榆不用想就能猜到刚才发生过什么。 他抬手再次按下火机,这次居然打着了,零星的火光同低沉的呻|吟声一同跳出来,白桑榆叼着烟,向着巷子里走去,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男人。 常年失修的路灯忽明忽暗,显得那人的身影时大时小。他大概是被刚才的混混抢了东西,还挨了打,看起来颇有些可怜。 白桑榆对在路边捡男人不感兴趣,但他还是决定勉为其难地帮这位可怜的先生报个警。 两百米远的距离并不远,没两分钟他就走到那个可怜人面前,借着路灯昏沉的光线,白桑榆看到一双漂亮的异色眼睛,像是品种名贵的异域猫咪。 “你?” 那人的身上落了不少伤,就连漂亮的宝石袖口都被人给抢走了,嘴角还带着些鲜红的痕迹,他实在狼狈却依旧漂亮。 白桑榆拿着手机,不冷不热地问他,“记得你家里人的电话吗?我帮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吧,不然我帮你报警也……” 那人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头,打断白桑榆的话,“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好像撞到这里,然后就变成这样。” “失忆?”白桑榆轻笑出声,“那我还是帮你报警吧。” “不要。” “为什么不想我报警,你看起来很有钱,又很漂亮,如果像这样留在这,很可能会被不怀好意的人捡尸……” 白桑榆半蹲下来,凑到他的面前,烟草的气味在他们之间四散开来,像是某种代表着危险的信号。 “我……我不想见警察。”那人异色的眼睛里流淌着奇异的光彩,像是找不到家的幼童,可怜兮兮地对白桑榆说,“如果哥哥害怕我有危险的话,你可以带我回家。” 白桑榆夹着烟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打量着面前的年轻男人,狐狸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那种会把像你这样的倒霉蛋带回家,然后……”白桑榆停顿下来,认真地思考着接下来的做法,“用胶带封住你的嘴,让你没法出声。砍掉手脚,把血放干净,再用刀把你的身体切成一块一块埋进土里的变态?” “我相信你。”那人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很坚定地回答,“你看起来就不像坏人,等我伤好了,我会报答你的。” 第4章 “报答我……” 白桑榆重复着他的话,视线却始终离不开那双漂亮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临川,面临的临。” “临川……”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白桑榆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可他想不起来,他的记忆力很好,但记脸和人名却很困难,总是会把不同的人弄混。 “带我回家吧,哥哥。” 临川盯得白桑榆有些难受,他实在太像一只温顺而乖巧的猫咪,让人忍不住地怜爱。 白桑榆笑着对他伸出手,“我可以带你回去,但你最好小心一点,我有时候可能会……比较凶。” 临川意味不明地问他,“那你会打我吗?” 白桑榆见他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转身就要走,“说不定呢,毕竟我真的是变态呢。” 临川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他跟上白桑榆,“我不信,你这么好,这么温柔,才不可能是变态。” 白桑榆停下来,他转过身对上临川的视线,青灰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言语中却不带一丝温度,“一个人的外表说明不了什么,不过我们才刚见面吧,临川先生。你又通过什么来判断我是个温柔的人?仅仅因为我的样貌,还是说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 临川眨眨眼,“我失忆了呀,我不记得我们见没见过,但哥哥,我一见到你就觉得特别亲切,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缘分啊?” “……” 白桑榆不回答,只身朝着街口走去,临川紧紧跟在他身后,“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都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了……” “桑榆。”白桑榆说,“白桑榆。”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白桑榆瞥他一眼,“没那么有文化,就是桑树和榆树的意思。” “但是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也很适合你。” “为什么适合我?” “你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草木味道,很好闻。” “可我是beta,我没有信息素。” “我知道呀,但你真的很好闻,桑榆哥哥。” “……” 白桑榆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某些的隐秘意思,他知道临川整个人不对劲却也不想揭穿他。 他最近的生活实在有些枯燥,如果是送上门的猎物,为什么不要呢? 况且他实在喜欢临川的长相和那双漂亮的异瞳眼睛,像他这样的人,哭起来大概会很漂亮吧…… 【作者有话说】 桑榆哥哥:他这么可爱,要和我回家,如果我对他晾晾酱酱应该没问题 异瞳猫咪:先骗他带我回家,我再找机会把他晾晾酱酱 第03章 哥哥,你背上的是什么? 白桑榆住的地方就西市区住房的整体条件来说并不算差,但也好不了多少。 他租的房子是房东拿早期自建房改装的,原本只有一层的屋子被硬生生加到三层,三楼那户每个半个月都要因用水问题和房东吵半天。 白桑榆运气比较好,租到一楼的两个房间,虽说每个月要比楼上多交五百块的房租,但好在水电稳定,不用担心洗澡洗到一半就没水。 他领着临川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楼上的住户大多都已入睡,只有角落一间还亮着灯。 一楼一共住着三户,他租的房间在最里面,白桑榆对临川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小声一点,然后轻轻扭动钥匙打开了那扇贴满小广告的老式绿铁门。 “吱呀”一声后,房间里的布局映入临川的眼帘,这里说是客厅倒也算不上,房间的一半用很黑色的帘子与另一半隔开,应该算是简易的卧室。另一半不到二十平米的大小挤着一张小小的木制沙发,小茶几和一台还能放碟片的老式电视机。 靠近电视机那端是一扇关着的木门,里面应该是一间独立出来的卧室,靠近沙发这边则是几平米大的洗手间和只能挤下一个人的简易厨房。 屋子里的灯光很昏沉,晃得人连对方的脸都看不太清,客厅四周的墙壁一个劲往下落着白灰,好像下一秒就会坍塌,米粒大小的虫子围着那点微弱的光源飞来飞去,发出讨人厌的嗡嗡声。 这是临川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在他的记忆里他住过最差的房间是某东南亚小国的度假酒店,但至少也是四星级的独立套房。 “不习惯的话,我可以现在帮你报警,让警察送你回家。” 白桑榆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些冰冷的寒意,临川笑着摇头,“没有,我……挺喜欢这的,我只是没想到哥哥你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里房租便宜,条件也还行,离我上班的酒吧近。”白桑榆熟练地从简易塑料搭成的鞋架上翻出一双还带着吊牌的塑料拖鞋递给临川,“先穿这个吧,可能有点小,但总比一直穿着皮鞋舒服。” 临川换上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略显局促地问白桑榆,“那个……哥哥,我睡哪呢?” 白桑榆扯开一直挂在客厅中央的黑布,一张简易的双人床出现在里面,离床不远的地方是个小阳台,上面大大小小放着几十盆绿植,床对面是简易的衣架以及一个用木板临时搭建出来的小型书架,各种各样的书把书架的每个角落都塞得满满当当。 “你可以选择和我睡那。“白桑榆上下打量临川一番,”或者你自己睡行军床也行。” 第5章 临川不假思索地立即答道,“我和你睡。” 白桑榆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从门口的纸箱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那你先在沙发上坐会,我去买点东西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临川乖巧点头,坐在红木沙发椅上盯着对面的灰白色屏幕的老旧电视出神,他没想到他的计划居然进展得这么顺利,连带着看向白桑榆的背影时都带上了几分轻蔑的意味。 白桑榆刚出去没多久,电视旁那扇一直关着的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一个留着短发的年轻小姑娘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确定白桑榆并不在以后,她轻出一口气,推开门从里面走出来,靠在门框和临川面面相觑。 沉默一阵后,她率先沉不住气,试探性问临川,“帅哥,你不会是我哥新交的男朋友吧?” 临川看着她那双与白桑榆有几分相似的浅灰色眼睛,恍然想起之前做调查的时候,他们的确说过白桑榆现在和他的表妹白柠檬住在一起。 他在心里默念着男朋友三个字,笑盈盈摇头,“不是,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白柠檬听到他这样说,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神色,她胆子大,凑到临川的身边仔细盯着他看一阵,然后摇摇头,“如果不是的话,那我觉得你还是赶紧跑吧,别和我哥谈恋爱,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临川正想问她为什么会说自己哥哥不是好人,白桑榆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他拎着两个塑料袋,沉声问白柠檬,“我怎么不是好人了?” 白柠檬“啊”得一声,退回到门边,轻哼道,“我可什么都还没说,不信的话你问美人哥哥。” “美人哥哥……” 白桑榆翻她一眼把袋子放到茶几上,煎包的香味顿时飘得满屋都是,“这才刚见面,你这外号都给人起上了?” 白柠檬盯着桌上的煎包,眼睛顿时变得亮莹莹,她快步上前拿起筷子就想去夹却被白桑榆按住手,“等等,你今天的英语单词背完了吗?” 小姑娘抬起头看着他,眼泪汪汪地回答,“还没有……但是我肚子饿嘛,哥哥。” 白桑榆轻声叹气,“你去厨房给临川拿双筷子,拿完再吃。” 一听见煎包有自己的份,白柠檬立即又变作一副笑脸,同白桑榆说了好几声“谢谢哥哥”才哼着歌去厨房拿筷子。 白桑榆不搭理她,把酒精和纱布拿出来,对着临川说,“她一天天没个正形,平时也不怎么会说话,你多担待。” “这是桑榆哥哥的妹妹?”临川眼睛笑道,“挺可爱的。” 白桑榆熟练地把药品排列开,半蹲到临川面前,“你坐好,伤口给我看看。” 临川看着面前的人,心里莫名有些发痒,他顺从地将袖子和裤腿挽上去,露出自己破皮的位置,“谢谢你啊,桑榆哥哥。” 白桑榆不应,替他检查完伤口后,直接用沾着酒精的棉球就往上擦,听见临川“嘶”出声来,他才慢条斯理地说,“她叫柠檬,今年应该读初二,是我小姨的孩子,他们家出了些事,她就跟着我一起过,可爱是可爱,就是挺调皮的……” “我哪里调皮啦?” 白柠檬夹起一块煎包,一口塞进嘴里,含糊道,“我明明最听话了,漂亮哥哥你可别信我哥的胡话。” 临川的注意力被她的话分散过去,应和道,“你看着确实挺乖。” “哥哥你看,漂亮哥哥都这样说我呢。” 白桑榆冷哼一声,“你赶紧吃完回屋睡觉去,明天要是再背不完单词,以后就别想我再带你出去吃夜宵了。” 一提到背单词的事,白柠檬顿时不再吱声,连塞几口煎包后便轻快地溜回房间,关上了门。 白桑榆帮临川把伤口都处理好后叮嘱他把剩下的煎包吃完,随即起身从铁架床下的箱子里翻出一套干净的睡衣丢给临川,你待会自己去浴室擦擦,换好衣服以后就休息吧,今天也挺晚的了。” 临川猜测他手里这套睡衣大概是白桑榆自己的,上面还飘着淡淡的洗衣凝珠的香味,他面上依旧还是那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心里却不由生出些绮丽而龌龊的想法来,只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机会,他还得再等等…… 白桑榆家的浴室只有一个简易的淋浴头,临川折腾半天才把自己弄干净,白桑榆的衣服对他来说有些小但勉强能穿,他十分自然地将换下的昂贵西服丢进装脏衣服的篮子,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回到房间。 他拉开帘子的时候白桑榆正坐在床上看一本很厚的书,明黄色的台灯把白桑榆的五官轮廓照得很明晰,倒真有几分外人说的圣父的感觉。 “你洗好了?” 听见动静,白桑榆把书丢到一边,仰头看着临川,细长的睫毛像是蝴蝶轻盈的翅膀。 临川看得入神,片刻后才点头,“嗯。” “那你先睡吧,我去洗澡。” 白桑榆没有丝毫回避临川的意思,他随意从衣架上扯下两件衣物,然后背对着临川将自己上半身穿着的白色t恤脱下。 台灯的暖光将白桑榆的上半身照亮,让他的脊背彻底暴露在临川的面前。 与临川想象中的不同,白桑榆的脊背坚韧有力,肌肉线条漂亮和职业模特没有什么区别,腰肢比alpha要纤细一些却又不孱弱,最让临川感到惊诧的是他后背上盛开着三朵类似于文身的金莲,它们像是已经融入白桑榆的血肉,随着他的呼吸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第6章 临川的呼吸因为这几朵莲花而停滞,他知道那不可能是文身却又想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金色的莲花像是被烙进临川的脑子里,直到白桑榆洗完澡朝他走来,他还在想那几朵莲花的事。 几番犹豫之下,他还是决定直接问白桑榆,“哥哥,你背上的是什么?” 第04章 每一个人的本质都是动物 “我背上的?”白桑榆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你是说莲花吗?” “嗯。”临川应声道,“不过如果哥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就当我没问过。” “没什么不能说的。”白桑榆从床头的小柜子里翻出一盒烟,关掉客厅的灯后顺手把黑色的帷帘拉上,他递给临川一根,“来吗?” 临川摇摇头,“我没这个习惯,你抽就行,我不介意的。” “那你帮我把阳台那边的窗户打开,透透气。” 白桑榆说完,“喀嚓”一声把烟点燃,坐在床边细条慢理地抽起来,他身上的睡衣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淘来的,版式看着挺不错,但面料质量着实堪忧,只要稍稍打湿就和透视装没多大区别。 临川按照他说的,将阳台那扇一米多高宽的窗户打开,带着深重水汽的夜风吹打在他的脸颊上,分明不带一丝热气却叫他耳根发起烫来。 “我后背上的莲花是小时候一个路过的和尚给我弄的。”白桑榆察觉到他的不自在,索性自顾自讲起来,“当时我大概刚到读初中的年纪,他从我家门口路过,一见到我就说要找我的父母。 我就带他到房子里去见我妈,他和我妈说我是帝王命,本该做个暴君的,但入轮回的时间不对,这辈子是当不了帝王的,可我命里代表着杀伐的骨还在,所以这辈子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临川头一回听说这样的事,入神问道,“哪两条路。” 白桑榆把烟放下,故弄玄虚地停顿片刻,“往前走成佛,往后走成魔。大概就是说,我可以选择和他一起出家,因为我有慧根,悟性高,迟早能成为得道高僧,度化众人,但如果我不出家,不被管束,大概率就会变成杀人魔,手里会沾满鲜血。” “……” 临川皱起眉头,“他是故意想骗小孩跟他走吧,哪有这样的和尚,仅仅凭几眼就去断定一个人的善恶和未来,咬定别人不出家就会杀人,简直滑稽!” 白桑榆对他的义愤填膺并不表态,只是笑着说,“但我妈妈的确相信他的话,只是我那时候年纪还很小,她舍不得我离开,又不想我变成和尚嘴里的杀人魔,她就问那和尚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让我不出家也不去杀人。 那和尚想了想,说那我给这孩子下个封印吧,把他身上的恶念和杀欲都封印起来,这样他就可以当一个正常的小孩了……” 临川睁大眼睛看着他,“所以你背后的莲花其实是个封印?” 白桑榆淡然点头,“嗯,三朵莲花分别对应贪念,嗔念和痴念三诟,他在我的背后烙上三朵莲花,用来压制我心中的三种恶念,这样我就不会堕入恶道,做一个行善积德的好人。” “那肯定很疼。”临川似乎有些心疼他的遭遇,看白桑榆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怜悯的意味,“不过我不理解阿姨为什么会同意让那个和尚给你烙这种东西,她是没有读过书吗?还迷信这些,你身上有这个,都没法考公了。” “她读过书,高中。”白桑榆的语气低沉下来,“那个<a href=https:///tuijian/niandaiwen/ target=_blank >年代能读到高中的人不多的。” “那她为什么还会信这个?” 白桑榆盯着临川的眼睛,凑到他的身边,一本正经地问他,“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蛊毒吗?” “啊?” “我外公家在苗疆是出名的用蛊高手,所以我妈妈一直觉得很多事是没法用科学解释的,毕竟她从小接触过很多不太‘科学’的事。” 白桑榆说这话的时候格外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但这内容听着实在玄乎,让人摸不着头脑。 临川想了一下,忽然眯起眼睛,笑着问白桑榆,“那哥哥你会给我下蛊吗?” 白桑榆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不自觉坐回原位,狡黠一笑,“那挺遗憾的,我可不会下蛊,我妈妈也不会,毕竟我前面的话都是骗你的。” “哦,原来是骗我的。”临川眼帘低垂,顺势躺到床上叹气,“我还以为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蛊毒之类的东西,不过哥,你的话是假的,但你后背的莲花可不是假的,弄上去的时候肯定很痛吧?” “我不记得痛不痛了。”白桑榆的思绪被扯到很远的地方,他抽一口烟,眼神涣散,“我的记性向来不太好,过去的很多事,很多人我都记不清了,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可以避免很多让人心生烦恼的事。” 记不清…… 临川轻哼一声,顺手摸到一本书,那是先前白桑榆再看的那本,借着台灯的光,他看到封皮上印着“森林之花”几个字,这是一本植物学家的笔记。 他盯着封面上的水彩画出神,问白桑榆,“你对植物学很感兴趣吗?” 白桑榆把还没吸完的烟按灭丢进垃圾桶里,“你已经问过我一个问题了,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临川的抬起眼帘看向他,“什么?” 白桑榆的视线落到他那只拿着书的手上,上面戴着一只紧贴着手掌的黑色皮质手套,类似于打斯诺克时会用到的职业手套但又不太相像,他的手套衬得他的骨节很明显,修长而精致的手指像是只会存在于艺术品上。 第7章 “你的右手为什么一直戴着手套?”白桑榆问他,“从我见到你的时候开始,你就没把它脱下来过,包括去洗澡的时候。” 临川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小心地将书放到另一只手上,当着白桑榆的面,将右手的手套的咬下来,一道深红色的疤痕映入白桑榆的视线,那应该是烫伤的,从临川的手腕到手指,足足占据他的半个手背。 白桑榆觉得他刚刚不该问这个问题,但他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学着先前临川的样子,问他,“痛吗?” 阴霾从临川漂亮的异色眸子里一闪而过,他扬起嘴角,“不记得了,兴许当时挺痛吧,但现在我已经不记得了。” “是谁弄的?” “……” “你如果不想说,也没必要……” “这是我妈妈烫的。”临川打断他,“没什么不能提起的,都是过去很久的事,只是我觉得这个疤痕不好看,才会一直戴着手套。” 白桑榆看着他的手上的痕迹,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吻上去,“它没有不好看,它的样子很像papillon,淡粉色的蝴蝶。” 临川的神色一凝,他看着白桑榆,心跳骤然加快,随即很快将手收回去。 “呃……不好意思。”白桑榆以为他不喜欢这样,垂眸同他道歉,“是我太冒昧。” “没有。” 临川把视线挪到别的地方,他其实挺喜欢白桑榆对他主动一些,但并不是这样的主动,他可不是来上赶着给人艹的。 “只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我,我反应不过来。”白桑榆笑着又把话题引到植物学上,“说起来,现在该你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了吧,哥?” “嗯。” 白桑榆躺到他的旁边,天花板上的白墙已经开始脱落,留下大大小小的灰褐色疤痕。 “我确实很喜欢植物学,读大学的时候我就是学这个的。” “那你应该去找个植物园的工作,怎么到酒吧当起保安了?” 白桑榆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他莫名觉得心里发痒,想要去找些酒喝,“我大学没毕业,高中文凭,怎么去植物园啊。” “……” 临川没继续往下问,但白桑榆却并不想就此停住。 他忽然对临川说,”如果你跟我回家是为了和我谈恋爱,你明天就回去吧,如果只是为了打|炮,有件事我得事先让你知道。” 临川闷声回答,“你说。” “我之前坐过牢。” 临川并没有对此感到惊讶,甚至连语气都没发生变化,只是问白桑榆,“为什么?” “当时我读大三,在街边遇到几个男的要强暴一个小姑娘,然后我把里面的两个打残了,还有一个到现在智力都没恢复。我赔了一大笔钱,在里面呆过几年,去年才出来。” 白桑榆提起这段经历时并没有表现得义愤填膺或者颓然懊恼,他十分平静,淡然地就像是在讲述一个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不幸故事。 但这些话在临川听来却有些扎耳,他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镇定,“那你其实算是英雄,只是他们辜负你罢了。” 白桑榆摇摇头,“我不是什么英雄,也不觉得坐牢有什么,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其实是想说,那天我本来是可以只打跑他们,然后报警的,但是我没那样做。我有时候是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因为在我看来,某些人,如果我杀掉他们就和杀掉一只鸡,砍掉一棵树没什么区别。 我不是不敬畏生命,我只是觉得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与一棵树,一只鸡,一条狗或者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但你还是没有下杀手,如果你想,那他们肯定会死。” 白桑榆的呼吸变得沉闷,“我不会杀任何人,但临川,这不妨碍我有时候会变得很奇怪或者说残暴,你要知道人总是会很难抑制自己的欲望,因为每一个人的本质都是动物,是野兽,野兽需要鲜血,这是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动力。” 临川轻声笑起来,他翻过身,用胳膊撑着自己,慢条斯理地将黑色的皮质手套戴回去,带着挑逗意味地回答,“野兽还需要繁衍呢?” 【作者有话说】 猜猜现在的是顾临川的主人格还是副人格 第05章 他想让白桑榆只属于自己 见白桑榆不说话,临川话锋一转,“哥,我知道你想暗示我什么,但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在森林里兔子吃草,狼捕食兔子,猎人猎杀狼,人的本质的确是动物,但是不同的动物。我的意思是,一物降一物,这是这个世界不变的规则。” 白桑榆偏头看向临川,他的侧脸很漂亮,偏青灰色的眼睛泛着漂亮而凌冽的光,这让白桑榆想起年少时上山打猎的经历,山中野兽的眼睛也是这般狡黠。 “所以你的意思,你是上天派来降我的?” 临川抬起头,含情脉脉地对上白桑榆的视线,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挑逗般摸上白桑榆的脸,“这样说不好听,但我想我们之间的确存在某种隐秘的联系,只是桑榆哥你不记得了。” “我们之前见过吗?” 白桑榆实在想不起他到底在哪见过面前的人,但他对临川的眼睛有些印象。 临川听到他这样问,垂着头笑道,“调情的说法而已,我们当然没见过。” 白桑榆没什么心思去想临川为什么要同他说这样的话,他在这方面总是很迟钝,除非对方点名,否则他根本意识不到对方在想什么。 第8章 见他不说话也不拒绝,临川的手自然而然地往下摸去,白桑榆被他弄出反应,在他碰到敏感的地方前一把握住他的手,低缓而清晰地问临川,“你想现在做吗?” 临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果我说想,你会和我·做吗?” 白桑榆几乎没有思考,“可以是可以,但是得戴套。” 临川的笑意僵在脸上,“你对谁都这样?和刚认识的人就能睡觉?” “那倒也不是。”白桑榆摇头,“这是个很随机而且需要看缘分的事,在我没有欲望的时候,或者遇到的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都不会这样。” “什么叫没有欲望的时候?” “没有性欲望的时候呀。”白桑榆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人有很多欲望,对食物,金钱,烟酒,性,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但也不会一直存在。我从来不会压制自己在某些方面的欲望,当我想要和人做的时候,我就会和人做,想要吃东西的时候就会吃东西,但我不会一直想要吃东西或者做,那是真正的动物才会出现的特征。” 这话说得实在奇怪,但临川明显不爱听,他玩味般眯起眼睛,“所以哥,你现在还是很想和我做的吧?” 白桑榆十分坦然,“嗯,我很喜欢你的样子。” “但我不想和你做。” 临川紧紧盯着面前的人,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懊悔或者是痛苦的神色,但白桑榆表现得相当无所谓,连一点要争取的意思都没有。 “好吧。”他回答道,“那就不做,关灯睡觉。” “啪”得一声后,整个房间都陷入到昏暗中,只有那扇不算大的窗户能透进一些凉薄的月色。 临川无声吸气,翻身下床,朝着外面走去。 “你要回家?”白桑榆问他。 他冷声回答,“上厕所。” 白桑榆没再说什么,一个人躺回床上。 临川借着微弱的光线扫过他那张温和的脸,眼中不由染上一些怨毒的色彩。 白桑榆家的洗手间位置比较靠里,只有一扇透气的窗户,但外面是楼梯下方的拐角,一点自然光也没有,只有盏忽明忽暗的土黄色吊灯可以照明,半夜走进去跟拍鬼片没多大区别。 临川自己弄过一次后,拧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把冷水浇到自己的脸上,冰冷的寒意逐渐平息他身体里燃烧的火。 倘若白桑榆是个omega就好了,他这样想着,如果白桑榆是omega,他几乎不废什么力就能诱导他发情,甚至可以利用信息素优势标记他。 但可惜白桑榆是个beta,他什么都闻不到,也不会因为临川的信息素而为心甘情愿地屈居人下。 想到这,临川不由生出些怨恨来,他盯着镜子里模糊的自己,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低声讪笑道,“顾临川,你喜欢他那么久,可他一点都不记得你,甚至会随便和别人上床,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镜子中的人没有像恐怖电影里演得那样变化出另外的模样,但一个久违的声音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临川”的脑海里,像是同他共享一具尸体的另外一个灵魂。 “joker,你敢碰他一下试试?” 被称之为joker的人格露出一个漂亮的笑,“我没有要碰他的意思,我很喜欢他的,想要和他上床的那种,像他这样的人在床上玩起来一定会很爽吧,我迫不及待地想看他露出那种痛苦又痴迷的眼神。” “我会杀掉你的。”顾临川重复道,“你要是敢,我一定会,会杀掉你。” joker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别这样说临川,现在掌控这具身体的人可是我,再说了,我们本就是一体的,你拿什么杀掉我啊?我不过是帮你完成你这么多年来的夙愿而已,难道你不想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但我不会让你伤害他。” “谁说我要伤害他,我只是想把他关起来,关到一个只有我们能去的地方,让他从头到尾只属于我们,再也不会看任何人……” 本就不灵敏的灯泡在闪烁几下后,“滋啦”一声彻底熄灭,镜子里的人像陷入一片黑暗中,joker用气声哼着轻快的节奏离开洗手间。 他穿过狭小的客厅,撩开黑色的帷帘走到床前,苍白的月色显得他的面色冷峻,全然没有先前的一丝怯懦和柔和。 joker静静注视着已然熟睡的白桑榆,忍不住摸上他的脸颊,皮质手套会影响他的抚摸却遮不住他眼底深藏的欲望,他想让白桑榆只属于自己,也只能看着自己。 第06章 像是看见血肉的饥饿野兽 白桑榆工作的酒吧每个月都有四天的假期,按调休走,他起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当班的经理打电话请假。 他已经连续两周没有休息过,本就应该停工放松一下,正好还可以顺便利用这个时间带着临川去买点生活用品。 白桑榆心里明白临川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会在这里待多久,但他还是希望临川可以陪他久一点,至少能让他把这次涌上来的欲望压制下去。 请完假后,白桑榆把屏幕已经裂了几道的便宜智能机丢到床边,他将身上的睡衣脱下,从衣架上随便取出一件和昨天没什么区别的黑色棉制宽松t恤草草套上,下搭休闲半截裤,踩着拖鞋去厨房给一小一大做早饭。 白桑榆在吃这方面是个既随性又挑剔的人,他不图什么山珍海味能吃饱就行,但面对不喜欢的菜,他宁愿饿死也不会碰一下。 第9章 早些年,白柠檬还没跟着他的时候,他做饭就是自己随便应付,下个面条,加点酱油醋就行。白柠檬来了以后,他便不再糊弄了,遇到节假日还会带着柠檬出去吃个自助之类的改善一下伙食,毕竟小孩子是需要长身体的。 出租屋的厨房面积很小,米面之类的东西大多都堆在灶台下方的柜子里。白桑榆俯身废了点劲才把装面粉的袋子从最里面扯出来,他打算做个葱花饼,顺便再煎几个蛋,打开面粉的袋子才发现那小半袋面粉因为长时间没动生出不少虫来。 他将装面粉的口袋扎起来,把剩下的所有面粉都丢进垃圾桶里,拉开抽屉取出一把面条,既然葱油饼做不了,葱油面还是可以的。 joker走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往锅里打鸡蛋,菜籽油煎蛋的香勾得人直咽口水,但joker的视线却被灶台上那一整套完整的刀具所吸引,从小型的水果刀到剔骨刀,剁骨刀一应俱全,单从外观上看就不便宜。 他实在好奇白桑榆生活得这么拮据,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去买一套根本不实用的刀具,还是说这套刀具有别的用处…… 鸡蛋在高温烹饪下滋啦作响,白桑榆趁着蛋还没完全熟的功夫,从面前的刀架上挑出一把顺手的刀,不到半分钟就把刚洗好的小葱切成整齐划一的小段。 “你吃葱吗?” 直到白桑榆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joker才回过神来,他盈盈笑道,“吃,哥你以前经常做饭吧,刀工看着比一些专业的厨子都好。” “小时候跟着妈妈学过一点。”白桑榆小心地把煎好的蛋盖到面条上,将葱花撒上去做点缀,“我也就刀用得比较好,口味方面还是比不上大厨。我只放了基础的调料,你要是觉得缺什么就自己添吧。” joker笑着点头,他的目光在拥挤的厨房里巡视一圈,最后又落回到刀具上,恍惚间他竟生出一种白桑榆和自己是一类人的可笑想法。 厨房因为刚开过火的缘故很是闷热,joker摇摇头,把之前的想法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他端起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条回到客厅,漂亮的眼睛因水雾也蒙上一层晦暗不明的氤氲。 “柠檬,吃早饭了。” 白桑榆帮白柠檬把面端上桌,从沙发边的纸箱里抽出一盒牛奶放到旁边,无意间看到临川,下意识问他,“临川,你要喝牛奶吗,高钙的那种?” joker的嘴角有些僵,他礼貌地拒绝,“不用了,哥,我又不是小孩。” “哦,好吧。”白桑榆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低声说,“我以为你们这样的人都会喜欢喝牛奶来着。” joker把自己碗里的面拌转,“我不太喜欢喝,再说了那不是给柠檬准备的嘛,我就不抢她的了。” 他话音刚落,才醒没多久的白柠檬顶着睡得很凌乱的头发从屋里走出来,她迷迷糊糊同白桑榆问好,然后拖着还有些僵硬的身体去洗漱。 joker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针的位置正好走到十点。 “她一向如此。”白桑榆头也不抬地解释道,“估计是昨晚又在熬夜看小说。” “才没有。” 白柠檬含着水的模糊声音从洗漱室里传来,“我早晚可早就睡了,哥你可不能乱说。” 白桑榆轻笑两声不再逗她,对着临川说,“待会吃完饭,我带你去附近的商超逛逛,你看有没有你需要的,买点回来。” joker的碗停在半空中,“给我买东西?” “嗯。”白桑榆回答,“你穿我的衣服不是不合适嘛,买一套适合自己的家居服会比较舒服。” “但是我没钱。” “我帮你付。” joker的视线从关着门的洗漱室前快速掠过,他用只有他们两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问白桑榆,“我昨天晚上没有和你……你为什么还愿意给我花钱?” “因为我想。”白桑榆问他,“想给人花钱也需要理由吗?” joker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他加快速度把碗里剩下的面条吃掉,“不需要。” 白桑榆不明白临川在想什么,也没心思去猜,把面吃完将碗筷放进洗碗池后便带着临川去这附近新开的商超。 弥南的夏日潮热不已,沿街有很多售卖冷饮的小摊贩,冰镇好的酸梅汤和绿豆汤装在密封的塑料小瓶里售卖,看着既消暑又解腻。 白桑榆走得有些热,本想问临川想不想喝酸梅汤,话刚到嘴边,临川突然一把将他拉进旁边的暗巷里。 这条巷子的两堵墙挨得很近,光线昏沉,白桑榆下意识想要掐上临川的脖子,但理智还是占据上风,他想知道临川要对他做什么。 一声短促的叹息后,黑色的皮质手套捏上了白桑榆的下巴,原本看起来温柔而怯懦的年轻男人突然变得狠厉起来,他的眼睛里满是深重的欲望和饥渴,像是看见血肉的饥饿野兽,下一秒就要把猎物的咽喉咬断…… 第07章 我想我们不合适 “哥。” 温热的呼吸扑打在白桑榆的脖颈间,他有些不适地眯起眼睛,哪怕现在的局面对他来说极其不利,他也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就好像被人遏住咽喉的另有其人。 “我好想现在就和你做。” 不等白桑榆回答,临川便吻上他的嘴唇,只是毫无章法的吸|吮和撕咬,既不温柔也不浪漫,倒像是带有惩戒意味的处罚。 大概过了整整一分钟临川才放开白桑榆,但这条巷子实在狭小,他们的身体依旧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第10章 白桑榆虽然对感情上的事比较迟钝,但他再迟钝也没法忽视那挤入他腿|间的炙|热之物。 “可以做,但得去开 房。” 因为短暂的缺氧,白桑榆的声音变得沉闷,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按上临川的胸口,去感受那激烈的心跳。 白桑榆不介意和临川上 床,毕竟他当初带临川回家就是为的这个,但他总不能和人在大街上做这个…… 临川听见白桑榆的话,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带着点撒娇的语气,摸上白桑榆的腰肢,“可我就想在这做,你要怎么办呢,哥?” 白桑榆的眼神停滞几秒,他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但他还是没有同意,只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如果现在是晚上,我兴许会陪你试试,但是现在是白天,如果被人发现,对你来说会产生很不好的影响。” “你在担心这个?” “不然,你以为我在担心什么?”白桑榆不假思索地回答,“你的心理健康问题吗?” 临川收回手,靠着墙,笑着审视白桑榆,“我的心理没什么问题,不过我已经硬……” “那你先忍着,我带你去开 房。” 白桑榆没再给他趁虚而入的机会,拉着他转身向着不远处的小旅馆走去,开在这种地方的小店管理并没有正规的酒店那么严苛,连身份证都没要,只问过白桑榆的身份证号便给他们办了入住。 价格低廉的旅店往往环境都不太好,这里的房间狭小潮湿,房间里满是玫瑰花味劣质空气清新剂的刺鼻味道,但卫生打扫得还算不错,床品上没有一点污渍,大概才换不久。 房门刚被关上,临川便一把揽过白桑榆的腰,同他热切地吻到一起。苦艾酒味的alpha信息素溢满整个房间,但白桑榆根本感觉不到,他被临川半推半拖带到床上,眼睛里还带着些朦胧的雾气。 白桑榆感觉临川和昨晚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他伸出手按住临川的肩,然后利落翻身,将人压到自己身下。 见临川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白桑榆不急不慢地伸手将上衣脱掉,露出漂亮的肌肉和强韧有力的腰肢,他生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让人见到他的时候总感到平静和蔼,但那平静之下藏着的性 感而野蛮的躯体。 “别着急,我会让你舒服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白桑榆是一个十分贴心的性|伴侣,他相当敏锐,知道怎么做可以最大程度地取悦对方,哪怕这需要他多忍耐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只是在他看来这种床|上的取悦和关怀并不是在表达爱意,而是一种弥补和施舍…… 他替人自读的手法相当熟练,虽然joker有意忍着但还是没能坚持多久便弄到了白桑榆的脸上。 这让向来要强的joker有些挂不住,可当他看到自己的东西沾在白桑榆那张漂亮而圣洁的脸蛋上时,他很快就忘记了面子之类的东西,毕竟性|福比面子更重要。 想到这joker再次不争气地起|立了,白桑榆对此并不意外,他伸手将落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抹掉,然后笑着问临川是不是第一次。 joker餍足地眯起眼睛,倘若白桑榆是个omega,那他应该很快就能察觉出自己身下的alpha将是多么危险的存在,但可惜的是白桑榆是个beta,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这的确是我的第一次。” alpha的声音变得低沉,鸳鸯眼里满是笑意却不带一丝温度,他轻声感慨道,“我想这也会是桑榆你的第一次呢。” 白桑榆不解他的意思,以为他不知道自己之前谈过恋爱,正想说清楚,却被猛地摔到床上。 3a级的alpha在力量上远胜过普通的beta,虽然白桑榆在格斗上很有天赋,但单比力量他还是要比临川弱一些。 意识到事情的走向不太对,白桑榆警惕地看向面前的人,”临川,你想做什么?” “其实我的名字不叫临川……”alpha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不过那不重要,你早晚都会知道我到底叫什么,重要的是我现在想做什么……不过那不是挺好猜的吗?我当然是想干|你啊,桑榆哥哥。” “如果你只是想和我做,我没意见,但是我不在下面。” 白桑榆试图和他把道理说明白,但很明显,正在兴头上的alpha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joker的手顺着白桑榆的锁骨一路向下,摸进某个隐秘的地方,他恶劣地回答,“我当然知道这个,可你以为我会和你之前遇见的那些阿猫阿狗一样被你 干嘛?我喜欢你桑榆哥哥,但我更想干|你,我想看你在我身下哭着求我,想看你被我弄得发抖又没有办法的样子……你这么漂亮,被弄的时候一定很好看……” 白桑榆凝神想了一下,不等joker反应过来,对着他胸口就是一记肘击。 虽然joker的确很好看也很符合白桑榆的口味,但白桑榆向来不喜欢在下面,他总是在压抑自己的个性和欲望,却唯独在这件事上不能让步。 joker知道他没法那么快就让白桑榆彻底臣服于自己,目光中染上一丝危险的色彩,如果好好说没有用,他不介意使用武力,只是不等他还手,属于顾临川的意识再次出现,开始同他抢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眼前的事物变得逐渐扭曲模糊,joker凭借着那点仅存的意识想要拉着白桑榆的手,但却被对方重重甩开。 第11章 在他彻底失去掌控权前,他听见白桑榆对自己说,“我们不合适,以后也别再见面了。” 第09章 8我会给你一些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这次经历的事实在超出白桑榆的预料,他离开旅店时还险些被门槛给绊倒,不过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没有被人上,也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白桑榆的社会阅历相当丰富,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上到高知名流,下到杀人犯,小混混他都打过交道,但像临川这样能让他栽这么大一个跟头的他还是第一次碰见。 他不着急回家,在离家不远的小卖部买了一包黄鹤楼,抽出一根正想点火才发现兜里没有打火机,只好折返回去。 这家小卖部的老板和他算是熟人,拿了一个他常买类型的火机放到桌案上,头也不抬地盯着电脑屏幕,“两块。” 弥南的夏日出奇地闷热,店里的老旧风扇嘎吱作响,吹出来的风里还带着些热气,压根没有解暑的效果。周边树上的知了整日鸣叫让人更加烦躁。 白桑榆付过钱,靠在玻璃桌案边把烟点燃,又抽出一根递到老板面前,“来根?” 老板还是不看他,只摇头,“正在戒呢。” 白桑榆见他一直盯着屏幕忍不住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新闻。”老板把浮肿的眼睛从屏幕上挪看,神神叨叨地问,“你没听说吗?” 白桑榆笑道,“什么?” “咱们市有个失踪案,是个年轻学生,明年就要毕业了,说是出去实习然后人突然就不见了,已经两个多月了。听说……”老板突然压低声音,凑到白桑榆耳边,“是给人杀掉,分尸成好多块藏起来了……” “警察怎么说?” “还没出结果,但我有个亲戚有点门路,说是发现了一截指头……反正那孩子活下来的概率不大……” “是小指吗?” 老板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白桑榆轻吸一口烟,眯起漂亮的眼睛,“我随便猜的,毕竟电视上的连环杀手都喜欢留下受害者的小指。” “哦,你还真别说,这些年弥南还真是不太平,听说前几年咱们这边也有不少失踪的人,说不定就是这个连环,连环杀手干的。以后出门什么的,真得多注意,我家那孩子……” 老板上了年纪,没事就喜欢同人絮叨,不知不觉间开了话匣,便将家里那些零碎琐事拎出来反复说道。 白桑榆靠在桌边一动不动,只偶尔抽一口烟,他像是在认真听老板说话,又像是在思考别的东西,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细碎的响声。 “说起来,你妹妹柠檬。” 听老板提到白柠檬的名字,白桑榆眉头微皱,语气平和地问他,“她最近又惹事了?” “这倒没有。”老板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我就是想提醒你,最近可别让她出去乱跑,毕竟那些什么变态就喜欢挑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小伙下手……” “谢谢王哥提醒,我回去会和柠檬说。” 一根烟抽尽,白桑榆把剩下的截烟头丢进烟灰缸,拿着打火机转身离开小卖部。 今天的太阳很大,晒得人睁不开眼,白桑榆刚走到院门口的老树边又停了下来。 聒噪的蝉鸣在他头顶响个不停,白桑榆再次掏出烟来,橘红色的火苗只亮起一瞬便熄灭,他的整张脸都沉浸在老树的阴影里,只有青灰色的眼睛泛着昏暗不明的光。 这次他没把烟抽完,只吸了几口便将剩下的大半根按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白桑榆很擅长调节自己的情绪,不管遇到什么事,面上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推开房门时,白柠檬正坐在客厅那张老旧沙发上一边吃冰糕一边看不知道从哪个地毯上淘来的小说,一见到他便将东西往身后藏。 “哥……”小姑娘的眼神开始止不住地到处乱飘,“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个,临川哥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白桑榆今天没心思教育她,将门关上,换掉鞋子,“他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白柠檬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也没多问,只是悻悻地继续吃手里的雪糕,拿着书准备往房间里溜。 她刚到门口,白桑榆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白柠檬猛地转身,“哥?” “我前面听人说这边最近不怎么太平,你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有事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夜里别出去乱晃。” 白柠檬迅速点头,然后熟练地躲进房间,将门关上。 白桑榆知道她和自己不亲近,没说什么,转身去收拾临川落在房间里的东西,虽说只是一两件衣物,但白桑榆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准备找个袋子装了然后丢到门口。 他刚把东西收拾好,一拉开门便看到临川正抱着胳膊站在他家门边抽烟。 “不是和你说以后都别见面了吗。” 白桑榆将门关死,把袋子丢到临川怀里,“你的东西,都在里面,拿走吧。” 临川接过袋子,一言不发地看着白桑榆,苍白的烟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像是永远也驱散不开的雾气。 白桑榆看着那双异色的眼睛,恍惚间生出一种奇妙的念头,他觉得面前的临川和他之前所接触到的似乎不太一样。 虽然样貌没有任何的变化,但他看人的眼神和细微的神态却是不同的,他的眼睛里没有楚楚可怜也没有野狼一般的怨毒,有的只是一种说不出的悲悯。 第12章 “哥……” 临川的声音发颤,眼睛也蒙着雾气,湿淋淋如同在丛林里迷失的鹿。 白桑榆很喜欢他做出这样的神色,漂亮,温顺,又带着些倔强,让人想要征服和…… “对不起。”临川垂下头,低声同他道歉,“上午的事,我很抱歉,是我一时间昏了头,真的很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白桑榆轻笑道,“毕竟我们之间也没有发生什么。拿到东西了,就回去吧,还是说需要我帮你联系警察?” “我……”临川停顿一下,随即笃定地回答,“我不是来和你告别的。” 白桑榆觉得他这话很有意思,“那你想做什么,和我上床?这不是不可以,但我不会在下面,你明白吗?” “我知道。”临川点头,“我不会再做出那种事,我只是想报答你。” “报答我?” “嗯,毕竟你救了我,我还那样对你,我应该给你些补偿不是吗?” 白桑榆实在弄不明白他的脑回路,转身便要回房间,“我不需要,你还是回家吧。” 他刚握上门把手,手腕便被临川给拉住,那温润的声音里带着些不可捉摸的隐秘含义,“别着急啊,哥,我会给你一些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卡文卡得我好难受o(╥﹏╥)o 第09章 我该杀了他 临川挑选的谈判地点是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他拿了两盒巧克力冰淇淋,将其中的一盒打开推到白桑榆的面前,“这个牌子的冰淇淋很好吃,来一点吧。” 白桑榆拿起勺子,挖起一点冰淇淋放到自己嘴里,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所以,你说的条件是什么?” 临川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袖口挽上去,露出一截小臂,他右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不知道去了哪,那蝴蝶形状的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艳丽。 “哥,你听说过新盛传媒吗?” 白桑榆疑惑道,“没有,这是什么每个人都必须知道的东西吗?” 闻言,临川轻笑道,“这倒不是,它只是一家公司,一家属于我的公司。” “所以?” “哥,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你喜欢的,体面又高薪的工作,给你和柠檬最好的生活条件……” “如果你说的只是这个。”白桑榆打断他,“我之前遇到过比这更诱人的条件。” “我和他们不一样。”临川眼中掠过一丝轻蔑,“我只是想报答你,如果你不想,我不会强迫你和我发生关系。” “你忘记今天早上的事了?” “那是个意外。”临川很认真地注视着白桑榆,“我可以保证我以后都不会在这样,而且我可以帮你解决柠檬的入学问题。” 白桑榆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 临川合起双手,坦然回答,“像我们这样的人,总会有些‘特权’,只要我想知道,没什么是查不到。” “你说的很对。”白桑榆无声叹气,“不过我总觉得你在威胁我啊,临川先生。” “怎么会?”临川连忙解释,“我只是希望桑榆哥,和柠檬能过得更好而已,一直住在像这样的地方总不是办法。” 白桑榆看着他的眼睛,思索一阵后,问他,“我怎么确定你说的就是真的?”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和你签合同。”临川说,“而且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喜欢这份工作的。” “嗯?” “我有一个植物园,里面种植的大多都是外界很难看到的珍贵植物,他们需要一个合适的人去照顾。” 白桑榆的嘴角微微扬起,他淡然道,“你给的条件确实很不错,但是我得好好想想。” “当然,我尊重你的全部决定。”临川将一张黑色烫金名片递到白桑榆面前,“等你想好的那天,打这个电话给我,后面的事我会安排好。” 白桑榆看着名片上印着的“顾临川”三个字,试探道,“如果我一直不给你打电话呢?” 顾临川的眼神黯淡下去,委屈回答,“那我就只能一直等了,不过我觉得你会给我打电话的。” 白桑榆没搭理他,拿起名片后便起身离开便利店,只留下顾临川一个人待在原处。 他刚离开,一个穿着整套职业西服的年轻男人走到顾临川的身边,轻声喊道,“顾总。” 顾临川把手机递还给他,慢慢挖盒子里的冰淇淋,“唐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公司和……家里都没问题吧?”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几个合同需要您及时处理。” 顾临川点头道,“行,我知道了,下午我会去公司处理。” 唐宋抬起眼眸见顾临川正盯着对面的座椅出神,提醒道,“那顾总,需要我现在安排车送您回家还是……” 顾临川把勺子丢到一边,用纸巾将手擦干净,“回家吧,你和明珠说一声,让她在别墅里等我。” 唐宋应下声,跟着顾临川出了便利店的门,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悄然停在他们面前,顾临川并不着急上车,他的目光越过道路两侧耸立的梧桐落在道路的尽头,他知道白桑榆就住在这里,也知道他很快就会离开那间狭小而破旧的屋子…… 离开便利店后白桑榆并没有直接回家,他叫了辆车,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位于南城区的市植物园。 白桑榆有个很特殊的癖好,他喜欢对着植物发呆或者说是思考问题,每当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他就会去植物园或者去爬山,那些植物会告诉他,他应该怎么做。 第13章 每到夏季,弥南植物园会举办不少主题花展,这一期是荷花主题,白桑榆刚入园便迎面碰上附近中学组织来看花展的学生队伍。 都是些半大的小孩,身上穿着统一的校服,手里举着小旗子,不像是来参观学习的,倒像是来郊游的。 带队的老师看起来才毕业不久,一面同植物园的工作人员说话,一面管教学生,眉眼间满是力不从心的疲惫。 白桑榆坐在供游客休息用的长椅上静静看着他们,白柠檬的年纪和这些学生差不多大,秋季入学的话正好该读初二,但实际上她连初一都没读过几天。 他第一次见到白柠檬是在弥南附近的一所<a href=https:///tags_nan/guer.html target=_blank >孤儿院里,那时候他刚离开监狱没多久,靠打零工赚钱维持生活。 偶然回黔州祭祖的时候听村里人提起白柠檬母亲的事,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从未谋面的表妹。 白桑榆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小姨白知蕊,只在年幼的时候听母亲和外祖父提起过一些关于她的事。 白知蕊是个很要强的人,她十六岁就离开家门去了沿海城市打工,虽然不常和家里人联系但钱一直没少给。 白桑榆母亲离世的那一年,她还给白桑榆汇过一笔不小的钱,说是让他用这笔钱把书读完。 虽然白桑榆向来不屑于谈论这种所谓的亲人情谊,但他还是很顾及白知蕊当年的恩情,处理完黔州的事便去孤儿院找到了白柠檬。 那些人说她的父母是在高速上出车祸上死的,整辆车四个人就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她父亲那边的亲人都不愿意收养她,就把她送进了孤儿院。 白桑榆见到她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那棵枯黄的老树下发呆。 他问白桑榆愿不愿和自己走,小姑娘睁大眼睛看着他,轻声道,“你会打我吗?” 白桑榆半蹲下来,他伸手轻轻帮她把凌乱的头发理好,“我不会打你,但你得学会自己让那些打你的人付出代价。” 从那以后白柠檬时常跟在白桑榆的左右,他虽没什么钱,却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的这个妹妹,只是有个问题让他很难处理。 他不具备收养白柠檬的条件,当初带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办完整的手续,这让白柠檬在其他地方很难入学。 虽然白柠檬表示她并不在意能不能去学校读书,但白桑榆还是一直在想办法,他希望白柠檬可以拥有一个完整且快乐的童年。 想到这,白桑榆眉头微蹙,手指不自然地敲击起木制的长椅。 先前那些学生跟着植物园的工作人员去了另外一个展区,白桑榆站起身,想随意在园里转转,刚走到种着荷花的池塘边,一个男人叫住了他。 “您好,我是植物园的工作人员,请问您有空帮我们填一份问卷吗?” 白桑榆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年轻男人,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生得很是薄情,只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带着点激情的光。 又是那种奇怪的熟悉感,白桑榆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从他手中接过纸笔。 只是一份关于植物园基础设施和展览安排的调查问卷,没什么特殊的,两三分钟就能填完。 做完问卷,白桑榆将东西递还回去,那人的视线简单从纸面上扫过,笑着对他说,“谢谢您,不过您考虑留个联系方式吗?之后我们会联系您做一个深度的访问,是有偿的。不过您不想的话,也没问题……” 白桑榆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视线落在他夹在胸口处的工牌上,“我们之前见过吗,秦乐施先生?” 秦乐施眼中的笑意更深几分,“兴许见过呢,毕竟弥南就这么大。” 白桑榆在问卷的最后留下一个号码,临走前,他对秦乐施说,“你的荷花种得很不错,比寻常人的要艳。” 离开植物园后,白桑榆在南城区周边闲逛几圈,等快到晚饭的点才回家。 他今天没心思下厨,在外面买了两碗牛肉面和白柠檬简单应付了一顿。 等白柠檬熄了灯,白桑榆从床底拖出一只纸箱,里面满满当当放着各种类型的酒水,都是高度数的烈酒。 他随便挑了一瓶打开盖子,将透明的酒水倒入玻璃杯中,今晚的月亮很圆很漂亮,白桑榆深吸一口气将杯子里的烈酒一口饮尽。 强烈的灼烧感从咽喉和肠胃处传来,他平躺在床上,缓缓闭上眼睛,在酒精制造的幻觉里,他再次见到了白知薇,穿着扎染衣服的漂亮女人拿着一把染血的刀蹲在墙边。 白桑榆走上前想和她说说话,可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是不断重复着,“我该杀了他的,我该杀了他……” 第10章 记忆会欺骗,但感觉不会 沉闷梦境的尽头是一声凄厉的枪响,一个男人死在白桑榆的面前,死在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快门的声音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直到一束束妖冶的鲜花在死者的尸体上盛放…… “我和他不一样。” 白桑榆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正午时候的阳光很是炙热,晒得人皮肤发烫,因为宿醉,他的意识还有些模糊,就连呼吸也比平时快上不少。 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白桑榆草草洗漱完,去厨房准备午餐。 他本打算昨天和临川一起去超市的时候给厨房添置一些东西,但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简单清点完柜橱里剩下的东西后,白桑榆决定简单炒两个菜,顺便弄点米饭。他从小生活在黔州,不是很习惯吃面食,只要有多余的时间就会蒸米饭或者熬点粥。 第14章 厨房的抽油烟机因为长期失修而老化,油烟洗不干净,声音还大得像除草机。 白桑榆习以为常地把刚切好的青椒丢进锅里,呛鼻的烟雾飘得到处都是,他闭上眼睛顺手用灶沿开了一瓶冰啤酒,他不常喝这种低度数的“饮料”,里面的酒精含量太少,根本没法麻痹他的神经。 两个菜出锅时,啤酒瓶已经空了大半,白桑榆将剩下的一点喝完,丢掉瓶子,端着菜去了客厅。 白柠檬推开门的时候他已经把饭给盛好了,碗边还摆着容量很小的小瓶二锅头,虽然白桑榆看起来和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但白柠檬还是隐约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太好。 他们俩从认识到现在还不到一年,虽说白桑榆一直对她很好,但白柠檬一直不敢和白桑榆太过亲近。她对白桑榆有一种奇怪的畏惧,类似于兔子恐惧虎狼一样。 起初她还以为是她心里怀有偏见才会这样,但她很快就发现,其他和白桑榆走得比较近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感觉,来自本能的畏惧。 “那个……哥,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犹豫片刻后白柠檬还是开口问了他,毕竟他们现在算是相依为命,她多少还是得关怀一下自己的哥哥。 白桑榆的筷子顿在碗中,他的视线落在白柠檬的身上,平静地问她,“你想去上学吗?” “上学?”白柠檬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我不是没有……” “那不重要。”白桑榆打断她,“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就行。” 白柠檬盯着碗里的米饭发愣,“其实我觉得去上学蛮好的,但现在这样也很好,反正你也可以教我……” “那你待会收拾一下东西吧。” “收拾东西?” 白桑榆点头道,“嗯,我们要搬家。” “可是这里不是挺好的,离你上班的地方也近,房租也合适。” “我准备换个工作。” 白柠檬眨了眨眼睛,一个不怎么合适但很合理的设想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还没来得及制止,嘴已经把话问了出去,“哥,你不会是答应人包养你了吧?” 尴尬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充满了整个房间,白柠檬生硬地替自己辩解,“呃……我的意思是,就是那种金钱和肉体的……” “你是地摊文学看多了吗?”白桑榆并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反而调侃起来,“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什么会为了妹妹的学业而出卖自己的英雄兄长吗?” “……” “我有自己的考量。”白桑榆补充道,“凡事都有利有弊,只要利大于弊,那就是一桩不错的生意。” 白柠檬不说话了,她扒拉着碗里的菜,“那我们这次要搬去哪?” 白桑榆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临川好像没和他说具体的居住地址,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那张烫金名片,按照上面印着的数字拨过去。 几声铃响后,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中午好,哥。” “嗯,有件事我要问你。” 顾临川心情不错,声音轻快悦耳,“哥,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你一打电话过来,我就知道是你吗?” 白桑榆顿了一下,然后问他,“行吧,你怎么知道是我?” 顾临川轻笑道,“因为我们心有灵犀。” “……” “好吧,因为这个号码我只给了你一个人。”顾临川解释完,轻咳两声,问他,“所以,哥,你打电话给我是已经想好要答应我了吗?” 白桑榆的眼帘颤动起来,“你还没告诉我,如果我答应你,我们会搬去哪?” 顾临川停顿片刻,“御海湾13号。” “别墅区?” “嗯,准确来说是我家旁边。” 白桑榆把手中的筷子放下,快步走出房间,关上厚重的铁门,依靠在门板上,压低声音质问顾临川,“你让我带着柠檬搬去你家?” 顾临川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无奈苦笑道,“哥,你没必要把我想得那么变态吧?我只是很喜欢你,对柠檬这样的小姑娘不感兴趣。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另外再给她安排住的地方,或者寄宿制的学校,只要你想,我都可以做到。” “你很奇怪,顾临川。”白桑榆说,“以你的条件和能力,找一个长得好看又心甘情愿被你上的人应该不是难事,但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做这么多呢?就因为你想上我?” “哥,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人会乐意和我在一起,但你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不也是……” 白桑榆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顾临川打断,他很认真地说,“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过别人。” 这话听起来像是告白,但白桑榆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他对其他人所表露出的情感都不太明白,所能做出的回应也不过是简单分析后对他人行为的拙劣模仿。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白桑榆就能意识到他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他完全没有正常人应该拥有的情感体验和同理心,只能通过模仿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正常人”。 虽然这在一些人看来是一种疾病,但白桑榆实际上很享受这种状态,没有任何的顾虑和牵绊,只需要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就好。 只是这种情感体验上的缺失让他一直以来都没能回答那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第15章 “哥?” 顾临川的声音让他飘远的思绪回笼,白桑榆轻声问他,“可我们才认识没几天吧?” “总有人是不一样的,而且……记忆会欺骗一个人,但是感觉不会。” “但是感觉不会……” 白桑榆低声重复着顾临川的话,理智可以让人在大多数时候为自己选择一条最好的路,但它也并非全然有用,在某些特别的情况下,跟随自己的感觉兴许才是最好的。 “我答应你,但是也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毕竟真正的我和你想象的样子可能不太一样。” 顾临川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白桑榆才给他打过电话没多久,一辆保时捷就领着专业的搬家车停到了小院门口。 上百万的豪车出现在这样贫穷落后的市区自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司机才刚把车停稳,不远处的槐树下便已经有人聚在一起说起闲话来。 负责来接白桑榆的是一个年轻omega,长得漂亮,西装革履,不像是普通的打工仔,倒有点领导者的风范。 白桑榆没想到顾临川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给人开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扫把,他刚给房东打完电话,正在收拾需要带走的东西。 “白先生好,我叫乔明珠,是顾总的助理。”omega的脸上挂着很漂亮的微笑,声音也很好听,“顾总让我来接您和柠檬小姐。” 白桑榆扭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可以等我十五分钟吗?有些东西还没弄好。” “当然。”乔明珠略长的头发带着自然弯曲的弧度有点遮挡视线,但却掩不住那双漂亮的眼睛,特别是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总是流露出一种温和的笑意,“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帮您。” 白桑榆委婉拒绝了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忙碌起来。 他需要带走的东西其实并不多,但因为放得杂,所以收拾起来很费时间。将主要的衣物,书籍,日用品打包好后,就只剩下床底堆着的那些纸箱,里面是酒水和一些他从黔州带过来的老物件。 白桑榆挨个清点完箱子里的东西,然后敲响了白柠檬的门,小姑娘的速度比他要快上不少,大大小小的包裹都整齐的摆在门边。 “都准备好了?” 白柠檬点点头,朝着外面瞥了两眼,见没人监视,压低声严肃地问白桑榆,“哥,你不会真的是要给别人当金丝雀吧?这门口停着的这个车一看就不便宜。” 白桑榆的嘴角微微抽动几下,他轻弹白柠檬的额头,“别担心了,我就算是去当金丝雀也不是因为你。总之,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就行,剩下的事,哥哥会处理好。” 白柠檬点点头,拿着东西去外面找乔明珠。 白桑榆把房间里的电闸关掉,一个人来到厨房,从洗手池下面安着水管的狭小空间里抽出一个上了锁的老旧长方形盒子,然后把它混进放书的箱子里,用胶带封起来。 搬家公司的人干活十分麻利,没多久就将屋里需要带走的东西都弄上了车。 白桑榆按照乔明珠说的和白柠檬一起坐上保时捷的后座,他对豪车没什么兴趣,倚在窗边盯着沿街的风景出神,右手的指节不自然地敲打着真皮制成的坐垫。 乔明珠和白柠檬很聊得来,一路上有说有笑的,白桑榆偶尔听他们聊天,偶尔想一些别的事。 从西市区到顾临川住的地方有些远,遇上交通堵塞得开一个多小时,他们才刚离开西市区空中便飘起小雨来,本就黯淡的天色变得更加朦胧,稠密的雨帘如同蜘蛛吐出的细丝,从空中垂落到地面。 司机无意间按响了车载广播,新闻播报沉闷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近期我市发生多起人口走失案件,警方已介入调查,希望各位市民朋友注意防范,下面是寻人启事播报,张……” 主播的声音在这突然卡顿,一记闷雷在天边炸响,白桑榆的视线落在窗外,透过模糊的玻璃,他似乎看见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正站在街边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下朝自己招手。 那人的样子他看不清,但广告牌上写的字却格外清晰,“成为你自己!”。 第11章 这只熊的眼睛里藏着摄像头 顾临川住在离市中心最近的一片别墅区,和成片开发的商业小别墅不同,他家坐拥一整片山头。 整座宅邸的主体是一栋两层高的独栋仿中式建筑,房前是苏式园林布景,庭院门廊间安设的假山水与真的几乎没什么差别,只从正门往里面看一眼便能知晓这家主人的身份不凡。 “这里是临川哥哥住的地方?”白柠檬盯着门前那两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石狮子不由长大嘴,“这未免也太……” “太典雅了?” 乔明珠笑着搭上她的肩,介绍说,“这座宅子是顾总接手新盛以后买的,起初不长这样,都是一点点按照他的想法改建的,顾总他不喜欢看起来太过奢华的东西,就喜欢低调的。” 白柠檬的嘴角抽搐几下,把刚才没说完的话咽回去,低声嘀咕道,“这对低调的理解偏差也太大了……” 乔明珠没听清她的话,“嗯?” 她笑盈盈朝乔明珠眨眼,将话题扯开,“没什么,我和哥哥是要住在这里吗?” 乔明珠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白桑榆,对方对面前的房子并不感兴趣,只是安静地等着他们安排。 乔明珠轻吸一口气,回答道,“的确是在这,不过不是在这座房子里,顾总在后院给你们单独安排了一个独立的住所,他这个人比较喜欢独处,所以家里负责照顾的人都是单独住在外面的房间里。” 第16章 这个所谓的独立住所其实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占地面积不大,但功能齐全,类似于国外那种会带院子的独立房子。 这样的房子有三四栋,分散在宅邸一望无垠的后花园里,像是一个小型的专门为顾临川服务的社区。 白桑榆的视线在房屋周边扫视一圈,他很快发现,这是离顾临川住的别墅最近的一栋房子,站在别墅里可以清晰地看见这附近的人在做什么。 他心里不太舒服,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地跟着乔明珠进到房子里面。 里面的布局很平常,一楼是主要的活动区,厨房,客厅,餐厅什么的一应俱全,厨房里面甚至还有专门用来打奶油的机器,二楼是卧室和杂物间。 顾临川很贴心地让人提前把卧室布置过,白柠檬的房间走得是公主风的装修风格,而白桑榆的房间则是绿色森林风,还有专门为他养的绿植留出来的空间。 白桑榆看着书桌面上放着的含羞草,慢悠悠地伸手去拨弄那小小的叶片,他故作试探,对乔明珠说,“你们顾总还真是个挺体贴的人呢?对每一个人的喜好都掌握得这么清楚。” 乔明珠始终脸上始终挂着职业性的微笑,不露声色地回答,“顾总他的确很会关心人,但他也很有分寸,毕竟在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些特殊的人。” “是啊,每个人心里都会有特殊的人。”白桑榆轻声重复他的话,眉眼间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意,“那乔助理心里也有特殊的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明珠居然从白桑榆的这句话里听出些挑逗的意味。虽然顾临川没有直说他和白桑榆的关系,但看着架势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存在某些暧昧的关系。白桑榆很可能就是自己未来的老板娘,而现在他居然觉得老板娘在和自己调情…… 乔明珠很快在心里打消了这种奇怪的想法,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眯起眼睛笑着说,“当然,毕竟我都和他结婚了。” 他怕白桑榆不相信,还特意将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钻戒展示给白桑榆看。 白桑榆有些错愣,调侃道,“那你还真是英年早婚呢。” “我今年28,早到可以结婚的年纪了。” “但你看起来还和年少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乔明珠察觉对话又一次跑偏,他轻咳两声,“是吗?可能我长得显小吧。说起来,顾总之前特意交代我要带您去花园看看,您想现在去,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去花园,毕竟我是来当花匠的。” 乔明珠的神色复杂地点头,“好,我带您过去。” 从小房子到花园的路并不算长,但乔明珠却走得极其煎熬,因为他发现不管他怎么和白桑榆说话,不出三句话,他们之间的氛围就会变得很奇怪,甚至有些暧昧。 虽然白桑榆是个beta,但他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魅力,让人说不出但又很迷恋。乔明珠想,如果自己还没结婚,且白桑榆真的对他有意思,说不定他真的会试试搞老板老婆的滋味,不对,现在还不是老板老婆,毕竟哪有人会把自己老婆安排在家里当花匠的。 乔明珠的思绪发散了一会,回过神时他们已经站在花园的门口,白桑榆正在观赏一束开得很漂亮的淡粉色月季。 先前的雨刚停没多久,整个花园都湿漉漉的,沾着雨水的花朵压得枝干微微下垂,原本素雅的颜色因染了雨平白多了些艳丽的感觉。 白桑榆显然很喜欢这朵花,他俯下身子轻轻去闻只属于这朵月季的味道,淡淡的花香混杂着泥土和雨水的味道让白桑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沉浸在植物的世界里。 乔明珠见白桑榆看得入神便没有上前去打扰,恍然间他想起几年前他和顾临川还是校友的时候,顾临川和他提起过自己的白月光。 当时的顾临川还不是新盛恩威并施,雷厉风行的执行总裁,只是一个脑子不太正常,有事就当卷王卷生卷死,没事就乱发疯的普通学生。 那天他们在社团活动的教室玩老套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有人问起顾临川的恋爱经历,顾临川直言不讳表示他没谈过恋爱。在场的都是出了名的情场老手,一听说顾临川20岁还是处男,纷纷表示不可思议。 顾临川倒是很坦荡,他说他读高中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很惊艳的人,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法喜欢上其他任何人。 乔明珠调侃他说,每一个alpha骗omega和自己上床的时候都这么说。 顾临川的脸很快变红,他气愤地替自己辩解,说那个人就是不一样。乔明珠问他有什么不一样。 年少的顾临川起身坐上飘窗,白色的窗帘被风扬起在他身后飞舞,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在提及触碰不到的皎洁月亮,“他就是当你见到他的时候,你就会喜欢他,看见他的时候,你会想起这世界上一切最美好的东西。“ 当时的乔明珠只觉得顾临川还太年轻,没吃过爱情的苦才会把一个人想的那么好,但当他真正和白桑榆接触之后,他开始理解顾临川了,白桑榆从某些方面来说确实符合顾临川的描述,但他也同情顾临川,因为一切完美的背后都藏着龌龊和污秽,甚至更为恐怖的东西…… “我能感觉到这里的植物都被照顾得很好。”白桑榆走到乔明珠的面前,对他说,“植物在喜悦和悲伤的情绪下所散发的气味会不太一样。” 第17章 乔明珠问他,“我之前倒是听说过植物会有心情变化和痛觉,但他们悲伤的时候是什么味道?” “就和人是一样的。”白桑榆说,“苦涩,还带着些腐朽的气味。” “这是能被分辨出来的?” “如果你想,你就能感觉到,万物有灵,但只有当一个人愿意真正走进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袒露心声。” 乔明珠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又想起顾临川之前的安排,试探性问道,“您似乎很喜欢植物?” 白桑榆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啊,毕竟他们比人要可爱的多。他们永远坦诚,不会欺骗和隐瞒,也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但植物不会说话,没法给人提供情绪价值呀?” 白桑榆的神情凝滞,过了片刻后他苦笑起来,“你说的似乎也没错,但……” 他后面的话乔明珠没有听清,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乔明珠同白桑榆说了声“抱歉”,打开手机时对方已经挂断,来电人是唐宋,大概是公司那边的事需要他去处理。 乔明珠委婉地向白桑榆表示自己可能现在就要走,白桑榆没说什么,陪他从花园一路走回去。 路上乔明珠谈起顾临川的行程安排,但白桑榆并不在意这个,只是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等乔明珠和搬家公司的人都走后,白桑榆才回到房子里,把门轻轻关上。 白柠檬在楼上收拾自己的东西,他不紧不慢地打开一楼餐厅里的冰箱,和他想的一样,冰箱里面是满的,除了新鲜的食材外还有各种饮品。 白桑榆拿出一瓶红葡萄酒,直接倒进杯子里,喝完以后晃悠悠上了楼,几个大纸箱堆在房间门口,他没心情立即收拾,依在书桌边朝着窗外看去,他不知道自己这次的选择是否是对的,但在另外一件事水落石出前,这是最好的办法。 想到这白桑榆的神色黯淡下去,他敲击着木制的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视线却在掠过正对着床的大型书柜上发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装饰用的玩具熊摆件,看起来和普通的没什么差别,白桑榆把摆件从书架上拿下来,他很快便发现了异样,这只熊的眼睛里藏着一个摄像头。 【作者有话说】 这周三要开始申榜,以后更新就按照榜单来,我尽量固定时间更新(●′3`●) 第12章 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白桑榆对这个发现并不意外,他若无其事地把玩了一下摆件,然后将它放回原位,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熊的眼睛能藏摄像头,就代表其他地方也能藏摄像头,不过十来分钟,白桑榆就在房间里又发现了其他三个微型摄像头。 他面无表情地敲响白柠檬的房门,让她帮忙去楼下放着的行李堆里找东西,自己则趁着这个机会把她住的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这间房子没有问题以后才轻出一口气。 “哥,你要找的是这个吗?”白柠檬拿着一个大号的扳手走上来,“你要拆东西吗?用得着这么大的扳手?” 白桑榆摇摇头,“不是我要,是你要。” 白柠檬不解,“啊?” 白桑榆从她手里接过扳手掂了两下,笑道,“我的意思是把这个放在你身边,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拿这个打他的后脑勺,那样他们死得比较快。” 白柠檬半知半解地张着嘴,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白 桑榆打断,“今天的晚饭你想吃什么?” “回锅肉!” “行,那你继续收拾东西吧,遇到问题就和我说。” 白桑榆拍拍手,帮白柠檬把门关上,他来到自己卧室的窗前,看向那栋与这里隔着一片池塘的漂亮建筑,右手再次不受控制地敲击起窗沿,后背那深入血肉的莲花烙印烫得他止不住发颤,就连呼吸也被打乱。 他忍着痛楚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颤巍巍给自己点燃一根烟,闭上眼后,脑中浮现的却是一个早已化作骷髅的人。 “桑榆,你得记住,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没有猎人会和自己的猎物共情,你需要做的只是帮他们解脱,就像这样,让他们安静地死掉……” 记忆里的画面模糊而混沌,但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却始终缭绕在他的周边,哪怕已经过去多年,他也无法忘却。 烟草的味道一点点麻痹他的神经,白桑榆左手夹着烟,捏着自己的太阳穴,低声念诵起静心用的经文。 白桑榆不记得自己念过多少次这段经文,也不知道它是否真的有用,但每当他再次陷入那种带着血腥味的渴望时,他就会下意识重复里面的字句,就像多年前淹死在他面前的白知薇一样。 抽完一根烟,背部的灼烧感逐渐消失,他把两扇窗户都敞开好让烟味可以快些飘散出去。 屋子里还堆着几个箱子没收拾,白桑榆将东西一 一理好,最后把那只一直封着的纸箱塞进了衣柜。收拾完卧室里的东西,他又把楼下简单打理了一下。 等白桑榆做好晚饭,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他把白柠檬喊下来吃饭,刚将碗筷摆好,沉重的敲门声从门口传来。 白桑榆猜到来人是谁,过了两分钟才过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手捧鲜花的顾临川,他大概才结束工作没多久,穿着量身定制的成套西服,还配了一条价值不菲的精致领带,精英气质挡都挡不住。 “哥,晚上好。” 第18章 顾临川笑着将手里的雏菊递到白桑榆的面前,新鲜摘下的花卉上带着些淡淡的泥土味道。白桑榆面无表情地从他手中接过花束,一言不发地把花插进玻璃制成的花瓶里。 白桑榆没有邀请顾临川进门,却也没有拒绝,顾临川站在门口想了想,自己走进去,顺便带上了门。 “临川哥哥,你是来探望我们的吗?” 白柠檬一路连蹦带跳从楼上走下来,笑着给顾临川倒水,“你要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顾临川看着她,迟疑片刻后望向白桑榆,“哥,我可以吗?” 白桑榆的神色和缓下来,他把盛好的饭递到顾临川面前,“当然,幸好我多煮了一点,不然可能就不够了。” 顾临川察觉到白桑榆的态度有些奇怪,却说不出是为什么,他只好静静坐在餐桌前,陪着白桑榆和白柠檬吃饭。 白桑榆的手艺不错,虽然没有酒店里专业厨师做的正宗,但也算得上色香味俱全,顾临川吃到一半想夸白桑榆几句,话刚到嘴边,还没说出去,白桑榆突然问起来白柠檬上学的事。 顾临川对白桑榆的事一向很上心,解释道,“学校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过两天就能入学,不过要先以借读的身份进去,学籍那些要弄好会慢一点,还有就是现在已经到六月了,今年的中考妹妹肯定是不能参加,所以我准备让妹妹跟着初二年级读一段时间,等九月份再读初三,这样可以吗?” 白柠檬对此没什么意见,她有两年没去过学校,按年纪算她确实今年中考,但她实际上根本没上过初二和初三,这样降一级倒也不错。 但白柠檬的意见只是参考性的,决定权还是在白桑榆手里。 她这位认真负责的哥哥仔细想了想,然后一脸忧虑地看向她,“你直接去上学,能跟得上他们的进度吗?” 白柠檬正想替自己辩解,却听见顾临川笑着说,“只是初中的内容,柠檬妹妹那么聪明,看看课本应该能跟上吧。” 如果不是顾临川的语气十分诚恳,白柠檬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讥讽自己了,她其实也觉得自己挺聪明的,但是在读书这方面就有点…… “她的聪明都用在其他地方了。”白桑榆评价道,“但凡有一点在读书上,也不至于英语考48分。” 面对白桑榆的揭短,白柠檬愤愤道,“我也就英语一课不好,我数学还能考90呢,百分制的卷子。” 听到这话白桑榆的嘴角忍不住抽动起来,他用不大的声音说,“所以说你的心思不在学习上,初一的数学都考不到满分。” 这句话的打击力实在太强,白柠檬无言以对,只能化悲愤为食欲,猛吃两大碗米饭。 顾临川则替她解释说,“柠檬这不是年纪还小嘛,不适应学校生活很正常,等后来慢慢适应了成绩就上去了。不过,哥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这不是还有两个月的暑假,到时候给她安排一个补习班,把之前缺的内容都补上就好了。” “我不……” 白柠檬的“要”字还没喊出来,白桑榆已经点头应道,“就这样吧,至于学校里的事,就让她自己处理,毕竟都是该上高中的人了。” 眼看反抗无望,白柠檬蔫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随即自顾自担忧起未来的学校生活。 吃完饭后,白柠檬说是要复习功课,回了自己的卧室,整个客厅只剩下白桑榆和顾临川两个人。 白桑榆坐在沙发上给顾临川削苹果,他本想就摄像头的事试探一下顾临川,但对方似乎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 他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以及后来在小旅馆发生的事,白桑榆隐约想到了什么,只是他还不能确定。 苹果的皮很快被一 一削落,白桑榆将它递到顾临川手中,然后从果盘里拿出一个洗过的苹果,不削皮直接吃起来。 顾临川以为他是顾忌自己的身份才削的皮,眼眸低垂,轻声道,“哥,其实你没必要和我这么生疏,你就把我当成是普通的朋友,或者……家人,可以吗?” 白桑榆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苹果,不由笑起来,“我喜欢吃带皮的而已,别想那么多。我没有要可以讨好你的意思,不过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天晚上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顾临川从容回答,“当然,但是我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不是聊了很多吗,哥你具体说的是哪一段?” 白桑榆看着顾临川,不假思索道,“我说我有时候会比较敏感,所以最好不要试图惹我生气。” 顾临川的眼睛很亮,他温柔地回答,“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想惹你生气?” 白桑榆不说话,过了一阵才轻声说,“时间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 顾临川道过谢后,便利落地起身离开,白桑榆一直站在门口,直到顾临川的身影消失在那栋漂亮的房子里,他才彻底关死房门。 虽然换了住的地方,但白桑榆还是保持着和以往一样的生活方式,他给自己倒了半杯冰朗姆,然后回楼上翻起了《梦的解析》。 白桑榆全然没有把那几个摄像头当回事,甚至会故意在摄像头下换衣服,他知道安摄像头的人想要看什么,也知道什么最能激发人的需求和欲望。 而他的一举一动正实时出现在几百米远处的那栋房子某个隐秘房间的屏幕上,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仔细盯着画面里的人,眼中逐渐浮现出深重的情欲…… 第19章 第14章 13他最值钱的时候,值20万 白桑榆是以花匠的名义住进顾临川家的,自然要承担起做花匠的责任。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跟着顾家先前的园丁去了花圃,跟着一起还有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叫邓复,据说是顾临川的管家。 但和小说,电视剧里那种天天喊着“少爷好久没这样笑过了”的经典管家不同,这位邓管家虽然也喊顾临川少爷,但他和顾临川的关系并不好,甚至算不上熟悉。 据邓复说,他其实已经为顾家工作过很多年,最早的时候是给顾临川的爷爷当司机,也接送过小时候的顾临川上下学,但顾临川一直对他没什么印象,不冷不热的。 邓复说到这,不由感慨起时间流逝之快,他还没怎么享受人生就已经老了。 同样在这工作多年的园丁老胡早就听腻他的这些话,从花园里的小杂物间里取出一把园艺剪刀递到白桑榆手中,插话道,“别听老邓乱说,其实少爷人蛮好的,他就是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那什么社交恐怖……” “是社交恐惧症吧?”白桑榆笑着纠正他,熟练的将手中的剪刀擦拭干净。 “啊对,就是这个。”老胡点点头,指着顾临川住的那栋房子说,“你别看他那个房子那么大,其实里面就只住着少爷一个人,只有他有需要的时候,才会让人进去打扫,做饭什么的,其他时候他基本都是一个人在里面。” “那他没有其他的亲人吗?”白桑榆问道,“兄弟姐妹,父母……” “诶。”老胡突然打断白桑榆的话,轻声对他说,“桑榆,以后可千万不能在少爷面前提起他父母的事,就是和父母相关的都最好别提。” 白桑榆想起顾临川手上那块蝴蝶形状的疤痕,淡然说,“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老胡长叹一口气,“豪门纠葛,争权夺利,他们家的事,像咱们这样的普通人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咱们干好咱们的活,过好咱们的日子就比什么都强了。” 白桑榆没再说什么,他跟着老胡把花圃里的种着的花草树木一 一修剪好,然后浇水施肥,检查植物的生长状况。 邓复见没什么自己的事,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花圃,见四下没有其他人,老胡突然叫住白桑榆,说是先休息一下再继续干活。 这花园中心有个专门供人休息用的凉亭,老胡把东西摆到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根递给白桑榆,“抽吗?” 白桑榆眉头微皱,摆手道,”不了,我不太喜欢在这里抽烟。“ 老胡不明白他的意思,给自己点燃一根香烟,从石凳底下扯出一个用易拉罐做的简易烟灰缸,把火星子都抖落在里面,露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白桑榆郑重道,“刚从老邓在,有些话我不好和你多说,但你现在毕竟是要在这里工作,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 “知道什么?” 老胡沉默片刻,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少爷他这里……有点问题。” 白桑榆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色,他直勾勾看着老胡,“所以?” 老胡歪着头,不解地问白桑榆,“你不害怕吗?” “我该害怕什么?”白桑榆轻笑起来,“如果顾临川的精神疾病已经严重到能让我感觉害怕的程度,那他现在大概会是进精神病院的潜逃犯,而不是新盛以及这栋别墅的主人。” “可他是疯子啊。”老胡不依不饶,像是一口咬准白桑榆必须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害怕。 白桑榆无所谓地耸肩,“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他家里,替他工作呢?” “……” 见老胡不说话,白桑榆站起身,靠在一边大理石制成的柱子上,平静地说,“老胡前辈?如果你是担心我会抢走你的工作,那你的担心其实很没必要,如果我真的会那样做,你现在就已经可以离开顾家了。如果你是担心我的安危才告诉刚才的那些话,我会谢谢你,但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老胡盯着他,重重吸一口烟,随即偏过头,“你和少爷的关系不太一般吧?” 白桑榆不直接回答,“兴许是。” 老胡闷“哼”一声,“那你最好还是小心点,一个会想对自己父亲下杀手的人,算得上什么正常人。” “那我也挺不正常的。”白桑榆轻笑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没能亲手杀了我父亲。” 老胡的眉头皱作一团,“你们现在的人就是不知道知恩图报,那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如果你见过他。”白桑榆的眼中浮现出柔和而空洞的笑意,“我想你就不会说出这句话了,因为他是个疯子,你口中说的那种会让每个人都感到恐惧的疯子,他最值钱的时候,大概值20万。” 还没等老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白桑榆已经戴好手套,走到他的面前,笑着说,“现在可以继续回去干活了吗,老胡前辈?” 白桑榆生得很漂亮,但和一般或清冷或艳丽的美人不同,他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与他亲昵,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但当人真正走近他,仔细注视那双青灰色的眼睛时,却什么也看不到。他的眼睛空空荡荡的,连人的影子都不曾出现。 老胡显然是被白桑榆的话给吓到了,磕巴着应下声,匆忙将还没抽完的烟按灭在只剩下半截的易拉罐里,也不再提起和顾临川相关的事。 第20章 打理这附近的花卉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下午工作结束后,白桑榆便一个人在银杏树下静坐。 弥南的盛夏燥热无比,空气中满是沸腾的暑气,哪怕身处室内也难以抵挡汹涌的热浪。 但白桑榆并没有要回屋的意思,他喜欢待在树下,在这里他能够找回一点来自灵魂深处的宁静。 静坐会模糊一个人对时间的感受,等白桑榆再次睁开眼时,太阳正逐渐西移,金红色的光芒将周边云霞染成绯色,映在人的眼睛里像是正在燃烧的云海。 顾临川不知什么走到了他旁边,见他有意起身才轻笑着打招呼,“哥,晚上好。” 白桑榆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关节,淡然打趣他,“你不是新盛的总裁吗?怎么平时这么闲,还有时间天天跑来关心我?” “我是总裁没错,但公司的大小事务也不能就让我一个人来处理呀,手底下那么多人又不是养来吃干饭的。”顾临川直言,“要是事事都得我亲自处理,那我就得考虑公司是不是需要裁员和降薪了。” 白桑榆瞥他一眼,“你还真是资本家嘴脸。” 顾临川不但不生气,反倒眯起眼睛,凑近问白桑榆,“那哥,资本家今天晚上想和你一起吃饭,你愿意吗?” 白桑榆没有立即应下,问他,“在哪吃?” “我家,我做给你吃。柠檬妹妹那边我会单独让人给她送晚饭过去,这样可以吗?” 顾临川的眼睛亮亮的,跟做对了指令求夸奖的小狗似的。 白桑榆垂着眼帘,轻声回答,“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我也没必要拒绝。” 这就是他同意的意思。 顾临川有些激动,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他知道白桑榆所答应的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但他还是难以抑制地兴奋,高兴,就像整个世界都即将变成自己的。 从花园穿过那方几百平米大的池塘,再走过一条长廊便能看到一扇钢化玻璃门,安的指纹锁,没有录入的人只能等人从里面开门才能进去。 白桑榆觉得顾临川并不是什么社交恐惧症,倒像是在防范其他人,就好比狮子和老虎会定期巡视自己的领地,驱赶一切外来入侵者一样。每个人都有领地意识,只是或大或小罢了。 指纹锁开起来很方便,“滴”的一声,门便轻巧地弹开,顾临川邀请白桑榆进去看看,但映入眼帘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就连最基础的家具也没摆,空荡荡的跟停车场一样。 顾临川把门关好,解释道,“一楼只有两间房子是办公用的,所以其他地方就直接没有装,我一般都在二楼活动,餐厅也在二楼。” 白桑榆跟着他上到二楼,这里确实比一楼要有人气得多,虽然整体装修都走得是北欧极简风,但至少能看出有人居住。 顾临川给他介绍了一下这一层的几个主要活动空间,然后领着白桑榆去了与餐厅相连的客厅。 顾临川的客厅非常简单,就电视和沙发和茶几,连电视柜都没有,但沙发后面那幅几乎占据整个墙壁的巨大装饰画吸引了白桑榆的注意。 那是一幅米开朗基罗《创造亚当》的油画仿品,白桑榆没见过真迹,却也能从这幅仿作中感觉到无与伦比的艺术魅力。 他看得入迷,直到顾临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回过神来。 “哥,你能先在这等我一下,看看电影什么的吗?”顾临川有些不好意思,“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今天的晚饭。” 白桑榆含糊应下,他走到那幅画前一点一点端详画上的细节,上帝和亚当的神态以及创造人类生命最为关键的那一刹那。 他没有信仰,但对宗教神学方面的东西很感兴趣,在白桑榆看来,探讨人神关系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在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从远古时代的祭祀活动到现在的祈祷、占卜,人类社会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脱离过对神灵的崇拜。 白桑榆的视线在画作上来回扫过,不禁有些疲惫,他想问问临川有没有酒喝,却在客厅旁边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有些奇怪半掩着的房间。 刚刚顾临川并没有和他介绍这个房间,甚至直接忽略了它。 白桑榆看着那漆黑的门缝,放慢脚步走了过去,屏住呼吸搭上冰冷的把手,向内推去…… 【作者有话说】 老公可以给卑微作者一点海星吗?求求o(╥﹏╥)o 第14章 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谈谈了 “哥,你在做什么?” 顾临川的声音幽幽地从白桑榆身后传来,他将门拉回来,转过身,淡然说,“你门没关好,我帮你把它关上。” “谢谢。”顾临川脸上还是漂亮而柔和的笑意,他问白桑榆,“你待会想喝酒还是果汁?” 白桑榆不假思索答道,“酒。” “白葡萄酒可以吗?” “当然。” “那咱们就准备开始吃晚饭吧。” 白桑榆微笑点头,跟着顾临川向餐厅的方向走去,随手摘下一片门口摆着的绿植的叶子塞到口袋中。 顾临川虽然在家居上力求极简,但在吃喝上却很会享受,他的酒柜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名酒,餐盘里的食物是刚从波士顿空运过来的,就连餐具都是欧洲贵族高档定制产品。 梨花木制成的餐桌并不算大,最多只能容纳四个人一起吃饭,白桑榆端坐在餐桌的一端,一抬眼就能看到落地窗外那深沉而静谧的夜色。 第21章 为了做饭方便,顾临川把西服外套和领带都脱下,只穿了一件深黑色的衬衣,按照他的身形定制的衬衣将他常年健身,锻炼出来的优越身材显露得淋漓尽致。 但此刻的白桑榆并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顾临川的肉体,他的目光在餐厅和开放式厨房周边游走,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那似有若无的玫瑰香味。 嗅觉是白桑榆最灵敏的感官,他可以仅根据花朵的气味就判断出一束花的品类,生长时间和产地。 之前经常有人建议他去当调香师,把这个优势发挥到极致,但白桑榆对香水并不感兴趣,他更喜欢把这种能力用到人的身上,就像现在,虽然顾临川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但白桑榆还是能从他身上闻到苦涩的气味,就像马上要腐烂的苹果。 “西冷牛排,还有波士顿龙虾。” 顾临川将装有食物的盘子摆到白桑榆的面前,又给他倒上一杯葡萄酒,温文尔雅地坐到旁边,满眼期待地看向白桑榆,“哥,你试试看,味道怎么样。” 白桑榆拿起刀叉只切下一小块牛排放到嘴里,随即赞许道,“味道很好,我很喜欢。” 顾临川微蹙的眉头舒缓下来,不急不慢地拿起刀叉,“我先前还担心你吃不惯这种东西,能喜欢就好。” 白桑榆注视着顾临川的一举一动,拿起酒杯小抿一口,醉人的酒香冲淡了牛排的味道,顺着味蕾刺激他的神经,“我对吃的东西没什么挑剔的,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做饭,而且做的还不错。” 顾临川垂着眼帘,只轻轻瞥白桑榆一眼便很快收回视线,“我之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基本都是一个人住,学校食堂和周边餐厅的饭不怎么好吃,我就自己学着做饭,中餐和西餐都会一点。” “像你们这样富商家的孩子,不是身边都会有很多跟班吗?”白桑榆调侃道,“就算出去留学也会有保姆,保镖什么的陪着,保护你们的安全,照顾起居。” “这种倒是也有。”顾临川回忆道,“当时和我同班的一个哥们,他爸在马来西亚做橡胶生意,算是当地的巨富了。他身边不但有保镖什么的,还有两个很漂亮的陪读。不过我没他那么好命,当年出去读书的学费都是借的,哪有钱请保姆啊。” 白桑榆拿着餐刀的手顿在原处,他错愕地看向顾临川,“借钱?” “嗯。”顾临川依旧在笑,只是眼眸中多了几分落寞和讥讽,“那时候我……我家里人不同意我出国,我就离家出走,然后找一位朋友借钱,才成功出去读的书。所幸我当时认识的几位朋友条件很优渥,不然我大概得靠给人刷盘子才能保证顺利完成学业了。” “其实给人刷盘子也没什么。”白桑榆轻笑道,“我大学的时候就在西餐厅当过服务生赚生活费,也给人当过家教,卖过奶茶,发过传单,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反而是我少有的开心的时间。” “明明那么苦,为什么还会觉得开心?” “因为那时候有一个固定的目标——赚钱。当时我每天什么都不用想,一睁开眼睛想到的就是赚钱,越多越好。” 顾临川的眼睛有点发酸,声音也低沉起来,“也得考虑毕业和休息之类的事吧?” “毕业?”白桑榆晃了一下酒杯,他实在喜欢今天的葡萄酒,没一会酒杯便空了,“不是考试过了就能毕业吗?我当时满绩点来着,至于休息……每天睡够六个小时就好,不过偶尔也会去看看电影,去游戏城打电玩。” “那,哥”顾临川停顿一下,“你不是为了赚学费才那么拼命打工的啊?” 白桑榆嗤笑一声,“当然不是,我有奖学金的。和你说这些你可能不太理解,我做一些事,只是因为我想去做,所以我就去做。当我想赚钱的时候,我就去赚钱,当我想休息的时候我就去休息,当我想……做爱的时候的时候我就做,直到我累了,不想再继续,我就会停下,然后去找另外一件我想做的事。” “那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事吗?”顾临川问他。 白桑榆将手里的餐具放下,他突然问顾临川,“这可能不太好,但……我能抽根烟吗?” 顾临川不但没有拒绝,还递了一盒没开封的香烟到他面前,西班牙牌子,看起来不便宜,白桑榆熟练地拆开包装,从里面取出一根,用廉价的火机点燃,高档香烟的味道并不冲,还隐约带着点茶香,白桑榆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酒杯,缓缓吐出淡白色的烟雾。 朦胧的雾气让白桑榆那双青灰色的眼睛更显迷离,“有倒是有,不过不太好实现。” “嗯?” “一些无聊的恶趣味罢了。”白桑榆的眼中掠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他把杯子放下,吃掉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牛肉,“说说你吧,你有什么很想做成的事或者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顾临川闻言,很认真地看向他,“如果我说了,你能帮我实现吗?” “那得看具体是什么愿望。” 明黄色的光束从吊灯上洒落,正照在白桑榆的身上,为他本就柔和的眉眼添了几分舒服的暖意。 顾临川觉得白桑榆垂眸看人的时候很像西斯廷教堂壁画上的圣母玛利亚,不仅眼睛像,周身的气质和笑起来的样子也像,似乎只要呆在他的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哪怕满是疮痍也可以恢复如初。 “我想……”顾临川俯身凑到白桑榆的面前,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说,“想要哥……主动亲我一下。” 第22章 白桑榆的目光有片刻的呆滞,随即眉眼一弯,笑出声来,“这个也算是很想实现的愿望吗?” “嗯。”顾临川点头,“和你相关的事,都是我最想实现的……”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白桑榆便吻上了他的嘴唇,这是一个混杂着葡萄酒和烟草的味道的吻,浪漫却不缠绵,温柔却不夹带爱意,就像是一次尝试或者一个普普通通的回应。 可顾临川还是很开心,就连最基础的呼吸都要被忘却,他的身体微微发颤,不知不觉间眼眶居然湿润起来。 白桑榆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伸手搭上顾临川的脖颈,慢慢摩挲着他的耳垂,感受他的体温和气息,“你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吗?怎么感觉像要哭了一样?” “我……” 顾临川的心跳得很快,脸颊止不住地发烫,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轻声应道,“我没有,谈过。” “那我算是拿走你初吻的人?” 虽然知道他这只是调笑的话,但顾临川还是很认真地点头,“嗯。” 白桑榆把手收回去,他吸着烟,靠在椅背上,苦笑道,“那你很吃亏啊,把初吻给我了。” “我,没有。”顾临川以为他误会了什么,解释道,“我很高兴的,因为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看着顾临川那漂亮的异色眼睛,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白桑榆觉得他和顾临川大概是认识的,可他并不记得自己之前闻到过和顾临川一样的味道。 “我们以前认识吗?” 白桑榆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只是这一次依旧没有答案。 顾临川垂着头,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回答,“兴许吧。” “我总觉得你很熟悉,可我说不上来。”白桑榆说,“我从小就很难记住人的长相,大概类似有脸盲症之类的,所以我在这方面一向很迟钝,忘性比一般人要大,隔一段时间就会忘掉一些事。” “不好的事?” “不重要的事。” “……” — 吃完饭后,顾临川陪白桑榆把瓶子里剩下的葡萄酒喝完,还顺带从酒架上取下两瓶差不多的让白桑榆带回去慢慢喝。 白桑榆不和他客气,打过招呼后便迎着细碎的月色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顾临川站在阳台上注视着他的背影,影子在地面上蜷缩成扭曲的一团。 见小屋里的亮起灯光,顾临川面无表情地关上阳台门,把厚重的窗帘拉上。 他没心思去处理餐桌上剩下的东西,只是捡起那盒香烟,给自己点上一根。 胸口的闷痛让他很难集中精神,嗡嗡的嘶鸣声再次响起,顾临川深吸一口气,从客厅走回自己的卧室,翻出放在床头抽屉里的药,就着冰水咽下去。 药物起效需要一定的时间,顾临川半躺在床上想让自己尽可能舒服一点,可脑子里却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反反复复地说着一些毫无意义的话。 顾临川的眼中掠过一丝厌恶,他不怎么情愿地走出卧室,来到与客厅相邻,那藏在角落里的房间前,推开深黑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几乎占据了整个墙壁的镜子,因为没有开灯,镜子只能接着门口微弱的光芒映出顾临川略显苍白的脸。 他打开灯,把门关上,身影便出现在四周用镜子制成的墙壁上,除了镜子房间里只有一把摆在正中央的椅子,顾临川像往常一样坐在上面,直视着镜像中的另一个自己。 没过多久,那原本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影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笑着看向顾临川,随即吹了一个轻快的口哨,说,“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谈了,临川。” 顾临川不耐烦地看向“他”,“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吗?” joker眯起眼睛,“当然,我们可以谈谈这具身体使用时间的归属问题以及白桑榆……” 听他提起白桑榆的名字,顾临川露出厌恶的神色,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哎呀呀,你为什么对我怀有那么大的敌意呢,明明我们才是一体,是最亲密无间的。”joker笑道,“我想做的事就是你想做的事,不是吗?” “我可不会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 “可你也想要他永远留在我们身边吧?” joker见顾临川的神色出现变化,继续往下道,“我知道你喜欢他,你爱他,我也爱他。可是临川,当初是他先抛弃我们的,甚至还自作主张地把我们忘了,我们给他一点小小的惩罚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放心,我不会伤害他,我只是……想让他永远留在我们身边……” 第15章 你真的喜欢我哥吗? 新盛的员工们发现自家老板最近不太对劲,他现在居然开始准点上下班了! 作为知名传媒公司的老总,顾临川之前给自己立的是卷王奋斗批人设,每天最早到公司的是他,最晚走的也是他,分明自己是老板,却过得比社畜还累。 但是!据前台小姐姐说,他们老板已经连续三天在六点前下班,并且还有一天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 这要是放在公司任何一位普通员工身上,那是正常的,但放在顾临川身上怎么看都不正常。 卷狗怎么可能突然转性,这背后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是乎,大家悄咪咪委托一位与乔助理关系不错的老员工打探到了和老板有关的第一手八卦,而一向雷厉风行,笑里藏刀的乔助理表示,咱们可能要有老板娘了…… 第23章 传媒行业的工作时间不同于其他企业,多是早上九到十点上班,弹性工作制,晚上没活就六点下班,有活就把活干完再下班,午休时间也没什么标准。 周一这天下午,刚过午休的点,顾临川就离开了公司,因为是私事,他没带上乔明珠和唐宋,自己开车回别墅接的白桑榆兄妹。 顾临川之前替白柠檬找了一家愿意接收他她入读的私立学校,校方让今天去报到,办理好手续后再入学跟读一段时间。 这所学校有点小说里贵族学校那味,安保和环境都很好,学生们穿的校服是日系的格子裙配衬衣,甚至还有直接穿西服来上学。 白柠檬看着这些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学生,突然问顾临川,“临川哥,我以后不会要穿得和他们一样吧?” 顾临川眨眨眼,“嗯,他们穿的是校服,所以你正式入学后确实也得这样穿。” “哦。” ”不喜欢这样穿?“ “没有。”白柠檬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他们和我之前的同学不太一样,不仅校服不一样,其他的……我说不上来。” “环境不同,人不同。”白桑榆搭上她的肩,轻声说,“以后就会习惯了。” 白柠檬没再说什么,跟着他们去校主任那办手续。 相较一般的公立学校,这种私立学校对学生的生源地,户籍方面的限制要宽松不少,有些学校甚至只要给够钱就可以入学。 因为当初白桑榆带白柠檬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并没有办手续,所以顾临川只能托人找到那家孤儿院,以自己的名义办了手续。 “所以现在我算是临川哥哥名义上的……”白柠檬皱起眉头,神色复杂地问顾临川,“女儿?” “是妹妹。”顾临川纠正她,“我可没到能给你当爹的年纪。” 白柠檬“哦哦”两声,笑着说,“我这算不算卖哥求荣,一朝飞上枝头的变凤凰了?” “那你以后说话可得小心点。”白桑榆冷哼一声,“你哥可还在旁边呢。” “哎呀。”白柠檬抱着白桑榆的胳膊,笑得很是谄媚,“我就开个玩笑,哥你别介意。” 顾临川听着他们说话,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意,他将车开出地下停车场,顺手打开车载电台,午后档听广播的多是些拉客载人的司机,除了交通播报以外就是些连线讲故事的无聊节目。 顾临川换了两三次台,最后停在一个叫《疑案追踪》的节目上,这是重播的午夜档的节目,类似于法制频道,讲的多是些大案要案的侦破过程。 主播叫老金,是个嗓音很浑厚还带点沙哑感的中年男人,叙事风格很有以前《走近科学》那味。 一年前新盛的金字招牌,当家男演员江遇野永久退圈,导致新盛当年的收益大幅缩水。 虽然他们后来也在找新人去顶江遇野的位置,但漂亮的皮囊好找,独一无二的天赋和气质却没法复刻。 发现这条路走不通后,顾临川很快转换策略,把目光放在了网络综艺上,但这一块竞争十分激烈,他们想要脱颖而出就得有点不同的点子。 顾临川大学期间修过传播和营销类的课程,在营销和内容策划方面都有涉猎,对与这些相关的事很敏锐。 他记得两天前策划部门还提过一个灵异破案类的综艺企划案,索性停在了《疑案追踪》频道。 一段带着点诡异的音乐播放完毕后,电台里的老金开始继续讲述故事,配合着恐怖灵异片的专用bgm,他沙沙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 “就在案件进展毫无突破的时候,一天下午突然有人给负责办案的民警打来了电话,说他知道那些失踪的人都去了哪。听到这话民警们是又惊又喜,连忙找到这个报案人询问线索,然而到地方以后他们才发现这个报案人居然是个只有13岁的小孩,但随后发生的事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他们按照小孩说的,在他家后院的花田里挖出了整整十五具尸体,这些尸体的腐烂程度各不相同,有完整的也有缺胳膊少腿的,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被割掉了左手的小拇指。经过警方的进一步搜索,他们发现受害者并不止这十五人,在房间的角落还摆着几个装有人头的盆栽植物。 这起案件一经侦破就引起了当年整个社会的大动荡,因为凶手喜欢利用受害者的尸体来培养鲜花,所以他们把他叫做鲜花食人魔……” “咳咳,临川哥。” “嗯。”顾临川把电台的声音调小,问白柠檬,“怎么了?” “那个我想吃那边的冰淇淋,能让哥哥帮我去买吗?” 顾临川看向路边,确实有一家卖专卖的冰淇淋的店,他本想说自己去买,但他们这个位置不是很方便停车,顾临川便应了下来,将车开到能暂时停车的地方,等白桑榆回来。 “能把广播关掉吗?” 白桑榆刚下车,白柠檬的声音便从后座传来,顾临川将广播关掉,回过头笑着看向她,“是不是内容有点吓人?” 白柠檬垂着头,用手撑着座椅,她突然问顾临川,“临川哥,你真的喜欢我哥吗?” 顾临川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点头回答道,“嗯,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哥。” “可你一点也不了解他,这样的喜欢也能算是喜欢吗?” 顾临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很喜欢白桑榆没错,可他也的确不了解白桑榆。 第24章 白桑榆不是那么简单易懂的人,他像森林,永远有秘密藏在最深最隐秘的地方。 沉默几秒后,顾临川说,“我喜欢他,所以我愿意去了解,去接受和他有关的一切。” 白柠檬抬起头,迟疑片刻后,她问,“我哥现在有和你提起他……就是我姨夫的事吗?” 顾临川摇摇头,他在找白桑榆那段时间,有查过一些和白桑榆有关的事,但基本都只提到他的母亲,与他父亲相关的很少很少。 “有件事我觉得你可能得知道。” “嗯?” “我姨夫,也就是我哥的父亲叫林与善,不过一般大家都叫他林善或者鲜花食人魔……” 【作者有话说】 倒霉顾临川,随便收听一个节目都能撞到老婆的枪口上 第16章 你是花钱,临川是赚钱的 顾临川的眼帘低垂,眉头微皱,他大概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一直没有说话。 白柠檬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平静地说,“临川哥,如果你觉得接受不了或者害怕,还是直接和我哥说吧,我们可以离开,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你。” “我没有不接受。”顾临川说,“我只是在想……他有那样的父亲,小时候应该过得很不开心。” 白柠檬的眼睛不自觉睁大,但她很快又想起别的事,补充道,“之前和我哥走得很近的那些人,一开始也都说可以接受,但是后来他们都走了,没有一个人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但我会是个例外。”顾临川忽地笑起来,他坦然道,“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喜欢他,所以我愿意接受他的一切,包括这个有些……血腥的过往。” “你……” 白柠檬想了半天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顾临川,只喃喃道,“你这样的最不缺野菜挖。” “我这叫深情。”顾临川转过身,将广播直接关掉,换成轻快的抒情乐。 白桑榆拎着几盒冰淇淋回来的时候,音响里正在放巴赫,他拉开车门坐上后座,把香草口味的递给白柠檬,巧克力味的递给顾临川。 顾临川接过盒子,下意识问道,“还有我的份呢?” 白桑榆的心情似乎并没有被刚刚广播里的内容影响,轻快地回答,“谁叫我现在是你们两的哥哥呢。” 闻言顾临川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巧克力味道的冰淇淋很甜很好吃,可吃到最后却总有一点淡淡的苦涩。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平复自己的情绪,把冰淇淋吃完以后正想按原计划直接回别墅,但在回去的路上,他改了主意,把车停在一家大型商场外。 白桑榆问他,“有新计划?” 顾临川回答,“这不明天柠檬就要去上学了,咱们去买点她上学需要用的东西,然后一起看个电影吧。” 他身后大厦的广告牌上正在播放热映影片的宣传片,动作,爱情,科幻各种题材都有,还有一部是重映的环球地理的纪录片。 白桑榆看着大屏幕上晃过的巴西雨林,应声道,“行,顺便在这吃个晚饭吧,就不回家做了。” 顾临川虽然自己会做饭,还聘的有职业的厨娘,但自从白桑榆搬过去以后,他都是在白桑榆那吃的晚饭,但从不留宿。他在某些时候是很有原则的人,哪怕美人就在怀里,也会遵守规则,不越雷池半步。 顾临川找到这家商超算是弥南最大的商超,一层和二层多是卖奢侈品的,还有几个门面是销售新能源汽车的。 兄妹两都不是奢侈品的目标消费者,直接忽略了顾临川试图带他们去逛专柜的意图,一进门就朝着负一层的超市奔去。 事实证明能开在这种寸土寸金地区的超市卖的都不是一般货,白柠檬看着自己手里两三百一个的铅笔盒,不由怀疑起了人生。 顾临川以为她是担心账单的问题,走上前轻声说,“没事,柠檬。你喜欢你就拿,到时候临川哥哥给你买单。” 白柠檬看了看非常有钱的顾临川,又看了看屁钱没有的白桑榆,问道,“哥?” 见白桑榆点头,她这才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放进小推车里。 这大概是白柠檬长这么大以来最爽的一次超市购物,不用顾忌钱够不够,也不会被限制可以买的东西,只要她想要,就可以拿。 白柠檬挑完上学需要用的东西,又跟着顾临川他们去逛卖零食和生鲜的片区。 顾临川很少逛超市,又不怎么吃零食,就跟在一边,看白柠檬和白桑榆挑东西。 路过摆着糖果的货架时,白桑榆突然停下来,他从货架最上面那排拿下一盒奥地利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对顾临川说,“我记得你很喜欢吃这个,要多拿两盒吗?” 顾临川错楞地问,“你怎么知道……” 白桑榆把货架上仅剩的两盒都放进推车里,“那天去你家的时候看到只有这个牌子的巧克力盒子是空的。” 顾临川的心跳一下加快,他走到白桑榆的旁边,轻声说,“谢谢你,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谢谢,但顾临川觉得这个词用在这里很合适,就像那款巧克力里的甜酒一样,倘若换一种酒,它便没有那么好吃了。 白桑榆轻声笑起来,打趣他,“这有什么好说谢谢的,不是你付钱吗?” 顾临川垂着头,“我只是觉得这样说比较合适,毕竟……” 第25章 后面的话顾临川并没有说出口,他小心而自然地搭上白桑榆的胳膊,和他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推着车在超市里闲逛。 结过账后,顾临川把买好的东西放到车里,然后挑了一家很有名的泰国连锁餐厅吃晚餐。 白桑榆兄妹两都是西南人,爱吃酸辣口的食物,对泰国菜的接受度很高,特别是冬阴功汤这种会在里面放各种香料的菜。 顾临川是土生土长的弥南本地人,吃不惯这些,就挑着几道香料放得比较少的菜吃。 他点的菜里有一道咖喱炒大虾,用的是大个的海虾,事先开过背,虾线也挑得很干净,但为了保留口感没有直接把虾壳去掉。 顾临川不太爱吃带壳的虾,就一直没下筷子,就在他又一次把筷子伸向咖喱鸡时,白桑榆把一只刚剥好的虾放进了他碗里。 他看着那泛红的虾肉,愣神道,“哥?” 白桑榆又剥了一只放到他碗里,“嗯?你不喜欢吃吗?” “没有,我很喜欢。” 顾临川立即夹起一只放到嘴里,这大概是他吃过最好吃的咖喱,甚至带着一丝丝的甜味。 坐在对面的白柠檬幽幽埋怨道,“哥,你都没给我剥过虾,我也要。” 白桑榆摇头,“你和他不一样。” 白柠檬不依不饶,“有什么不一样?我可是你亲妹妹。” “你是花钱的,临川是赚钱的。” 【作者有话说】 当然不一样,毕竟顾临川是超级无敌恋爱脑猫猫 第17章 你现在还难过吗? “咳咳……” 白桑榆的话音刚落,顾临川和白柠檬不约而同地咳嗽起来,他们本以为能听到些浪漫的解释,结果只有这么一句可能会引人误会的话。 白桑榆察觉到气氛不太对,不解地问他们,“你们不觉得好笑吗?” 顾临川和白柠檬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讲冷笑话,虽然他们并不觉得好笑,但还是配合地尬笑几声。 吃完饭后,顾临川买了时间最近的一场电影的票,这部电影宣传时说是合家欢类型的喜剧片,适合全家人一起看,但本质上其实是一部讲家庭关系的催泪片,喜剧的片段加起来还不到十分钟,都给剪进预告里了,正片除了小哭怡情,就是大哭特哭。 但抛开虚假宣传,这部电影拍得还算不错,才开演半个小时放映厅就已经哭声一片,放到煽情的地方,还有直接嚎出来的。 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观影体验,顾临川无奈叹气,撑着头靠在影院的椅背喝从售卖机里买的东方树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左看去,坐在他旁边的白桑榆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正前方的荧幕,没有哭也没有笑,一丝多余的表情都不曾出现。 他在那些低声抽噎的观众中显得是那么平静,甚至有几分祥和。 电影正演到煽情的片段,身患癌症的父亲为了不拖累自己的家人,在深夜离家出走,准备投海自尽,顾临川向来不爱看这种刻意煽情的桥段,觉得厌烦不已,想去拿放在他和白桑榆中间的爆米花却不小心碰到了白桑榆的手。 他和白桑榆的肢体接触并不多,但顾临川总感觉白桑榆的体温似乎要比一般人低一些,他的手总是冰凉的,像常年放在室外的玉。 顾临川担心自己会打扰到白桑榆看电影,正想把手收回去,却被对方一把握住,冰凉的指节慢慢敲击着他的掌心,顾临川的脸一下变红,呼吸也变得仓促起来。 可白桑榆完全没意识到他这样做给会给顾临川带来什么样的困扰,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嘴角还微微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顾临川就这样任由白桑榆握着,直到电影结束他们才分开,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几乎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的,白柠檬也不例外。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咒骂导演和编剧不是东西,不给好人好结局,全然没有注意到顾临川和白桑榆之间的微妙气氛。 眼看白桑榆显然不想为刚刚在电影院里的牵手行为做解释,顾临川不合时宜地问道,“哥,你想再看一场吗?” 电影院吧台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该睡觉的时间。 白桑榆本想拒绝,但看到后面午夜场要放映的是一部关于巴西雨林探险的纪录片,他思索片刻后应了下来。 至于明天还要去新学校报到的白柠檬,直接被喊来的司机连人带买的东西一起打包送回了别墅。 电影要到零点后才开演,整个电影院里除了他们就只有一位负责值夜班的工作人员。 他们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等着电影开场,顾临川问白桑榆喜不喜欢刚刚那部电影。 白桑榆的眼帘低垂,大厅并不明亮的光显得他的脸颊有些苍白,“如果是差不多的题材,我还是更喜欢《阳光普照》那种类型。” “为什么?” “大概因为它更真实吧。”白桑榆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剥开包装纸,“而且我能感觉到,你也不喜欢刚刚的那部电影。” 顾临川没有否认,“嗯,我知道它想要表达什么,但那和我对家庭的认知也不一样,我没有那样好的父母,也不存在什么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 “那就别去想它了。”白桑榆说,“就当是看了一个无聊的长视频吧。” 顾临川正想说什么,白桑榆却忽然揽过他的肩,直接吻上了他,熟悉的巧克力混合着甜酒的味道在顾临川的口腔里迸发开来,他整个人被亲得晕乎乎的,已经全然忘记这是在外面。 第26章 不过好在电影院的那位工作人员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直到巧克力彻底融化,甜酒的味道逐渐淡去,白桑榆才松开,扯着他的领带凑到他面前笑盈盈地问道,“现在还难过吗?” 顾临川的脸烫得不行,他盯着白桑榆看了几秒,然后轻轻推开他,“我去趟厕所。” 他走得匆忙,还差点撞到柱子上,白桑榆看着他的背影,神色逐渐冷下来,青灰色的眼睛中笑意全无,像是一潭掀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离电影开场还有十来分钟,他掏出刚刚调成静音的手机,页面显示他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白桑榆以为是骚扰电话,本不想理会,一条短信突然跳了出来,是其中一个号码给他发的。 【未知联系人:周末有空来植物园玩吗?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 你是?】 【未知联系人:秦乐施,我们在植物园见过的。】 白桑榆盯着这个名字看了一阵,并没有回复。 屏幕亮着的光将熄未熄,又有一条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未知联系人2:明天回我电话】 【未知联系人2:我是宁苏】 白桑榆的手变得僵硬,他在心里默念那串陌生的号码,再输入框敲出一行字然后又删掉,反反复复几次后他放弃了,把宁苏的号码保存以后,给对方回复了几个简单的“好”。 对话框很快跳转到秦乐施那边,白桑榆答应他周日会去植物园,但并没有说时间。 顾临川是赶在电影开始的前两分钟回来的,白桑榆把手机收起来,和他一起走进空无一人的放映厅,挑了最中间的两个位置坐下。 相较剧情片,纪录片没有什么大致的情节,在一些人看来会很枯燥,受众少,所以排期都不会太好。 他们看的这部片子是从植物学家的视角的出发,来记录他们探索亚马孙雨林时的见闻,全片只有九十分钟,虽说没什么精彩刺激的剧情,但里面的景色确实很独特。 电影落幕后,制作人名单随着纯音乐慢慢升起,顾临川看向一直坐着没有动的白桑榆,对方那张漂亮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泪水,在微弱的屏幕光下闪着莹莹的光。 第18章 我的意思是,我骗了他们 “哥?” 听见顾临川在喊自己的名字,白桑榆才回过神来。 他接过顾临川递上来的纸巾,“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激动。” 顾临川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放映的纪录片,除了森林,猴子,花草和几个植物学家什么都没有,没有虐心的桥段,也没有生死别离的剧情,他不理解白桑榆为什么会因为这些落泪,心里却也跟着泛起苦涩的涟漪。 “想看弥南的夜景吗,哥?” 白桑榆把眼角的泪水擦干净,笑着问顾临川,“你明天不上班吗?” 顾临川站起身,朝他伸出手,“顾总可以自主决定上班的时间和是否去上班。” 白桑榆闻言,握上他的手,“那就去吧。” 弥南的夏夜,潮热,闷湿,整个世界都被看不见的水汽笼罩其中,每个人都湿漉漉的,像是刚从蒸桑拿的房间里走出来。 顾临川牵着白桑榆的手走在明亮的路灯下,黯淡的夜空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就连月亮都被薄雾隐去,只有城市的灯火能将周边的景象照亮。 白桑榆来弥南的时间不长不短,但因为要照顾白柠檬还有经济上的问题,他并没有去过闽南的那些著名景点,也没怎么在弥南的街头闲逛过。 沿着商超门口的人行道向前走一两公里便能看见横越整个弥南的长江,可惜今夜没有月亮,江面叫雾气照着,从上往下看去黑压压一片,深不见底,叫人心生寒意。 顾临川手里拿着一罐刚从便利店冰柜里取出的苹果酒,站在沿江步道的护栏前看着被风吹动的芦苇荡和大大小小正在航行的船只,“我记得我读书的时候,特别喜欢来这,有时候一待就是一下午,什么都不做,就盯着江面看,那时候从我上学的地方到这里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还会穿过跨江大桥。” “那这里对你来说肯定有很独特的意义。”白桑榆靠在倚靠在栏杆上,仰头看着一片阴沉的天幕,“有意义的人和事才会让人念念不忘。” “我想不起来了。”顾临川回答,“兴许是只有从这个角度注视长江才不会让我有想要跳下去的冲动吧。” “跳下去?” “嗯。”顾临川说,“其实很多人都会有这种反应吧,站在高处,湖边想要跳下去,用科学的解释来讲,是人的大脑想要规避危险,下达的错误指令,让人觉得跳下去就会安全。但我想,我当时想要规避的应该是痛苦。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总觉得每个人都不喜欢我,厌恶我,每天一睁眼听到的,看到的都是让我觉得痛苦的东西,所以我总是在想,如果我死掉,就跳进长江里,被水淹死,是不是就不会再痛苦了。” 白桑榆看着他,声音变得很轻柔,“总有比死掉更好的办法。” 顾临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眶,他摇摇头,“不会有的,当时我和他们,和很多人提起过关于我要死掉的事,可他们根本不在乎,他们都说,你会好起来的,你得坚持,睡一觉就好了。但只有我自己知道,不管我睡多久,不管我做什么,我都只会得到痛苦。 第27章 吃不下饭,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没法思考,做什么都很累,疲倦,厌烦,单调,每天重复着这些,怎么都控制不住。有时候我也会和自己说,开心点吧顾临川,你比电视里的很多人都过得好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可我就是开心不起来,痛苦,不断重复着的痛苦,像潮水一样,在每一天我醒来的时候淹没我,从我的躯体到我的大脑,再到我的灵魂,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离死亡已经很近了,它就在我的身边,引诱我离开。 只要我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我的尸体,泡在长江水里,或者摔烂在水泥地上,又或者吊在窗前,有那么几次我甚至真得能感觉到,在某一个世界的我,正在经历死亡。他跳海了,飘到岸上的时候,整个身体已经没有一点血色。 我听见他和我说,他不后悔,但他希望我能好好的,幸福的活下去。但是我那时候实在没有什么活着的意愿,这个世界并不需要我,我的生命没有任何的意义,所以在一天下午,我准备了一把刀,一瓶药,想要在房间里结束我的痛苦。 但是就在我要动手的那一刻,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 顾临川停顿下来,他看向白桑榆,眼睛里闪着不自然的光,“他说他是我的家教老师,还给我带了一捧雏菊,绿色,白色,黄色。从那以后他每周都会送花给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他在我的身上闻到了苦涩的味道,他希望那些花能让我开心起来。” 白桑榆本想安抚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垂着眼眸,不再去看顾临川,低声说,“是吗……” 顾临川握住他的手,肯定道,“嗯,从那以后我才慢慢找回我活着的乐趣,但是他后来还是离开了……我去见过医生,吃过很多的药,直到命运让我再次遇见你。” “可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白桑榆深吸一口气,“我那时候有很多学生,甚至把你给忘了。” “我不在乎。”顾临川说,“我只知道我很爱你,不是喜欢,是爱,不管你做过什么,我的灵魂都是爱你的。” 白桑榆抬起头,许是顾临川的样子实在太认真,他的心莫名也跟着颤动起来,“可你根本不了解我,很多时候我都不算是一个好人,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我知道。”顾临川突然一把将白桑榆拦入怀里,“我知道你过去过得不好,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你父亲做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对我来说,只要哥,只要你能陪在我的身边就好。” 白桑榆的身体有些僵硬,他往后退了半步,问顾临川,“是柠檬和你说的?” “嗯。”顾临川应声,“可我和之前的那些人都不一样,我不介意那些,也不会离开你。” 白桑榆把手里的果酒喝完,面对这样炙热的表白,他显得异常平静,将空掉的易拉罐塞进垃圾桶里,然后伸手摸上顾临川的脸颊,再滑落到脖颈,“那柠檬有告诉你他一共杀过多少个人吗?” 顾临川不回答。 白桑榆轻声笑起来,“24个,或者更多,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在杀人,他从来不把那些人当成人,他觉得他们生来就是要给他杀掉的,就和人会杀掉自己养的鸡鸭一样。他被抓以后,那些专家说他是反社会人格,天生就没有情感,不会像正常人一样思考,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所以他才会觉得用人血人肉养出来的花是最漂亮的。他们还说这种精神上的病症,大概率是会遗传的。 他被抓后,他们安排了好几个医生来给我做心理评估,因为我的脑部扫描图和我父亲的很像,他们怀疑我和他是一样的人,一样的精神变态。” 他的声音太过平静,以至于顾临川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小心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们告诉我,我是那幸运的百分之一,为数不多的天才。” “这不好吗?” 白桑榆从怀里掏出一盒黄鹤楼,抽出一根递给顾临川,又给自己点上,白色的烟雾在他指尖缭绕,“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你没有发现这个判断机制存在一些问题吗?他们通过心理评测,通过观察来辨别所谓的怪物和天才。可倘若有怪物混过了评测,伪装成天才呢?” 顾临川假装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白桑榆俯身凑到他的耳边,把烟吹到他身上,低声说,“我的意思是,我骗了他们。” 第19章 她早已没了生机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白桑榆还是很清晰地记得他十三岁生日前一天发生的事。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赶在晚饭前回到家里,可等待他的不是涂着奶油的栗子蛋糕,而是满地的鲜血和已经晕厥的母亲。 白桑榆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他拨打了急救电话,紧急处理了白知薇的伤口,然后打给了警察局,告诉他们,他知道那个藏起来的杀人魔在哪。 后来发生的事很简单,警察在他家后院发现了那些尸体,把房子封锁起来并通缉了林与善。 可他们没有想到,就在白桑榆打举报电话的那个晚上,林与善曾经偷偷回来找过白桑榆。 他穿着一套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西服,坐在两米多高的围墙上朝着白桑榆吹口哨。 天边的月亮又大又圆,惨白的月色淅沥沥照在林与善的身上,显得他身形单薄而挺拔。 第28章 白桑榆站在那片埋着无数人尸骨的土地上同他相望,他知道林与善会回来,便找了个借口溜回家里等他。 他们就那样看着彼此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午夜的钟声响起,林与善从墙上跳下来,他笑着对白桑榆说,“生日快乐,儿子!” 白桑榆冷漠地回答道,“谢谢,所以你这次回来是想做什么呢,爸?” 林与善一边抚摸着白桑榆的头,一边朝着书房走去,他从书架上一个隐秘的隔层里翻出一本夹着各种植物标本的图册,确认过里面的内容后,他才转身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儿子。 “我当然是回来拿属于我的东西,不然你以为呢?难道是回来杀你这个小叛徒的吗?” 白桑榆的眼中掠过一丝厌恶,“明明是你先对妈妈动手的。” 林与善冷笑两声,“白知薇那个臭婊子背叛我,她想杀我,我才动手的。” “是吗?”白桑榆说,“她终于舍得下手了。” “你什么意思?” 白桑榆回答,“她很早之前就想杀你了,但一直没下得去手。” “我就说她是个贱人吧。”林与善释怀般耸耸肩,“所以,你呢?你要和我走,还是留在那个贱人身边?” 白桑榆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是我举报的你,我为什么要和你走?” 林与善闻言放声大笑起来,他半蹲下来,当着白桑榆的面在自己的手上割出一条口子,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滑落,猩红的颜色在苍白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诡异无比。 他将鲜血涂抹在白桑榆的嘴唇上,低声对他说,“我原谅你背叛我的事,桑榆,谁叫你是我儿子呢。我想让你和我走,因为我们血脉相连,你是我的儿子,是魔鬼的儿子,你这辈子都忘不掉鲜血的味道,哪怕我死了,你也会继承我的意志,羔羊的血液会让你兴奋。” 白桑榆想要反驳他,可他们的确血脉相连,他在某些方面和林与善实在太过相似,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林与善是不是以一种古怪的方式在他的体内复活了。 林与善最后是在靠近西南国境线的雨林附近被抓的,据说他在逃亡期间也没停下过杀戮,甚至还杀害了一个负责追捕他的警察。 他后来被判了枪决,执行前几天有一家专门做刑事类案件研究和报道的媒体机构申请了对他的采访。 面对记者和心理专家,林与善从容而优雅,他没有其他罪犯听到自己死讯时的懊悔和胆怯,嘴角甚至还挂着漂亮的笑容。 当记者问他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的时候,林与善只是上下打量着她,反问道,“人在杀死鸡鸭,收割麦子的时候,鸡鸭和麦子也会想问一样的问题。” 记者显然不喜欢这个回答,“人和鸡鸭怎么能是一种东西?” 林与善的笑意更深,“怎么不一样呢?我们的灵魂都是大自然赋予的,众生皆平等,人也好,草也好,动物也好,都是一样的。杀一个人和杀一只鸡,砍一棵树都是一样的。” “那按照你的说法,大家都是一样的,你杀他们不会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我和你们又不一样,我是神的牧羊人,而你们不过是羊羔而已,是比植物还要低贱的东西。羊生来不就是给人杀的吗?” “……你真是个疯子。” “谢谢夸奖。” 这段采访后来因为内容的问题并没有播出,只在一些分析恶性刑事案件的报道里被提及过。 那些专门研究罪犯的专家认为林与善不但是反社会人格,还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在他的幻想里他是神的使者,是上帝的牧羊人,而其他人都是被放牧的羊。 这个猜想很快得到验证,林与善在出现在黔州前其实一直生活在弥南市郊的一家精神病院里,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逃离了那,然后一路辗转到了黔州,遇到了白知薇。 和一般的精神病患者相比,林与善不但智商极高,而且很会伪装自己。 他骗白知薇说他是被家里人卖到这边当劳力的黑户,好不容易才从山里逃了出来,根本没地方可去。 白知薇见他生得俊俏,身世可怜,便一时心软收留了他,还帮他弄了个假身份,找了正经工作。 这期间林与善很安分,他表现得与正常人没有差别,甚至比一般人更加睿智冷静。直到他们带着年幼的白知薇搬到附近的城镇,他才逐渐显露出本性。 他专门挑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下手,有时候还会将一些到此务工的外来人员骗至家中杀害。他下手极其狠辣,往往一刀封喉,放血后再进行肢解和掩埋。 按理来说他在家中做这些应该很快就能引起白知薇的注意,但据白知薇说,她也是那日撞见林与善在后院中处理尸体才偶然发现的,之前并不知道他一直在家中杀人分尸。 案发之后一直有人质疑她是知情的,但这种事很难找出确切的证据。林与善被枪决后,她才从搬离调养院,带着白桑榆回了那栋死过无数人的房子。 面对那些因为林与善而辱骂,指责她的人,她表现得十分淡然,甚至还会像往常一样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对她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可就在一个漂亮的黄昏,她选择了沉塘自杀。 白桑榆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没了生机,在盛开的莲花簇拥下平静地飘荡着…… 第29章 第20章 留在身边,早晚不爱也得爱 那是白桑榆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时常会想白知薇并不是自杀,她兴许是脚滑落进池塘,又或者是被人推下去的,总归不可能是自杀。 自杀这个词是不该出现在白知薇这样的人身上的,她是那么阳光,温柔,和蔼。可随着白桑榆经历的事越来越多,见过的人越来越多,他才明白,原来死掉是那么稀疏平常的一件事。 每个人都会死掉,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痛苦的,快乐的,惨烈的,幸福的,这个世界充斥着死亡,无法避免的死亡。 那活着的意义呢? 白桑榆曾经问过白知薇很多次这个问题,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确切的答案,或者说白知薇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林与善死后,她变得很奇怪,她开始害怕白桑榆,不愿意去直视他,也不再像往常一样拥抱他,只是冷冷地要求他背诵各种经文。 她说这是用来洗刷罪过的,因为白桑榆是魔鬼的儿子,如果不这样做,他早晚会沦为和林与善一样的人。可有时候她又会说他们是山神的后裔,神明会眷顾他们,会让每个人都有好的结局。 白桑榆从未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他不觉得自己会变成林与善,但他们却一口咬定那就是他的结局,因为他的身体里留着和魔鬼一样的血。 每一个知道他过去的人总是畏惧他,厌弃他,在他们心中,不论他本身是什么样的,做过什么样的事,他都和过去发生的事密不可分,就好像那些枉死之人的鲜血染红的是他的手掌。 但这一次他似乎遇到了一个很不一样的人…… 听见白桑榆那带着危险意味的警告,顾临川并没有畏惧,他直视着白桑榆的眼睛,吻上那单薄而冰冷的嘴唇。 烟草和酒精混杂在一起,酸甜,苦涩,浓烈,这是很奇怪的味觉体验,可顾临川却喜欢得要死。 他想告诉白桑榆,他真得很爱他,不管发生什么都很爱他,可这样汹涌的情感是无法用那一两个重复的词语去表达的,所以顾临川问白桑榆,“哥,那你会杀掉我吗?” “……” “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我的死亡,他们总是伴随着痛苦和折磨,但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想……能死在你的怀里应该是很幸福的。” 白桑榆的烟停在原处,烟灰落在他的指尖,他却毫无察觉,只是看着面前的人出神。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顾临川,是该笑话他傻,还是该骂他是大蠢货,又或者勉为其难夸耀他的痴情? 白桑榆想不明白怎么说合适,索性便不说了,他把剩下的半根烟按灭,丢掉,转过身,不再去看顾临川,只是像往常一样温和地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到别墅以后,白桑榆和顾临川说晚安。 顾临川拉住他,问他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月色平静地洒在白桑榆的身上,他看着顾临川,稠密的眼帘垂落下去,遮住那满是疏离的青灰色瞳孔。 “不是我不想给你答案。”白桑榆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 顾临川不死心,“哥,你告诉我你会爱我吗?” “我喜欢你。”白桑榆轻吸一口气,“但我知道那不是爱。其实我可以骗你,但我不想这样做,你值得我更真诚一些。” “可,你明明……” 白桑榆猜到他想说什么,他靠近顾临川,在银白色的月下和他接吻,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吻。 他说,“我可以和你接吻,可以和你拥抱,可以和你做任何事,但临川,有时候这不代表着我是爱你的,你就把这一切当成是一种交易吧。我说过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你觉得我低贱也好,放荡也好,只要你喜欢就行,我所做的任何事,都只是为了达成我的目的,仅此而已。”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顾临川不愿意承认这些话是从白桑榆那里听来的,他不停摇头,“你分明就很好……很好。” “因为我承受不起你的爱。” 白桑榆的语气变得冰冷,“临川,你爱我只是因为在你人生中最的痛苦的时候,我恰好出现了。不管那天推开那扇房门送给你花的人是谁,你都会爱上他,你明白吗?” 顾临川睁大眼睛看向白桑榆,他想证明自己并不是这样的,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晚安。” 白桑榆不再和他纠缠,转过身走上那座横跨莲池的石桥,顾临川看着他的背影,难言的酸涩和苦楚涌上心头。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只是表明心意而已,为什么白桑榆就要和他说那些话? 强烈的情绪冲击让顾临川忍不住地开始发颤,他深吸几口气,尽可能地抑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扶着墙慢慢回到室内。 “咔哒”一声后,房门向内弹开,顾临川几乎跌趴在地上。 白桑榆的话反反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他想抑制自己不再去想却怎么也做不到。 他的思想像是被另外一个人所控制,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他自己,逼迫他去思考那些会让他感到痛苦的东西。 终于,顾临川不再挣扎,他闭上眼睛,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两分钟后,他站起身,拍掉手上尘土,朝着空旷大厅的一角走去,那里藏着一扇安有机关的暗门。 第30章 门后是同楼上几乎一样大小的地下空间,也是独属于joker的王国。 他将西服的外套脱下,丢进门口的垃圾桶,从抽屉里拿出手套给自己戴上。 虽然是同一个人分裂出的两种人格,但joker的习惯和顾临川并不一样,顾临川喜欢喝相对柔和的红酒,他却是烈性白酒的爱好者。 白兰地加冰,再放一片柠檬做点缀,他拿着正在冒冷气的酒杯,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实时录像的监控显示屏里是一个漂亮而赤 裸的躯体。 joker端起酒杯,做出敬酒的动作,嘲讽般笑道,“早和你说过,他就应该关起来才好,把他关起来,他才会听话,不会再想着离开。要爱有什么用,留在身边,早晚不爱也得爱。” 【作者有话说】 坏怂joker美美回归,白老师身陷大危机 ps:顾临川没有癫痫啊,他就是精神疾病躯体化,受刺激了会发抖,不是癫痫啥的 第21章 他看到了自己的死相 拒绝顾临川的那个晚上,白桑榆几乎没有入睡,他不确定自己的这种做法是否正确,却又没有别的可行之路。 “爱”这个字在他看来比死亡要陌生得多,在遇到顾临川之前,从没有人说过爱他,白知薇没有,林与善没有,他短暂交往过那些omega也没有。 在他看来“爱”这个字包含着太过重大的意义,他不怀疑顾临川确实是爱着自己的,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这样热烈的感情。 想到这白桑榆感觉有些头痛,他从放在卧室里的酒箱中随便挑出一瓶,直接对着瓶口喝。 酒精在大多数时候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让人感到欢愉和快乐,但在一些时候却又会让人在不经意间回忆起最痛苦的那段经历。 白桑榆靠在窗前,平静地注视着那片将他和顾临川分隔开的莲花池,淡雅的荷香让人沉醉,圆形的荷叶衬着几朵荷花在夜风里缓缓摇晃。 荷花是白知薇最喜欢的花,也是……他最喜欢的花。 白桑榆不常提起“他”的名字,他总觉得自己念不通顺那两个字,所以他喜欢叫“他”阿苏。 在白桑榆并不清晰的记忆里,阿苏是他童年时代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能理解他真实想法的人。 他们从读小学开始就时常待在一起,白桑榆对于情绪的绝大多数体验都来源于阿苏,有时候白桑榆甚至会觉得阿苏和他是一体的,他们是一个灵魂,只是被分开装进了两个躯壳。 不管在谁看来他们都是可以做一辈子朋友的,如果分化成ao甚至可以做一对夫妻,但命运往往不尽如人意,林与善杀了宁苏的父亲,白桑榆和他的阿苏成了杀父仇人。 宁苏的父亲宁何是当地派出所的民警,也是当年负责追捕林与善的警察之一。 据说当年林与善在动手前,曾看在他们认识的份上允许他给家人打电话说遗言,那通电话本是打给宁苏的母亲的,却意外被宁苏接通了。 在那个潮湿而黏腻的下午,宁苏听到了他父亲的遗言,以及自己父亲喉管被割开的声音。 从那以后宁苏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总是在怨恨,怨恨着那个杀死自己父亲的人,可林与善已经死在了枪口之下,他又该去找谁报仇呢? 起初宁苏也恨过白桑榆,谁叫他是林与善的儿子。哪怕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这样浓烈的恨意也是无法被释怀的。 他把白桑榆喊到莲池边,将他推进水里,按着他的头,想要淹死他,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彻底下死手,又将白桑榆拉了上来。 看着被淹得几乎晕死过去的白桑榆,宁苏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知道他父亲的死不是白桑榆的错,可为什么林与善不是别人的父亲,偏偏就是白桑榆的父亲。 从那以后宁苏不再和白桑榆一起玩,他和其他人一样离白桑榆很远,用各种难听的词汇辱骂他,却又会在其他人要动手打白桑榆的时候护在他的身前。 宁苏不让白桑榆再叫自己阿苏,却怎么也改不掉只喊他桑榆的习惯。他们就这样奇怪地过了三年,初中毕业后,白桑榆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宁苏跟着家人离开了黔州。 白桑榆再次见到宁苏是在首都读大学的时候,白桑榆因为过失伤人进了看守所,宁苏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消息,带着东西去看他。 宁苏告诉白桑榆,他毕业之后会去做刑警,大概就是专门抓像林与善这样的人。白桑榆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他照顾好自己。 从那以后白桑榆再也没有见过宁苏,也没有宁苏的联系方式。但他时常会梦到宁苏,梦到他们一起在山上找野子,去河里捞鱼,摘莲蓬,躺在山顶的草坪上看星星。 白桑榆没法形容他对宁苏的感情,那不是爱却又和爱如此接近…… 出狱以后他也又想过要去找宁苏,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决定。有些悲剧是从人降生开始就镌刻在他命运里的,就像注定会弑父的俄狄浦斯一样,无法避免也无力反抗。 只是俄狄浦斯是英雄,但白桑榆不是,他向来不屑于做英雄。 过量烈酒的摄入会让肠胃严重不适,白桑榆扯过书桌前的凳子,用桌面抵着小腹,试图减轻胃部的痛感。 他猜想自己应该有某种肠胃上的疾病,但还没严重到要去医院检查的地步,不会死掉就好。 白桑榆趴在桌边,一直等到天亮,他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下楼去做早饭,目送白柠檬去上学,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拨通了宁苏的电话。 第31章 第一次没有拨通,他又重新拨了一次才打通。 “……” “……” 白桑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举着手机发愣,见他一直不说话,宁苏问道,“蹲监狱把你蹲傻了?” “没有……”白桑榆回答,”我只是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 宁苏显然要比他从容得多,“那就不说,我有事要问你。” “嗯。” “你是不是在弥南?” 白桑榆没有否认,“是。” “你为什么会在弥南?” “这需要什么原因吗?” 宁苏那边顿了几秒,白桑榆听见他拉开易拉罐拉环的声音,“我也在弥南。” 白桑榆听到这句话,突然轻声笑起来,“挺好的。” “……” 宁苏不说话了,白桑榆往下问他,“这几年过得还顺心吗?” “很好。”宁苏说,“我毕业当了刑警,查过很多案子,亲手抓过好几个杀人犯,去年我还是立了个挺大的功。” “阿苏,你的梦想实现了。” 宁苏深吸一口气,“是啊,桑榆,我的梦想实现了。” 白桑榆原本还想再恭贺他几句,可宁苏把电话给挂断了。 他放下手机,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油然而生,后背的印记隐隐发烫,白桑榆站起身回到楼上,目光落到了当初他藏起盒子的那个角落,那里面藏着一个可以告诉他答案的秘密。 犹豫片刻后,白桑榆把屋里藏着的摄像头遮起来,从里面抽出那个盒子,打开上面的锁,一张刻着伏羲形象的傩面具出现在他面前。 白桑榆的外公曾经是当地有名的傩师,据说他家祖上是山神后裔,拥有一些常人没有的特殊能力,只是随着血脉的延续这些能力逐渐弱化,已经不太能被觉察到。 白桑榆起初并不相信这些传说,但有些事的确很难用科学去解释,例如他手里的面具,按照外公的说法,父神伏羲的面具能够让戴上他的人看到自己的结局,也就是最后的死相。 但面具所揭示的结局也可能会发生变化,只是没有人知道成功的方法是什么。 看着面具那空洞无神的眼睛,白桑榆戴上了它,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那一瞬间被抽进了另一个空间。 在那里他看到了自己的死相,他并没有度过一个安稳的晚年,在养老院或者家中离世,也没有死于肠胃疾病,而是在零下十几度的森林里被一只熊吃掉了下半身和内脏,鲜血混杂着内脏在雪地里显得格外鲜艳。 第22章 你们要去哪啊? 面对惨死的自己,白桑榆并不觉得恐惧,他甚至有点诡异的兴奋。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诡异死法,却也让他明晰了一件事,不论他做什么他都会一个人离去,那人生又有何畏呢? 面具很快把他的意识拉回现实,白桑榆将它取下放回原处,又将遮住摄像头的东西取下。 窗外阳光明媚,雀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他将窗帘拉上,关上门后去花园里除草。 他这几天的日子过得相当平静,除了每天晚上要辅导白柠檬复习之前的功课以外,几乎没有让他感觉头疼的事。 白桑榆觉得他那天的话肯定是伤到了顾临川的心,所以他最近才没来小屋找自己。直到在电视上看到顾临川穿着西服出席某某电影节的片段,他才意识到顾临川是去外地出差了。 电视里的顾临川穿着一身定制的深蓝色西服,戴着黑色皮质手套,举着酒杯和负责采访的记者侃侃而谈,三两句话就把对方迷得五迷三道。 顾临川生得好看是公认的事实,经常有人在新盛的官博下面发评建议他下海演戏,并表示只要顾总愿意下海,那新盛的钞票是大大滴有。可惜的是顾临川对当明星没什么兴趣,他只喜欢当资本家赚钱,名气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看着电视里笑得很是迷人的顾临川,正拿着初中英语小甘反复翻来翻去的白柠檬放下了手里薄薄的小册子,评价道,“哥,你有没有觉得临川哥的手套很涩,他前段时间没戴,我还以为他是不喜欢戴了呢?” 白桑榆的视线从电视上挪到白柠檬身上,他没有回答白柠檬的问题,只是冷声问道,“你初一的单词背完了?” 白柠檬不说话了,她举起书,在白桑榆的注视下一边念一边往楼上走,然后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白桑榆无声叹气,电视里的采访已经结束,他按下关机键,起身摆弄起放在一边上了年纪的台式电视。 这台电视是他刚来弥南的时候从一个二手市场上买的,因为只能播放碟片,那个卖他东西的老板还给送了一箱子老碟片,都是几十年前的老片子,电视剧,电影都有。 白桑榆从装碟片的箱子里随便抽出一张放进去,是一部很有名的经典老片《飞跃疯人院》。 他刚把葡萄酒的塞子拔出,敲门声突然响起,白桑榆把酒瓶放下,走过去拉开门,礼花彩带扑面而来弄得他满身都是。 “surprise!” “顾临川”笑盈盈地把手上的礼花筒放下,然后无视白桑榆径直走到屋内坐了下来。 白桑榆把自己头发上的彩带弄下来,看着沙发上的人,问道,“想喝什么?” “顾临川”想了想,“朗姆加冰。” “只有葡萄酒,喝不喝?” “喝!” 白桑榆把酒杯放在“顾临川”的面前,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和皮质手套,他隐隐想起了什么,但并未表露出来,只是和往常一样坐在“顾临川”的旁边。 第32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33章 他很乐意听秦乐施谈这些,毕竟对方是这方面的专家,比面向大众的科普类纪录片还要专业不少。 他们两聊得入神倒把一直跟着的“顾临川”给忘了,“顾临川”对这些花啊草啊的并不感兴趣,只是盯着白桑榆看。 见到白桑榆那闪着笑意的神色,“顾临川”差点没忍住上去给秦乐施一拳的想法。 他在心里暗暗想要是白桑榆敢对别人这样笑,他一定要把那些人的眼睛都打瞎,然后再把白桑榆关起来狠狠地弄一晚上,这样白桑榆才知道他只能这样对自己笑。 只可惜这终归只能是理想,他要是这样做了,顾临川又会出来和他抢身体的控制权。他有时候真得很希望顾临川这个拖油瓶消失,明明吃苦的是自己,享乐的是他,自己却还要处处受他限制…… “顾临川”越想越气,手腕不自觉活动起来,但迫于白桑榆还在,他最终还是没能给自己这个疑似情敌的表哥一拳,只是在心里大骂顾临川投的什么烂胎,亲戚里就没一个正常人。 培养室的面积不大,但他们在里面呆了挺久,等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 “顾临川”原本想直接带白桑榆回去,但秦乐施说他知道植物园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餐厅,他想请他们吃饭。 “顾临川”刚想回绝,白桑榆却在他之前答应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顾临川”总觉得白桑榆对秦乐施有一种很奇怪的天然好感,甚至比起自己,他更愿意靠秦乐施近一些。 这让他很不舒服,甚至难受到想要当着秦乐施的面就和白桑榆…… “那临川呢,你要一起来吗?” 秦乐施的话让“顾临川”回过神来,他压住心里暴虐的想法,笑道,“当然。” 不一起去的话,让你们过二人世界吗? 秦乐施说的餐厅就在植物园的旁边,是一家主打环保的素食餐厅,都是素食但价格并不便宜。 “顾临川”拿起菜单扫过一眼,然后戏谑道,“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在植物园附近开素食餐厅还有点地狱呢。” “是啊,不过这家餐厅做的东西的确很好吃。”秦乐施笑眯眯地看向白桑榆,“桑榆有什么想要吃的吗,推荐你试试这里的荷塘小炒和松仁玉米。” “那就这两道吧。”白桑榆回答,“说起来,秦哥你是素食主义者吗?” 秦乐施摇摇头,“我都吃,我没有那种杀生不杀生的概念,毕竟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生物最后都会死亡,吃植物和吃动物没什么区别。在印度教的观点里,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梵’的一部分,我们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灵都是一体的,是‘梵’的一部分,也是‘梵’本身。” 白桑榆:“秦哥信奉这个?” 秦乐施:“只是比较认同这个观点,我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但是据我妈妈说,我的父亲是一个很虔诚的信徒,他让很多人都获得了幸福,他们的灵魂最后都脱离了轮回,回归到‘梵’的身体里。“ “顾临川”:“原来小姨还记得关于小姨夫的事啊,我之前一直以为她说的那些都是精神失常后的疯话。” 秦乐施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沉声说,“你不常去看她,很多事自然不了解。” “是啊,谁能有你孝顺呢,这么多年都不舍得送她去医院治疗,只是自己照顾。” “临川,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兴许应该找个地方单独谈谈。”秦乐施放下手中的茶杯,他冷冷注视着“顾临川”,“就谈我们家的精神病史。” “呵……”顾临川乐道,“像这样喝着茶面对面地谈?” 秦乐施反问道,“不然呢,戴着盔甲和剑,一边互相攻击一边谈?” “……” 白桑榆不太喜欢这兄弟两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起身去了躺洗手间。 这饭店的面积挺大,厕所在大堂的外面走廊的尽头,他废了点功夫才找到,刚洗完手准备离开却被人猛地捂住嘴,按在了洗手池的黑色瓷砖上。 第24章 哥,你不害怕吗? 24. 熟悉的橄榄气味让白桑榆很快就辨别出对方的身份,他没有反抗和呼喊,想看看“顾临川”准备做什么。 “顾临川”松开捂着他的手,挟着白桑榆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哥,你不害怕吗?” “顾临川”伸出手挑开白桑榆衬衣的扣子,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锁骨,重复道,“你不怕我在这对你做什么吗?” 白桑榆看着镜子里的“顾临川”冷声反问道,“怎么,你想在这做?” “顾临川”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笑着回答,“不可以吗?这里不比家里刺激得多?” “你不会这样做的。”白桑榆眼中满是戏谑的笑意,“除非你是个很快的alpha。” “顾临川”显然不喜欢他刚才的话,神色低沉地咬上了白桑榆的脖子,他咬得很重,几乎要渗出鲜血来。 白桑榆吃痛得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向后用力将顾临川撞开,然后转身靠在洗手池边冷眼看着眼中有些泛红的alpha。 “你在生气,因为我对秦乐施很热情,还是不喜欢我对我们之间关系的定义?” “顾临川”不说话,只是看着白桑榆,眼中甚至还带着点委屈。 白桑榆走到他的面前,对上那双漂亮的异色的眼睛,笑道,“我对很多人都很热情,不差他一个。” 第34章 “很多人?” “顾临川”问他,“里面也包括我对吗,我的普通朋友?” 白桑榆不假思索,“如果不这样说,那我该怎么称呼你,我的老板吗?” “……” “然后和他说,我的老板一直想和我谈恋爱,或者说他有时候想和我谈恋爱,有时候想直接睡我?” “顾临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装作生气的样子,“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白桑榆直接打断,“但我没有义务满足你的需要,有句谚语没听过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但要是他,你就会主动对吗?” “顾临川”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对劲,他下意识避开白桑榆的视线,又加了一句,“我是说秦乐施。” 白桑榆上下打量他一番,转身再次把手洗干净,将扣子系好,离开厕所。 见到上面挂着的维修中的牌子,他低声暗骂几句,然后把牌子翻了回去。 秦乐施看见他回来笑着问道,“你去了好久,刚才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这里的厕所不太好找,花了点时间。” 白桑榆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看着对面的秦乐施,那种诡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他第一次在植物园和秦乐施碰面时便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让他想要靠近,和这个人成为朋友。 这种陌生的亲近感让白桑榆不由得生出畏惧,从某些方面来说秦乐施让他想到了早已死掉的林与善。 “刚刚上了两道菜,想先尝尝吗?” 秦乐施说着将本来离他更近的盘子推到白桑榆面前。 白桑榆没动筷子,“还是先等临川回来吧。” 秦乐施挑眉,“你刚才没遇到他吗,我以为他去找你了?” 白桑榆回答,“没有,兴许是找别人呢。” “挺好。”秦乐施说,“虽然在背后说人坏话不太好,但从朋友的角度来说,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和临川走得太近。” “为什么?” “他有和你说过他的病史吗?” “抑郁症?” 秦乐施的视线掠向周边,见“顾临川”没有回来,压低声对白桑榆说,“之前是,现在情况好一点,但……他有很严重的人格分裂。” 白桑榆对此并不意外,只是问秦乐施,“他的两个人格有不同的名字吧?” “嗯,他的副人格叫joker,这个人格的脾气很奇怪,也很病态。”秦乐施说,“我们发现他有人格分裂是在他刚成年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的姨夫,也就是临川的父亲在卧室里休息,半夜突然从梦中惊醒时发现临川正举着刀站在他的床头,想要杀他。 姨夫制止了临川,然后送他去了精神科,才发现他有严重的人格分裂。他们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把临川治好,不过这在我们家算是很正常的事了,临川的母亲和我的母亲也有不同情况的精神问题。” 白桑榆:“这种家族遗传的疾病没有办法避免吗?” 秦乐施:“不知道,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发病,这种和概率有关的事是很难下定论的。” 白桑榆:“我之前以为他会有这种情况是因为他的父母……或者说成长环境,就像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说的那样,一个人成年以后所出现的心理问题多少都和他在幼年以及童年时的经历有关。” 秦乐施不置可否,“但这不并不是唯一的因素,在遗传这方面,人可比植物复杂得多。有些人就算拥有幸福的童年,关爱他的父母,和优渥的生活环境也会因为一点点小刺激变得极端,而有的人哪怕受到再多的磨难也依旧坚挺,这样的差别并非环境造成的,而是他们自身带来的。 但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失去了相信自己的力量,他们更相信经验或者其他人的判断,哪怕这个判断并不适合自己。毕竟自己做出抉择的话,失败了就要负百分百的责任,但要是有人帮自己选择的话,就不需要负全责了。” 白桑榆对秦乐施的观点很感兴趣,“我想起一件事来,秦哥,假如你有一个很喜欢,或者说你很爱的人,他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你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也会对你不利,但你依旧对他怀有很深的感情,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动手杀掉他,阻止他再继续犯罪,二是相信他会变好,依旧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 秦乐施沉思一阵后问他,“那我爱的这个人,他也爱我吗?” “……” 白桑榆想了想,“他曾经是爱你的。” 秦乐施笑道,“如果我很爱他,那就看我怎么做他会开心吧?如果他活得很痛苦,我会帮他解决一切的痛苦,如果他活得很快乐,那我会维护他的快乐。” “但他会杀人,杀其他人,早晚有一天会杀到你身上。” “我每天也会拔草,杀虫,杀到我的身上又怎么样呢?”秦乐施说,“能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怀里是这世上最浪漫的事。” “真是一种丧心病狂的感情。” 秦乐施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不是丧心病狂,这是一种最痛苦也是最美妙的成瘾体验。” “我对这个没兴趣。”白桑榆撑着头,“所以你已经遇到那个你愿意为之献出生命的人了?” “还没有,不过我觉得应该快了。” 第35章 “什么快了?”joker一脸不满地坐到白桑榆旁边,阴阳怪气道“你快破产了?” 秦乐施毫不示弱,“是在说你上厕所的时间,去那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某些方面有难言之隐。” “你?” joker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便一口气将面前杯子里的茶水都给喝完。 他们这顿饭吃得不算顺利,但整体感受还是不错的。 临走时秦乐施给了白桑榆一包种子,他没说是什么,但白桑榆也没问。 见秦乐施走远了,joker才问白桑榆,“你不会喜欢我这个表哥吧?” 白桑榆翻他一眼,“你想多了,普通朋友而已。” “那最好,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白桑榆听着这熟悉的话在心里骂了两句,无奈转身,“先开车回去吧,你开车过来的还是……” “我坐你那辆。” 白桑榆的驾照是读大学的时候考的,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碰过方向盘,但驾驶技术没半点退步,甚至开得相当狂野,差别把joker当场炫晕过去。 在joker第三次强调要开慢点以后白桑榆才减速,瞥见joker正往嘴里塞巧克力,白桑榆问他,“你一直随身带着这个巧克力呢?” joker用手撑着头靠在车窗边,眼帘低垂着朝外面蓝黑色的天幕望去,“低血糖,小时候就这样,得随身带着糖,不然可能会晕倒。” “那还是个挺麻烦的病。” “还好,至少不是绝症。”joker说着突然转过头看向白桑榆,问他,“前面在餐厅里,我不在的时候,秦乐施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坏话?” 白桑榆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路段,回答道,“没有,我们在聊亚马孙原始部落的图腾崇拜,你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joker坦然,“我是理解不了为什么你们会对那种全是猴子和蜥蜴的地方感兴趣,不过秦乐施这家伙这次居然没说我坏话,这倒是个稀罕事。” “你们关系不好?” joker抬起眼眸,忽地笑出声来,“算不上不好吧,就是很奇怪。” 白桑榆觉得他用的这个词很新奇,“奇怪是什么意思?” joker说,“大概就是互相不喜欢,但还是兄弟,要是遇到什么事还是会帮衬。毕竟出生在秦家的小孩都挺惨的,我小姨从小就患有臆想症,没在学校读过几天书,一年里有三分之二的日子都住在精神病院。按理来说像她这种情况是不会结婚有孩子的。 但是有一年的秋天,她突然一个人从医院里跑了出来,说她和人结婚了,还有了孩子,我外公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又说不出口。他们就带她去医院做检查,结果她真的怀孕了,双胞胎,里面的男孩是秦乐施,女孩叫秦乐善。 他们出生以后,小姨正常了几年,直到乐善因为……一些原因跳楼自杀,她就又变得疯疯癫癫的。秦乐施不愿意送她去精神病院就一直留她在家里修养,但没过几年她也因为心脏的问题走了,秦乐施就一直一个人待到现在。” “那他的父亲呢?” “一直没有出现过,可能早死掉了吧。”joker无所谓的摆手,“这种抛妻弃子的人,死掉才是最好的结局。” 白桑榆没说话,将车开下公路,驶入顾临川家门口的小路。 车停稳后,joker对他说,“待会来我房间喝一杯吧,我准备了味道很不错的冰朗姆。” 白桑榆本想拒绝,但看着joker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是同意下来。 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分享一瓶高度的烈酒,joker还特意找了一部老爱情电影出来放。 白桑榆对爱情片不是很感兴趣,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就准备离开,只是还没起身就昏睡过去…… 第25章 谁叫你总是不听话呢 白桑榆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巨大的金笼里,这笼子足有三米高,金灿灿的,看不出材质,里面的面积挺大,还铺着羊绒制成的地毯。 白桑榆的头还有些晕,他从地毯上爬起来,向着笼边走去,外面的房间并没有安窗子和挂钟,天花板顶端挂着嵌满水晶和宝石的复杂吊灯,灯光灿烂,把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 笼子的门是从外部锁上的,白桑榆打不开,他就坐在门边等着joker过来。 没过多久依旧衣冠楚楚的joker端着一杯酒走了进来,他半蹲在白桑榆的面前,问他,“喜欢这里吗,哥?” 白桑榆抬起眼眸,透过顾临川的眼睛凝视着属于joker的灵魂,“你觉得这样做很好玩,joker?” joker的神色停滞片刻,随即笑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在酒吧街后面遇到的应该是你吧,后来邀请我搬过来的是顾临川,和我表白,说爱我的也是顾临川,后面出现的一直是你。”白桑榆淡然回答,“你们之间的差别很大,不难区分。” “是挺大的,我也没想过要和他一样。”joker说,“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白桑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从我离开旅店,到见到顾临川开始,我就知道你们不是一个人……应该说不是一个人格。你和顾临川的味道不一样,你比他……苦。” joker显然不相信这个答案,他把酒泼到白桑榆的脸上,看着淡金色的酒水一点点顺着白桑榆的脸颊滑落,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沉声问道,“如果你知道他不是我,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走?为什么在他面前,你就那么好,那么温柔,对我就爱答不理的,我有哪里比不上他吗?” 第36章 白桑榆被冰酒刺激地难受,狠狠瞪他一眼,“他至少我不会把我关在这种地方。” 听到这个回答,joker讥笑一声,“那你大概是看错他了,他是有能力阻止我的,你猜他为什么不出来阻止我?” “因为我想做的事就是他想做的事。”joker一把扯过白桑榆让他抚上自己的脸,“他看看我,我才是最爱你的,我把我所有的想法都坦露在你的面前,不像临川那个伪君子,他分明是最想做这个的,却偏偏要装出一副爱你的模样。他虚伪的要死,只有我才是最真诚的。” 白桑榆觉得好笑,抬手想扇他一巴掌,却被joker用力握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兴许是看惯了白桑榆平日里那副云淡风气,面无表情的样子,joker特别喜欢去激他,看他生气的样子,只有那个时候白桑榆的眼睛里全然都是自己的样子,漂亮的不可方物。 joker一边想,一边去吻白桑榆的手腕,他是个beta没有信息素,但此刻身上却染着朗姆酒的味道,就像一块酒心巧克力,甜滋滋外皮里裹着辣味的高度烈酒,让幻觉也变得复杂而甜蜜。 “你疯了?” 白桑榆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声音因怒火而染上沙哑。 “我本来就是疯子。”joker无所谓地耸肩,“他们都那样叫我,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你答应过我,不会对我……” “那是顾临川答应你的。” joker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我最讨厌他了,你觉得我会遵守他定下的承诺吗?再说了哥,你明明知道我们不一样,我很危险,但你还是会喝我递给你的酒呢……” 白桑榆不说话了,joker笑道,“你知道吗?见过你的所有人都觉得你这个人很纯善,包括临川,他们把你看得和圣母一样,可我不这样觉得,你知道我那天遇到你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你一样又圣洁又下贱的人,你是个比我还恶劣的骗子,用你那副看起来慈悲的皮囊把每个人的心都骗走,然后再狠狠地丢进油锅。你利用他们,现在倒来找我讨公道,你觉得这合适吗?“ 白桑榆眼中的光黯淡下来,他冷冷看着joker,“你会后悔的。” joker吹了声口哨,把白桑榆铐在笼子上,从旁边放着的柜子里拿出一支针剂。 白桑榆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这是什么?” joker回答道,“放心,不是什么坏东西,一点点omega拟态剂,它能让beta短暂的变成omega,没什么副作用,有钱人用来增加乐趣的小玩意。哥……你就不想知道变成omega是什么感觉吗?” 白桑榆回答得十分干脆,“不想。” “不想就不想吧。”joker叹气,“你不想我也要给你用,谁叫你总是不听话呢。” 冰冷的药剂逐渐被推进白桑榆的身体里,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热,被一股诡异的暖流包裹着,周边的气息变得复杂起来,他似乎身处酒窖之中,浓厚的烈酒味道让人眩晕。 joker的脸在他的面前变得模糊,他的视觉和嗅觉都被影响了,只有听觉还算正常,他听见joker说,“哥,你知道吗,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就像在森林里一样,好棒,我好喜欢……你想知道我是信息素是什么味的吗?” “是……是酒……”白桑榆的神智不太清楚,他抬起头看向joker,对方那双异色的眼睛似乎在闪光。 joker摸着他的脸,打开笼子把他抱在自己怀里,低声说,“是苦艾酒,你能通过它看到最美的幻象,就好像我们都身处雨林,在阳光普照的潮湿之地筑巢,像蛇一样盘旋在亚马孙的绿色的长流里……你知道蛇是怎么繁衍的吗,他们……” 白桑榆觉得自己要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他明明正躺在看不见阳光的地下房间里,可那生长在他旁边的参天古树又是什么,大大小小的绿色植物包裹着他,树叶上甚至还有一只正注视着他的蜥蜴,一切都只会发生在原始雨林里。 阳光,雨露,长相奇特的兰花以及如人一般粗壮的巨蟒,那蟒蛇是从河中游到他的面前的,它为他取下树上最漂亮的苹果,求他吃下。 那苹果红灿灿的,只是早已被注入蟒蛇的毒液,从内而外腐烂…… 第26章 给我当狗我就原谅你 顾临川恢复意识时,整个脑子都是混沌的,joker很少主动将身体的意识还给他,除非他们正在面临一件十分棘手的事…… 晕沉的大脑和不断涌上身体的燥热表示他正处于易感期中,alpha与生俱来的本能冲动正在支配他的身体,苦艾酒信息素的味道把整个房间都溢满,可那浓厚的烈酒味道里还混杂着陌生的气味,是omega才会有的,带着雨林味道的甜。 顾临川睁不开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被一种欲望操控着,想要伸手去抓住那淡淡的甜味,想要抓住omega的身体,想要彻彻底底的成为他的一部分,把自己藏进热带的雨林里,进入丛林与河流,变成一条蛇,一只蜥蜴,闪着光的蝴蝶,撕咬树木和昆虫,在整夜整夜的暴雨中淹没自己,在那青灰色的湖泊里窒息,死掉然后升上天堂。 那样陌生的感觉和快乐,那样陌生的痛苦和爱意,交杂在一起却叫人生出最原始的瘾。 那是所有香烟和酒精都无法带来的极致快感,夹带着疼痛的致命欢愉。 第37章 于是顾临川屈服了,他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和全部的理智,沦为欲望的奴隶,下地狱就下地狱吧,上帝的天使也曾沦落于此,他又何尝不可呢? 短暂的发泄后是长久的虚无和难耐,顾临川涣散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他睁开被蒙蔽的眼睛看见那青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水雾。 “哥……” 顾临川的呼吸停滞片刻,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从旁边扯过一张毛毯盖在白桑榆的身上。 他的心绪混乱如麻,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能对白桑榆说什么,情急之下居然落下泪来。 白桑榆被弄得浑身酸痛,嗓子也哑得不成样子,他并没有责难顾临川,反倒伸手替他把眼泪抹去。 “你哭什么?”白桑榆问他,“被搞的又不是你。” 顾临川听到这话眼睛更红了,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的矜贵样,亮闪闪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倒让人想起芙蓉泣露。 “对不起,哥,我……是我……” “有烟吗?”白桑榆打断他。 顾临川先是一愣,随即起身去给他找烟,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 还是之前那个写着西语的牌子,白桑榆翻过身趴在那条毯子上,用胳膊撑着头,将烟点燃,他喜欢这个味道,没有油橄榄带着一点茶香的烟草。 按理来说他应该因为今天的事厌恶顾临川,不管他是临川还是joker,可当真的经历过之后,白桑榆却觉得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以往不愿意在下面是因为在他看来那样他就没办法操控全局,他是精神上的暴君,在任何一种关系里都要操控一切。 可当这种关系被彻底颠倒过来,当他的感官和快感都不再受控,他体验到了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愉悦和轻松,就那样沉沦在欲望里,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衡量,只是简单而空虚的享受,是烟酒给不了的体验。 白桑榆就这样抽着烟,他抬起眼帘,注视着依旧局促不安的顾临川,轻声问他,“临川,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会很恨你?毕竟你违背了我们当初的约定,我是可以离开这里的,对吧?” “哥,你能不能不走?” 听到他说要走,顾临川彻底慌了神,“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是……我有人格分裂,那是我的本意,你原谅我……” “冷静点,临川。”白桑榆说,“我没说我一定会走,也没说不能原谅你。” “那我应该怎么做?” 白桑榆轻笑起来,他像第一次主动吻顾临川那样凑过去吻他,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想要我的原谅就给我当狗。” 顾临川愣在原处,反应半天才应道,“好。” “听话的小狗,在没有主人命令的时候是不可以停下来的。” 白桑榆的话像是一个魔咒,让顾临川整个人都失了神,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可那触感是如此真实,那便不去纠结,就这样活着欲望里…… 在金色的笼子里看着的水晶反射出的弧光,香烟,烈酒,情爱,白桑榆觉得快感几乎要把他溺毙,可他的心却还是空荡荡的,他知道顾临川是爱他的,可他的爱呢? 白桑榆说不清楚,被剥夺的情感让他在任何时刻都保持理智,但这在某些时候却变作一个恶毒的诅咒,他永远也体验不到常人的喜乐,就连在做的时候也不夹带任何情绪,只是空虚地享受着快感。 顾临川大概是很开心的,不然他为什么那么卖力,味道还那么甜,白桑榆想,人类的情感真是奇妙的东西,它让身处苦难中的人也能放声高歌,却又让体魄健硕的人卧床不起,它在两情相悦时是绝佳的助兴剂,又在逼迫强求时平添困苦。 如此想着,白桑榆竟然生出一丝对情感的渴求,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幼稚的想法。 太多的情感,复杂的情绪总会招致毁灭,不然白知薇当初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杀掉林与善呢? 白桑榆回想着他曾目睹过无数次的场景,那个一次又一次将刀举起却始终没有将它刺下的女人,那个躲坐在墙边痛苦忏悔的女人。 他想知道白知薇为什么没有动手,是因为那可笑又滑稽的爱意,又或是某些难以言喻的隐情? 但所有的一切都不将会有答案,白知薇把自己淹死在荷塘里,也把白桑榆一半的灵魂溺毙在水中。 手里的烟马上就要烧净,白桑榆抬起手,他看着那橙红色的火光一点一点消失,只剩下灰白色的粉末,从空中飘下来的时候,像是燃烧殆尽的烟火。 在被快感彻底侵蚀前,白桑榆问顾临川,“你爱我吗?” 顾临川注视着他的眼睛,“爱。” “那如果我做了很坏的事,对不起你,对不起很多人,你还会爱我吗?” “永志不忘。”顾临川说,“不论你做过什么,我都会爱你,直到永远。” 第27章 不听话的猫咪,就带去绝育 不同的alpha易感期的持续时间和表现症状并不相同,普通的alpha只需要一到两针的抑制剂就可以平稳度过易感期,但顾临川比较特殊,只有特制的抑制剂和omega信息素能对他生效。 处于易感期的alpha会变得极其狂躁和敏感,深藏于他们体内的原始欲望会被彻底激发出来,把他们变成完全失去理智的野兽。 白桑榆不记得他们在那间放着笼子的房子里呆了多久,他只记得他们做了很疯狂的事,他甚至主动给自己打了一针omgea拟态剂。 第38章 他喜欢那种被情热包裹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被抛在脑后,无穷无尽的快乐和欢愉充斥在全身上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颤意,像是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能体会到生命的含义,渴求有一个人暴烈地爱着自己,明白爱和死亡一样强大,想要就这样被毁灭,在快感中窒息。 在每一次堪称暴掠的征途末尾,顾临川总喜欢咬白桑榆的后颈,但白桑榆是没有腺体的beta,就算咬得再深顾临川也没法标记他。 得不到满足的alpha眼睛湿漉漉的,白桑榆怜悯他,抱着他,吻掉他眼角的泪水,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 顾临川从后面摸上他的脊背,那烙印着金色莲花的皮肤炙热无比,他问白桑榆为什么。 白桑榆只是笑,转过身和顾临川接吻,说自己很渴,想要喝酒,越烈的越好。 顾临川松开他,将毯子披在他的身上,转身推开房门去拿酒,白桑榆觉得再呆在那间房里没什么意思,就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他们现在呆的这一层应该是别墅的地下部分,虽然布局和二楼几乎一模一样,但这里的装潢相当奢华,东西也更多一些。 “这一层是按照joker的喜好的布置的,他平时比较奇怪,不爱和人打交道,所以这里一般不对外开放。”顾临川打开酒柜,从里面拿出挑出一瓶,“哥,白兰地可以吗?” 白桑榆站在活动室的门口应声道,“好。” 这间活动室应该是和楼上的客厅对应的,只是这里布置的更像是一个舞台,房间中心铺着一张红丝绒地毯,四周有各种打光和拍摄的器具,甚至还有化妆台和成排的演出服。 “joker很喜欢看电影和戏剧,所以在这里弄了这个。”顾临川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先去吃点东西吧,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嗯……” 冰箱里能迅速加热的食物不多,顾临川就烤了几片面包,白桑榆不是挑剔的人,一边就着加了冰的白兰地,一边吃涂着蓝莓果酱的面包片。 “哥,那个我们可能要在这呆两天,柠檬那边……” “她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白桑榆说,“倒是你,不打抑制剂的话,你能挺过去吗?” 顾临川的神色不太自然,声音也低了几度,“可以倒是可以,就是要麻烦你帮我……” 白桑榆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垂着眼帘,淡然打断他,“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就当是各取所需吧,你听话就是了。” 听话…… 顾临川在心里默念这个词,他总觉得这两个字对白桑榆来说包含着某些特殊的含义,但他不敢确认,只是尽可能的顺从。 虽然joker让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白桑榆也并没有因此离去,但顾临川依旧不觉得满足,他想要白桑榆爱他,想要他像自己一样深陷在满是爱意的痛苦中。 顾临川喜欢听他的话,给他当最温顺的小狗,却又无时无刻不想着咬下他的心肝,让那双青灰色的眼睛永远只能注视着自己,就连每一次呼吸都是为了自己。 想到这顾临川不由加重呼吸,他的目光一寸一寸从白桑榆的身上掠过,苦艾酒的味道在房间里燃烧,他问白桑榆能不能就在这。 白桑榆笑着把蓝莓果酱摸到他的脸上,“也不是不行,但要听从指挥。” 顾临川明白他的意思,将餐盘和酒杯都推到一边,白兰地的味道早已被他强烈的信息素驱散,他抱着白桑榆,恍惚间想起酒吧老板娘说过的话。 他问白桑榆,“哥,你还记得你之前的那些小情人吗?” 白桑榆的声音很沙,“嗯?” “你觉得是他们技术好还是我技术好?” 听到这个问题,白桑榆的脑子停滞片刻,他很认真地分析道,“没有可比性。” “为什么?” “……” 白桑榆看出他眼神中的取笑意味,重重按着他的肩,“要不,待会你让我弄你一次,这样就有可比性了。” 顾临川想笑却被白桑榆捂住了嘴,“不许出声,就这样,也不许动……” “唔……” 白桑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杯子里的酒喝完,然后把瓶子里剩下的酒全都倒在顾临川身上,“这是惩罚,对不听话的小狗的惩罚。” 顾临川感觉白桑榆似乎有些醉了,浑身上下都透着红,但他还是很听话,白桑榆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你知道吗?”白桑榆突然趴在他的身上,“从我见到你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用你……养出来的玫瑰肯定很漂亮,我喜欢你的眼睛,漂亮的,像猫咪一样,你听话的时候,也很漂亮,很乖……” “那我要是不听话呢?” “不听话……的猫咪。”白桑榆眯起眼睛,“就应该,带你……去绝育……” 顾临川差点被他这话给呛着,抱着他吻了几下后,压低声说,“听话的,我会听话的。” 顾临川拉着白桑榆在房子里折腾了三天才回到楼上,他这几天都没有开通讯设备,刚打开手机,就跳出来十几条个未接电话,都是乔明珠和唐宋打来的,应该是工作上的事。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正常的衣服递给白桑榆,迅速扫了一眼乔明珠的留言。 “你公司有事?” 顾临川的衣服对白桑榆来说有点大,衬衣下摆拖得很长。 “不是什么急事。”顾临川说,“明珠他们能处理好。” 第39章 白桑榆会心一笑,把衣服理好,“那我先回去了,你忙你的事去吧。” 顾临川送他出了门,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他回去,然后拨通乔明珠的电话。 “顾总,你终于舍得搭理我们这些劳苦大众了?”乔明珠的语气里满是埋怨,“你这当老板的不用来公司上班真舒服啊,我和小唐可是连续加了三天的班。” “行啦,明珠哥,你就别打趣我了。今年多给你和小唐加几天年假,这样行吧?“ 乔明珠轻哼一声,“勉强可以,不过有两件事我得和你确认一下。” “嗯。” “明天下午李医生那里有一个咨询,你还要去吗?” “明天下午三点到五点?” “对。” 顾临川垂着头,手不自觉抓上旁边的窗帘,“嗯,我会去。” “下周是顾老爷子的生辰,顾先生也会参加……” “我爸?”顾临川的神色黯淡下来,“他怎么突然想着要去参加爷爷的寿宴了?” “是矜小姐那边的消息,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乔明珠停顿片刻,“如果您不想去,我会和矜小姐说明,她不会介意的。” “没必要,我会参加。”顾临川回答,“爷爷难得过一次寿,不去总归不好。” “那我帮你把后面的行程再重新调整一下。” “嗯。” 确认完各种重要事项,顾临川便准备挂电话,临按挂断键前却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问乔明珠,“我那位表哥,秦乐施,你还记得吗?” “您是说秦教授?”乔明珠说,“记得,大概一年前秦教授辞去了弥南大学的工作,现在弥南市植物园工作。” “你帮我查查他的事,还有我那位姨妈……” “我记得你和这位秦教授之前并不亲近,怎么突然想起他来?” 顾临川回想起那天在植物园里发生的事,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他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电话挂掉之后,顾临川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包烟,点燃以后一个人靠在沙发慢慢抽起来。 joker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怎么样,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和我之前说的一样吧,他不会离开的。” 顾临川不搭理joker,浓白色的烟雾缭绕在他的指尖,“joker,那天见到秦乐施的是你。” joker:“怎么,你也很讨厌他?” 顾临川摇摇头,“讨厌是另一回事,但你不觉得,秦乐施和哥从某些角度来看,有几分像吗?” 【作者有话说】 虽然有点晚,但祝各位老公元旦快乐!!!新的一年,万事顺意,平安喜乐! 第28章 我想让他也得到相应的惩罚 李默在弥南做心理咨询这行将近六年,他是世界名校毕业的博士,又很会营销自己,没花多长时间就在弥南打出了名声,一个小时的咨询费高达上万块,服务的对象都不是一般人。 顾临川是五年前来找他的,那时候的新盛集团还不像现在这样强势,年纪很轻的顾总穿着一身灰色的西服,既不威严也不矜贵,倒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李默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一边听他讲自己的问题,一边把里面重要的内容记录下来。 顾临川和李默说了很多,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同学,老师,为数不多的朋友以及白桑榆。 李默起初还能保持平稳,但不知道从某个节点开始,他的眼睛变得湿润,然后当着自己病人的面哭了出来。 顾临川将纸巾递到他的手中,平静地望着他,双手不自然地搭在一起,“我知道医生你是在同情我……但我其实不需要别人同情,我来找你一方面是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能让我好过一些,另一方面是有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 李默问他,“什么问题?” 顾临川说,“《约伯记》里说上帝为了向撒旦证明约伯始终是忠诚于自己的,便默许撒旦降下苦难于约伯,约伯失去了他的牛羊,房子和全部的孩子,身上长满了脓包,但纵使承受了如此多的苦难,他依旧忠于上帝,于是上帝降临在他的面前,赞颂他的忠诚,给予他更多的财富,子孙满堂,颐养天年。” 李默,“所以?” “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约伯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很忠诚于上帝,可那些苦难还是发生了?难道只是因为上帝要和撒旦打赌吗?这对约伯来说算是无妄之灾吧?” 李默合上钢笔的盖子,“我对宗教哲学这块没有什么研究,但我想这并不算是无妄之灾。在我的理解里这就像上帝为约伯设计的一次考验,考验本身是很痛苦的,但通过考验后就会获得各种奖励。就像凤凰浴火,只有经历过火焰的焚烧,他们才能重生。” “但约伯本就忠诚于上帝,上帝却让他受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约伯不再忠诚于他,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这……” 顾临川垂下眼帘,异色的眼睛璀璨无比,他说,“刚开始生病的时候我总是在想所有的一切都错在我的身上,如果我没有出生,我的父母兴许不会走到那一步,也没有人会欺负我,丢弃我,但后来我觉得我想错了。 错根本不在我的身上,我唯一做错的就是处理这些人和事的方法,如果我的上帝……我是说我的家人什么的,要平白降下灾难在我身上,那我为什么还要信奉他们,我的上帝该是我自己,对吗?” 第40章 李默没有回答,片刻后才点头道,“很完美的逻辑链,你也确实该多在乎自己的感受,至于苦难什么的,就丢到脑后,不是说耶稣已经替世人受过难了。” 从那以后顾临川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找他做心理咨询,几年下来两人也算半个朋友,只是顾临川的病情并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他们今天约在下午三点,还是最开始的那间办公室和那套沙发,李默抱着厚厚一沓本子等顾临川,茶壶里刚沏好的龙井还冒着热气。 顾临川比他们约好的时间晚了几分钟,李默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顾总,坐。” “路上有点堵,耽误了。”顾临川轻车熟路地坐到他的对面,自己倒了一杯茶,“不好意思,李医生。” “没事,按您的时间来就行。”李默笑着说,“我们直接开始吧,所以……这一次您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顾临川把玩着手中小巧精致的陶瓷茶杯,“记得上次你说的吗?如果我想要解决我现在的问题,就得找到那个给我带来执念的人,让他打开我的心结。” 李默停下笔,“那你找到他了?” 顾临川说,“嗯,前几天我们才上过床。” 李默:“那你现在有感觉好一点吗?” 顾临川抬起头,看着他,“兴许有吧,我觉得我离他还是很远,你明白那种感觉吗?虽然两个人的肉体距离很近,但心却隔得很远很远。” 李默:“你是说他不喜欢你?” 顾临川摇头,“喜欢,但是没有爱的那种,就像喜欢一只猫,一只狗或者一个早晚会被遗忘的电影角色。” 李默的神色复杂起来,他试探性问道,“如果一个人让你感到不太舒服,或许我们可以离他远一些……” “我做不到。”顾临川坦言,“一直以来我都很爱他,放他走,只会让我觉得更难受。” “那joker呢?”李默问,“他怎么看待这件事?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joker在你们重逢前并没有和他接触过,那这次” 顾临川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仰靠在沙发上,“介意我抽根烟吗?” 李默知道这是他的习惯,将早就准备好的烟灰缸推到他的面前。 顾临川抽出一根烟,用黑色的火机点燃,“joker也很喜欢他,虽然我们之间的差别很大,但在对待他上,我们的看法很一致,只不过joker比我更直接。” 李默:“那joker会介意你同他分享一段感情,或者一个人吗?” 顾临川轻笑起来,“他为什么要介意,从本质上来说他是我的一部分,只存在我把东西给他,不存在他把东西给我。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李默深吸一口气,“但有时候你没办法控制他,不然你也不会找到我。” 顾临川不说话了,除了生意需要,他很少在外人面前展现出自己强势的一面,像是一条蛰伏在草丛里的蛇,把尖牙都藏在嘴中,只有攻击的时候才会展露出来。 “是这样。”沉默一阵后,顾临川把烟灰抖落在玻璃缸里,“我也需要他,他让我没有那么痛苦,帮我拿到那些我不方便去拿的东西。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人总是很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我可以是个疯子,但我不能犯错,joker就不一样,他可以做任何事。” 李默很快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将手中用来记录的东西都放下,轻声问顾临川,“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做?” 顾临川撑着下巴,慢悠悠吐出一口烟,“生活在森林的兔子爱上了一头漂亮的狮子,他每天跟在狮子的身后,送最漂亮的花和最可口的果子给狮子,狮子说自己也喜欢兔子,把兔子养得很好,可他其实根本就不爱兔子,他只是想要等到不再需要兔子的那天,吃掉兔子的血肉。兔子很早就知道狮子的想法,可他实在太喜欢狮子了,他早就没法离开狮子了,你说他该怎么做?” “……” 诡异的沉默充满整个会谈室,顾临川平静地凝视着他的心理医生,“我当然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人伤害了我,我就应该让他也得到相应的惩罚,这才是公平的体现。” 李默避开他的视线,“可你不是喜欢他吗?” 顾临川回答,“我爱他,但这不妨碍我恨他,我想要他也知道我的痛苦。” “就像对你妈妈那样?” “……” 顾临川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他冷冷看着李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这些话告诉你吗?” 李默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因为我是您的心理医生……” “因为你不会告诉别人。”顾临川打断他,“也只需要听着。” “我是相信现代心理学的,药物和心理治疗确实让我变好了。”顾临川说,“但李医生,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好,我喜欢我现在这样。不过我还是会定期来见你,因为我喜欢把事情同你说。” 顾临川提前一个多小时结束了咨询,他刚坐上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来电显示是白桑榆。 他轻揉自己的太阳穴,按下接听键,白桑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喂,临川。你晚上有空吗?有件事我想重新和你谈谈。” 顾临川:“嗯,那等我回去,到你那去找你。” 白桑榆:“好。” 电话挂断以后,白桑榆把手机放到一边,他找了个空置的花盆,将秦乐施给的那包种子种进去。 第41章 特制的泥土带着一股奇怪的腥味,但白桑榆并不在乎,他把花盆摆在窗台边,隔着莲池看向远处的天幕。 楼下的电视的声音放得很大,女主播的声音尖锐但格外流利。 “下面插播一条新闻,今日凌晨,有市民在西市区五怡湖附近发现一具尸体,死者为男性,25岁……” 第29章 那我们就在这吧 回家前顾临川特意去花店挑了一束很漂亮的进口玫瑰,路过糕点店的时候又进去拎走一盒龙井茶酥和一盒枣泥糕。 他拿的东西多,不方便敲门就只按了一下门铃,没过多久,穿着崭新校服的白柠檬推开门,笑眯眯地喊他,“临川哥,你来啦!” 顾临川把手里的点心盒递给他,抱着花走进去,“你哥呢?” “在做饭。”白柠檬说,“你先坐会,我去给你泡茶。” 顾临川把花放在茶几上,转身朝厨房走去,白桑榆没想到他今天回来的这么早,还在处理食材。 他用刀背把还活蹦乱跳的鱼敲晕,刮去鳞片后,直接从鱼肚处划开一道口子,将里面的内脏都掏出来,再放水进行清洗。 顾临川站在旁边看着他流畅的操作,不由问道,“你买的活鱼?” 白桑榆抬起头瞥他一眼,“嗯,菜市场里现捞的,比超市便宜,也新鲜点。有需要的话,那边的老板会帮你处理,但我做饭更喜欢自己弄,这比杀鸡简单,不用拔毛。” 说完,白桑榆把各种香料都塞进鱼肚子里,在鱼身上划开几道口子,倒上料汁,“今晚做烤鱼,盐水虾和茼蒿,你有什么其他想吃的吗?” 顾临川摇头,“再多就吃不完了,需要我帮忙吗?” 白桑榆说,“不用,你去客厅和柠檬一起看电视吧。” 顾临川没再坚持,回客厅陪白柠檬看老版的《咒怨》,里面正放到鬼娃俊雄从人小姑娘的被子里钻出来那段。 白柠檬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得津津有味,还问顾临川要不要也来点瓜子。 顾临川笑着说不用,他问白柠檬这几天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白柠檬把瓜子放下,坐到离他近一点的地方,低声说,“还行吧,就是我们老师说下周要见我家长……我还没……” 话说到一半,白柠檬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她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向顾临川,“诶……那个,临川哥,你能不能替我哥去一趟学校啊?” 顾临川的右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猜想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你这是在学校里犯错了?” 白柠檬朝着厨房的方向偷瞄一眼,见白桑榆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才往下说,“我行侠仗义,结果他们非说我欺负同学。” “行侠仗义?” “就是我发现我们班里有几个同学经常欺负我同桌,然后我就帮了我同桌,结果那些人还恶人先告状,和老师说我欺负他们。”白柠檬说着声音逐渐变小,“然后老师就说要叫家长,但我不敢和哥哥说,就一直拖着,但是下周肯定得去,不然他该给哥哥打电话了。” 顾临川听明白缘由,眉头微蹙,“那他们欺负你了吗?” 白柠檬不说话,顾临川深吸一口,“下周几?” “周一。” “你别怕,要是有人找你麻烦,你就来找我。”顾临川说,“不管遇到什么事,临川哥哥都能帮你解决。” 白柠檬被他这下感动得快要哭出来,端着茶杯就往顾临川手里塞,就差拜他为义父了。 顾临川笑了笑,安慰白柠檬几句,陪着她把一整部《咒怨》都看完。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看鬼片,我哥之前淘的老碟片里有很多鬼片,里面有一部叫《校墓处》的特好看,还有《潜伏》《见鬼十法》之类的都不错。” 顾临川不是很理解她的解压原理,但并没有辩驳,“有时候看看电影确实挺解压的。” “临川哥也喜欢看电影吗?什么类型,也爱看鬼片?” “老片子吧,不过解压的话我爱看……”顾临川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和小姑娘聊少儿不宜的东西比较好,“喜剧之类的。” 白柠檬“哦”了一声,“比我哥有意思,他没事就看纪录片,什么沙漠冰川亚马孙之类的,还有就是《荒原狼》,我记得他看过好多遍。” 荒原狼…… 顾临川还想继续问她,被白桑榆打断,他将摆好的鱼端上桌,对着客厅里的人喊道,“来吃饭。” 白柠檬和顾临川相视一眼,很是默契的没有在饭桌上提起任何与学校有关的话题。 吃过饭后,白柠檬被白桑榆赶回房间学习,他眼眸低垂想了一下,同顾临川说,“我能去你家喝点酒吗?” 顾临川向来不会拒绝他,只会拿最好的酒出来,看着白色葡萄酒被倒进酒杯里,白桑榆有些心猿意马,他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举着酒杯慢悠悠喝。 冷色调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柔和,还比平日里多了些冷峻,顾临川问他,“哥,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谈吗?” 白桑榆把杯子放下,认真说道,“嗯,我想换个工作。” 顾临川没什么表情,他平静地问,“那你还会住在我这吗?” “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所以我会留在这。”白桑榆说,“至于房租和柠檬的学费之类的,我可以付钱……” “不用。”顾临川眼中掠过一丝阴霾,“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哥,你这样说倒显得我们之间很……生分。说起来,你想去哪工作,需要我帮你安排吗?” 第42章 白桑榆回答,“不用,就在植物园。” “是乐施安排的?” 白桑榆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但还是点头道,“嗯,他们最近在研究热带植物,我挺感兴趣,就答应他了。” 顾临川觉得心口闷,忍不住按上额头,“哥,我总觉得你对秦乐施有点不太一样。” 白桑榆看着他,“有吗?” “嗯。” “可能我们兴趣一致,比较有话说。”白桑榆回答,“而且他挺有意思的。” “什么?” “秘密。” 白桑榆说着突然起身走到顾临川面前,挑起他的下巴,直勾勾看着他,“你好像很不喜欢他,还是说你不喜欢我和他亲近?” 顾临川扣上他的手腕,“哥,你想在这?” 白桑榆笑道,“换个地方怎么样?” 他没给顾临川辩驳的机会,拉着他去了那间隐秘的房间,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几面镜子让白桑榆有些失神。 “这是镜室,我有时候会通过镜子和他说话。” “你是说joker?” 顾临川把门关上,打开房间里的灯,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着他们的身影。 白桑榆把他按在那把的椅子上,用领带系住双手,坐在他身上,沉声问,“那他是不是也能看见我们……” 顾临川的喉结滚动几下,“嗯。” 白桑榆咬上他的嘴唇和脖子,“那我们就在这吧……” 第30章 像是某种奇怪的感召 顾临川的确是个说到做到,体贴细致的人,他不但没阻碍白桑榆去秦乐施那上班,还特意送了一辆低调的白色奥迪a9给他,说是上下开着方便。 白桑榆说只能算是借来开的,用“送”这个词不恰当,顾临川笑着表示自己下次会注意,目送他一路朝着城里开去。 在一边等顾临川的乔明珠见状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他不解地看向顾临川,“哪有上赶着把自己的心上人往情敌身边送的?” 顾临川转过身看了乔明珠一眼,“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先把自己的衣领弄好。” 乔明珠低头一看,他早上走得太急,衬衣的领子歪了,正好能叫人看见脖子上的红痕。 “咳咳咳……” 乔明珠尴尬地咳嗽两声,把领子和衣摆重新理了一遍,随即严肃起来,“那顾总,您现在是去公司还是?” “先去公司,下午去一趟箐英中学,有件事得处理。” 乔明珠了然,替他拉开后座的车门,等顾临川上车后,自己才坐上副驾驶位。 深黑色的卡宴迎着光扬尘而去,只留下一阵尾气,邓管家面无表情地将庄园的大门关上,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特别的联系人…… — 白桑榆到植物园的时候,秦乐施正在给一盆兰花除虫,见他过来便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从一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件全新的外衣递给白桑榆,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对着白桑榆喷了几下。 “只是一点消毒水,你先试试看工作服大小合适吗?” 白桑榆把衣服展开,是白色的大褂,实验室里很常见的那种。他利落把衣服换身,正好合适,仔细看还挺显腰身。 “秦乐施上下打量他一番,“合身就好,等休息的时间我带你去拿工牌。我们这个研究项目虽然挂靠在植物园这边,但弥南大学也有参与,我就让那边的朋友帮忙,给你弄了一个科研助理的身份,钱可能没那么多,不过社保什么的你不用担心。” 白桑榆闻言不由笑起来,“我当年可没拿到本科毕业证,你给我弄个科研助理的身份,未免也太……” “身份不重要。”秦乐施打断他,“一个通行证而已,我看重的也不是你的学历和背景,而是你对待某些事的态度。” “态度?” “嗯。”秦乐施说,“生活在现在的人,已经很少有对自然的敬畏之心了,他们总是把自己当成是自然的主人,而蔑视其他同样拥有生命的族群,听说过《弗兰肯斯坦》的故事吗?试图支配自然和一切的人,终将会被自己的傲慢所毁灭。” 白桑榆:“科学研究有好也有坏。” 秦乐施:“所以我才会选你做我的助理。” 白桑榆不明白秦乐施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但这种能够接触稀有雨林植物的机会实在难得,他也就没再多问,跟着秦乐施去了研究室。 他需要做的工作不多,就是打扫卫生以及记录植物的生长状态和实验数据,比当初读大学时的实验课还简单。 午休的时候秦乐施叫了外卖,弥南特色菜莲藕排骨汤,红烧鮰鱼和葵花豆腐,外加两份米饭。 在门口取完餐后,他便带着白桑榆去园里特意给他安排的办公室休息。 这办公室较一般人的大上不少,不但有沙发和茶几,还摆着一张躺椅,紧挨着躺椅的是个模拟雨林环境的生态箱,一条巴掌大的蜥蜴正卷着尾巴,瞪大眼睛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白桑榆站在生态缸前看着盯着那只蜥蜴看了一阵,直到秦乐施叫他,才回过神来。 秦乐施帮他把筷子和米饭摆好,“你喜欢那只蜥蜴吗?我一般叫它吱呀。” 白桑榆坐到他的对面,“没,我只是觉得吱呀太孤单了。” “这个生态箱有些小,养两只的话不太合适。”秦乐施说,“我家有几个更大的生态箱,小东西也要多一些。” 第43章 “秦哥喜欢研究这个?” 秦乐施想了想,“小爱好,我还是更喜欢养植物,我家有一棵很奇特的树,是当年从雨林里带回来栽培的,废了我不少时间和精力。” “不是一般的观赏树种?” 秦乐施摇头,“是亚马孙某个部落供奉的神树的一部分,我冒着生命危险才弄回来的,他们认为那棵树是世界灵魂的栖息之所,每个人死后灵魂都会回归到树的身上,所以会把死去亲人的尸首埋在树下,就和《阿凡达》里的神树差不多。” 白桑榆听完他的描述,眼睛不由发亮,“还有这样的?” 秦乐施笑道,“你喜欢的话,有空来我家看看。” 白桑榆不说话,秦乐施又继续问道,“你现在是住在临川那吗?” “嗯。” “这样……”秦乐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看来他对你还挺不错的。” “只是性格上比较合得来。” “那也挺好。”秦乐施说,“说起来临川好像也很喜欢养小动物,你有见过吗?” 白桑榆回想了一下,“也是蜥蜴?” 秦乐施说,“蛇,伊甸园里教唆夏娃吃苹果的那种。” 白桑榆听出他话中有话,眼帘低垂,笑着说,“那我回去问问他。” 吃完饭后,秦乐施说带他熟悉一下园区,刚把垃圾丢进办公楼门口的垃圾桶里,就碰到几个同样穿着研究服的人朝里走。 最前面那人看见秦乐施笑着同他打招呼,又问起白桑榆的身份。 听秦乐施说白桑榆是他请的新助理,那人伸出手,扬眉笑道,“白助理好,我叫许知,和秦老师一样是这里的研究员。” 白桑榆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许老师好。” 许知的耳朵有些红,他飞快把手抽回来,问秦乐施他们吃饭没有。 他身后的人重重拍了一下许知的肩,“肯定吃了啊,你没看见人家是出来丢外卖盒的。” 许知尴尬笑笑,“哦,那行。” “走啦,吃饭去,还盯着人家看什么呢,人身上alpha的味闻不到是吧?” 听见他们的话,白桑榆这才意识到他染上了顾临川的信息素,但他是个beta根本闻不到,也就一直没注意到。 倒是秦乐施…… 白桑榆的目光落在秦乐施身上,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像是某种奇怪的感召。 “走吧,桑榆。” 白桑榆跟在他的旁边,从办公楼转到养各种竹子的地方。 几个年轻人正站在一颗夹竹桃下讨论哪种树有毒,哪种没有。 其中一个突然小声惊呼起来,“诶,有人说前两天从河里捞上来的那个人的头找到了,凶手把他脑袋割下来种花了。” 第31章 也包括我对吗? 31. 这天下午的第一节课是化学,白柠檬迷楞楞发半天呆,回过神时,已经敲过一遍下课铃。 她记得下节英语课上课要用的试卷还没写,就想着借同桌徐玲的来抄一下。 结果第一题还没抄完,班里那位尖嗓门的班长便当着所有人面朝白柠檬喊道,“白柠檬,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你家长来了。” 听到班长的话,徐玲下意识拉住白柠檬的手,“柠檬……” “没事。” 白柠檬笑着离开座位,走到门口时正对上班长那带着挑衅意味的眼睛,她没说什么,侧身避开班长走向楼梯拐角。 箐英给老师安排的独立办公室都在一楼,面积不大,但比起普通学校的那种多人合用的大办公室要好不少。 白柠檬推开门进去时,班主任那间小房子里已经被挤满,那几个说她打人的同学,他们来势汹汹的家长,以及坐在沙发上喝茶的顾临川和满脸笑意的乔明珠。 见白柠檬来了,顾临川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带着深黑色皮质手套的修长指节稳稳拖着白瓷做的茶杯。 顾临川的视线从房间里每个人的脸上掠过,将茶杯放回桌面上,冷冷看向一直站在办公桌前的班主任,“现在柠檬也来了,吴老师有什么想说的,就继续说吧。” “是她,就是她先动手打人的。” 没等吴老师开口,其中一个指认白柠檬打人的学生便大声哭闹起来,扯着自己父母的衣袖,哭得稀里哗啦的。 家长见自家孩子受了欺负,心里觉得有理,说话的底气也大起来,“吴老师,你看看,你看看这学生给我们家小宝打的,这胳膊这青一块,紫一块的,你们这是从哪招的野蛮人当学生吗?这就是贵校的风范吗?你们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代,这事咱们就没完了。” 他们这边说完,其他人也纷纷开始嚎叫,势必要让吴老师给他们一个说法,直接开除白柠檬。 吴老师不说话,视线一个劲往顾临川身上瞟。 过了几分钟,等办公室没那么吵以后顾临川才开口,他问白柠檬,“柠檬你打过他们吗?” 白柠檬回答,“嗯,不过是他们先动手的,也是他们先欺人太甚的。他们一直欺负我同桌,在她的作业上乱涂乱画,还丢她的东西,说各种难听的话,还在厕所……我说了他们几句,他们就要动手打人,我才还手的。” 顾临川:“然后,你一个人把他们三个都打趴下了?” 白柠檬:“是四个,他们还有个老大,大概嫌丢人吧,没来,还说要找人堵我。” 第44章 顾临川笑出声来,他看向吴老师,“这个事学校会好好处理的对吧?毕竟学生之间打来打去的并不算小事,有一件不好好处理,以后就会多出许多件。” 吴老师连忙点头,“您说的是。” “是什么是,就是你们家孩子把我们家孩子给打了,你们看看这伤,这还能有假吗?” “这位家长的语气未免也太冲了些。”乔明珠笑眯眯地说,“我们顾总的意思是要好好处理,也不是不处理,既然双方描述的事实不一样,自然得请专业的人来调查,不如我们现在就报警,看看学校里到底存不存在欺辱同学的事?” 听到“报警”两个字,吴老师的脸色发白,“这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小打小闹的,哪到那种程度呢,我把您请过来就是和您说一声有这事,其他的就交给我们这当老师解决就好。” 眼看对面的家长还要闹事,吴老师立即拦下来,先让顾临川他们走了。 顾临川在学校里闲逛两圈,心里觉得闷,就的问白柠檬想不想去打电玩。 白柠檬的眼睛一下亮起来,“想,但是还没放学……” “待会让明珠帮你请个假。” “好诶,谢谢临川哥哥。” 顾临川笑了笑,带着她往外走,“不过以后遇见的事,可别像那天那样,三四个人,你都直接上去打。” “可我又没输。” 顾临川说,“输不输的不重要,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有些事,不是你有理,有力气,就能成功的,这个世界是看规则成事的。” 白柠檬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样的规则?” “钱和权力。”说到这顾临川突然停下,他话锋一转,“不过柠檬不需要担心这些,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白柠檬仰头看着顾临川,低声说,“那样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的。” 盛夏时节的太阳很大,蝉鸣聒噪不已,顾临川偏过头,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那不算什么,就当我爱屋及乌吧。” 白柠檬垂着头,不说话了。 顾临川问她在想什么。 她说,“我在想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哥哥?” 顾临川回答,“因为他足够好吧。” “你还是第一个这样说的呢。”白柠檬说,“他们都觉得哥哥虽然看起来人好但骨子里很冷漠,我说不出来,不过他确实是那样的,除了那些花花草草,对其他东西都一个样。” 顾临川没有否认,反而问她,“也包括我对吗?” 白柠檬想了想,“还包括我。” 她话音刚落,两人都笑起来。 顾临川带着她去商业街的电玩城打了一下午游戏,还抓上来两个大玩偶,蓝色的章鱼和粉色的狐狸。 白柠檬抱着两大玩偶回去的时候,白桑榆正在做饭。 看见她怀里抱着东西却什么都没问,吃饭的时候也一直走神。 白柠檬本想问他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问题,但话到嘴边并没有说出去。 吃过饭后,白桑榆很早就躺上床,他闭上眼睛,过去许久都没能睡着,只好下楼去冰箱里拿酒。 薄荷,柠檬,冰块与白兰地很搭,白桑榆从装碟片的纸箱里随便翻出一张,是1991版《沉默的羔羊》。 他没有开灯,把声音调到最小,晃动的影像在他眼中跳跃,冰块和玻璃杯碰撞在一起,烈酒混杂着薄荷香萦绕在四周。 白桑榆仰起头朝着窗外看去,荷塘对岸的那栋房子依旧亮着灯。 他猜想着顾临川的猜想,不知不觉在沙发上晕沉沉睡去。 尖锐刺耳的铃声将沉闷的梦境打破,白桑榆睁开眼,太阳缓缓上升,老旧电视的屏里满是雪花点。 他拿起手机,对面是个很陌生的声音,核对完信息后,让他去一趟弥南市局。 白桑榆并不意外,给秦乐施发消息说他要请半天假,然后像往常一样拿起刀具切开一个西红柿。 第32章 不请我喝一杯吗,桑榆? 白桑榆离开公安局时外面的太阳正当头,把周边绿化带里的草和树都晒得发蔫,连带着蝉鸣也变得哀怨起来。 公安局平日里就事务繁忙,更何况是遇上大案,不过两三分钟就有七八个穿着制服的人从白桑榆身边经过。 他垂着眼帘不去看他们,大步朝外走去,太阳落在他身上,把整个脊背都晒得发烫。 林与善的事败露后,白桑榆没少来这样的地方接受调查和讯问,只是这是这次耗的时间要久一些。 他穿过公安局门口那排挺立着的树,正想去走去停车的地方,却听见一声熟悉的口哨在身后响起。 白桑榆顿在原处,转过身便看见那人把染了一头粉发,不怎么打理的发丝散漫地落到肩上,左耳戴着个银白色骷髅样式的耳坠,一身非主流朋克风。 “阿苏……” 白桑榆念出他的名字,视线落在那张比记忆里更加明艳的脸上,呼吸不由停滞,这么多年过去,宁苏的长相没怎么变,但整个人却和之前完全不同。 在白桑榆的记忆里,宁苏生得乖,却不爱笑,看人的时候冷冰冰的,哪怕不穿制服也带着种凌然的正气,可现在的他更像是会在午夜飙车的非主流,不乖,不冰冷,倒很扎眼。 白桑榆想他实在是太久没见过宁苏了,以至于连对宁苏的感觉都变得陌生起来。 第45章 宁苏靠在墙边,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么久不见,不请我喝一杯吗,桑榆?” 这个点没有营业的酒吧,白桑榆找到一家私人咖啡厅,点了两杯卡布奇诺。 焦糖和咖啡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咖啡厅内,同舒缓的钢琴曲一起营造出轻松愉悦的氛围。 白桑榆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用勺子搅动杯子里的咖啡,他想了许久才抬起头看向宁苏,“香水很好闻。” 宁苏的眼帘颤动几下,笑着说,“你喜欢这个味道吗?别人都说闻起来像寺庙里的和尚。” 白桑榆说,“我更喜欢你不喷香水的时候。” 宁苏用手撑着头,冷冷回答,“那你就继续喜欢背,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继续喷香水。” 白桑榆喊来服务生要了一份巧克力蛋糕给宁苏。 宁苏打趣般问他是不是要追自己。 白桑榆看着他那双永远带着疏离的眼睛,认真回答,“我只是觉得吃甜的,能让你稍微开心点。” 宁苏拿勺子的手停在原处,他无声骂了几句,对白桑榆说,“别把你那套用在我身上,我这次是有事找你。” 白桑榆问他,“那个模仿犯的事?” 宁苏点头,“嗯,他们应该和你说过,弥南有一个在模仿林与善作案的连环杀手,至少有两个以上的受害者。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白桑榆:“我以为你会问我,是不是我杀的人。” 宁苏:“我倒希望是你杀的,这样我就能直接把你绳之以法。不过我知道不是你,你还没蠢到直接把尸体丢进河里。” 白桑榆不知道他这算不算在夸自己,抿着咖啡,看向玻璃对面的公安局,“他们应该知道的比我多,你直接……” “我早不当警察了。”宁苏打断他,“前两年执行一个卧底任务的时候,炸伤了耳朵,医生说没什么恢复的可能,他们就把我安排去闲职养着,但我过不得那种日子,就直接辞职回家了。” 白桑榆的呼吸沉重起来,他想安慰宁苏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到嘴边的只有一句,“别太难过。” 宁苏翻他一眼,“这有什么好难过,不在里面,我不是一样能抓坏人。名侦探柯南就算变成小学生也一样配得起名侦探这个称号。” 白桑榆垂着眼帘,把杯子里剩下的咖啡喝完,他问服务员要来纸笔,写下一行字递到宁苏面前。 “只是我的感觉,不能确定答案就是这个。”白桑榆说,“你知道的,有时候我也会失误。” 宁苏收下纸条,他问白桑榆,“你在弥南还过得好吗?” 白桑榆说,“挺好的,我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正在相处。” “有意思的人?” “嗯,就是……我说不上来,但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我总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奇妙的东西。”白桑榆反问,“你呢,这么多年,也没找个人陪着?” 宁苏看着他,有些出神,“有什么好找的,也不是非要两个人才能活得下去。” 白桑榆沉默半晌,才缓缓说,“有人陪,会少些孤单。” 宁苏笑出声,“那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孤单?” “那不一样。”白桑榆说,“我只是觉得我们早晚都得朝前走,不能永远都留在过去。” “是啊,你多洒脱。”宁苏的眼神冷下来,“所有人都痛苦,都煎熬,只有你最洒脱,一闭眼一睁眼就能把那些事给忘掉,毕竟你理解不了吧,那种拥有人类情感的感觉。” 见白桑榆不回答,宁苏将最后一口蛋糕放进嘴里,“你知道这些年我为什么一直坚持留在刑侦吗?因为只有待在那,不断去抓那些人,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活着的价值,不会那么痛苦。我听说弥南有林与善的模仿犯时特别激动,我巴不得那个人就是你,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审判你,可惜不是……” “阿苏。”白桑榆说,“我知道你还是很恨我,如果恨我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你就继续恨我吧。” “你总是这样,永远都这样。” 宁苏说完起身离开咖啡厅,拐进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瓶矿泉水,缩在角落的椅子上吞下两片美诺康定。 在强效镇痛药的作用下,他很快又恢复正常,随便搭上一辆公交车,透过车窗玻璃注视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流。 一辆车要到站就换成另外一辆,从正午一直坐到傍晚,直到太阳彻底落下才去路边摊把晚饭应付掉。 等他买好酒回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一个挺年轻的男人站在他家门口那忽明忽暗的感应灯下等他。 那是他现在的男朋友,他其实不太记得对方叫什么名字,每次说话都用“你”来称呼。 那人见到他很殷勤地冲上来问东问西。 宁苏一句话也不答,打开门后,将酒丢到沙发上,再把人也推到沙发上。 他喜欢速战速决,连衣服也不愿意脱,就那样坐在对方的身上,摇着身子,屋子里的灯光昏黄,宁苏看不太清男人的脸,只依稀觉着他的眉宇很像那个人。 想着那个人的样子,和那个人说的话,宁苏的眼睛泛起红,他知道他和那个人没可能,却还是忘不掉。 暧昧过后,宁苏从男人的身上起来,对方似乎还没尽兴,但宁苏管不上那么多,他催促人把衣服穿上,然后将人赶出家门,留下一句冰冷的“分手”后重重将门关上。 第46章 见人走后,他把上衣脱掉,露出布满大小伤痕的后背,在漂亮瘦削的蝴蝶骨中间开着一朵青黑色的莲花,最开始是为了执行卧底任务纹的十字,任务结束后他找文身师改成的莲花。 被半长发遮挡住的助听器已经停止工作,他小心翼翼把它取下来,将刚买的酒放进冰箱,又从里面取出一瓶已经冰镇好的,撬开盖子后,赤脚走进里屋。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三块白板架起来的白板子,他将白桑榆给他的那张字条贴在其中一块上。 不大明亮的灯光把字条照亮,上面赫然写着“植物园,秦乐施”。 第33章 只可惜我早已心有所属 顾老爷子今年七十五,从位置上退下来后一直在弥南的宅子里修养,除去每年寿辰,中秋和除夕基本不见客,家中大小事务都交给孙女顾矜打理。 与弥南其他几家大户不同,顾家发迹晚,早些年只是普通的商户,后来顾老爷子一人得道,连带着整个顾家都鸡犬升天,成了弥南有名的大户。 但家族气运这种东西本就玄乎,老爷子自己是潜龙,生的三个孩子却连蛇都算不上,事业上做不出成色,吃喝嫖赌倒是样样不落,给他整出好几个没名分的孙子孙女来。 他可怜那些女人,给过钱后将孩子都接到顾家来养,里面有个孩子的母亲得了癌症,临死前求老爷子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老爷子见她可怜,生出恻隐之心,便把那个叫衿的孩子养在自己身边。 顾家其他人原本不乐意,觉得老爷子这是偏心,但见顾衿是个私生女又是omega也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只当她是个保姆预备役。 谁承想一晃二十几年过去,原本最被人看不起的顾衿反倒成了顾老爷子钦定的接班人。 和她的同辈比起来,顾衿要成熟不少,心思缜密,下手狠辣,做事天衣无缝,最像老爷子,也最得老爷子欢心。 她为顾老爷子选的宅子紧邻弥南市郊的温泉度假区,有山水环绕,还有可以引入宅中的自然温泉,最适合人疗养。 考虑到老爷子喜欢清静,平时不会有太过客人过来打扰,宅子的面积并不算大,里面的布置也相对古朴。 顾临川带着礼物到的时候,客人还没来齐,顾老爷子坐在主位上同穿着一身西服的顾衿说话,余光瞥见他,笑着招手道,“川儿来了,过来让爷爷看看。” “爷爷,生辰快乐,寿比南山。” 顾临川抬手从乔明珠那接过精心包装的锦盒,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尊上好和田玉雕刻成的绿度母像,料子很透润,只是雕刻没那么好。 “这是我前段时间特意找师傅学着雕的,爷爷看喜欢吗?” 老爷子慢慢拿起那尊一掌多高的玉像端详起来,片刻后把它放回去,笑着搭上顾临川的手腕,“我听小矜说你平日很忙,以后还是准备些简单的,我这一大把年纪,没少过寿,不必弄得那么麻烦。” “孙子的一片心意而已,我知道您这没什么缺的,就想着自己雕一个,您能喜欢,也好在多罗菩萨面前显显诚心,好让她保佑您无病无灾,福寿延年。” “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顾老爷子说着从面前的盘子里抓起一把糖塞给顾临川,“你大姐特别找人做的酥糖,好吃。” 顾临川当着他的面剥下一颗放进嘴里,“嗯,挺好吃的。” 后面还有要来祝寿的人,顾临川同老爷子闲聊几句后便带着乔明珠去了别处。 顾临川虽然有明面上的管家,但大小事基本都是交给乔明珠和唐宋处理的,他并不相信自己家里养的那些人,倒对乔明珠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也丝毫避讳向他提起自己家里的那些烂事。 “不是说今天他也会来,没见到人啊?” 顾临川将先前那把糖收进自己兜里,目光在宴会厅里巡视一周,只看见他的两个废物叔叔和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连顾河的影子都没看到。 顾河是顾临川的父亲,只是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好,父不慈子不孝,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想着怎么把对方整死。 乔明珠压低声,“说是会和祁家的人一起来。” “祁家?”顾临川皱眉,“做珠宝的那家?” “是。” “他怎么会和祁家有往来?” “之前祁家办过一次拍卖会,应该是那时候有的联系,不过我猜想这祁家多半是冲着你来的。” 顾临川眼中掠过一丝阴霾,“那就见招拆招吧。” 他话音刚落,顾河带着人出现在门口,那副盛气凌人的阴戾模样让其他宾客不敢上前,只口头问好。 顾河身后还跟着一位漂亮的女士,二十出头的样子,混血儿,一头淡金色的长卷发,淡蓝色的眼睛像日光下澄澈的湖水。 “是祁家那位三小姐祁梅。”乔明珠微微俯身,提醒顾临川,“祁家那位活不久了,现在正闹着分家产,她可能是为家产的事来的。” 顾临川颔首,他的目光越过大半个会客厅落到顾河身上,一种难言的厌恶之情从心中升起,joker慵懒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你这次不会又要放过他吧?” 顾临川扬起嘴角,他把酒杯里的香槟喝净,回答着joker的话,“你觉得我很圣父吗?” joker放声笑起来,“需要我帮你一把吗?” “不用,这次我自己来。” 第47章 顾临川把酒杯放回桌上,静静看着顾河和那位祁小姐去给老爷子祝寿,一声问候都没和顾河说。 顾家这一代年轻人和上一代关系都不怎么样,顾临川和顾河又有之前发病弑父的事,其他人见他们同时出现在寿宴上的不由生出些看戏的念头。 只可惜这戏也不是谁都能看的,寿宴还没开始很多人便被打发回去,只留下顾家人和顾老爷子交好的几位客人一同用餐,而那位祁小姐也被留下来,就坐在顾河的旁边。 起初他们谈的话题都挺正常,无非是谁谁的孩子如何如何,谁知饭吃到一半,顾河突然提起了顾临川的婚事。 他们两之间隔着一整张桌子,顾河皮笑肉不笑地对着主位的顾老爷子说,“爸,我看临川年纪不小了,公司那边也颇有起色,就想着是时候给他找门合适的亲事。” 顾临川还没开口,老爷子已经笑道,“是啊,这老大家的缙云和老三家的茴儿都有孩子了,川儿也是该考虑这个。” “所以,我今天来不仅是想给您祝寿,也是想给临川找个好妻子,就是我身旁的这位祁梅小姐。” 顾河说完,祁梅站起身甜甜地同顾老和顾衿问好。 顾老似乎挺喜欢她,嘴角就没放下过,还是在顾衿的提醒下,他才想起要问问顾临川的意见,“川儿,你看这位祁小姐怎么样?” 顾临川淡然回答,“祁小姐挺好,花容月貌,只可惜我已经心有所属,结婚的事就不劳爷爷和祁小姐费心。” 第34章 我还得找她帮忙呢 “心有所属?”顾河冷哼一声,“一个杀人犯的儿子,还是没法被标记的beta,就算你喜欢,也进不了我顾家的门。” 顾河的话像是一道惊雷,把餐桌上原有的秩序彻底打破,顾老的神情严肃起来,看向顾临川的眼神也变得冰冷,“临川,你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临川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却丝毫不惧,“我在谈恋爱,只是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不太好带来让您看看。” “你那个对象,真和你父亲说的一样,是杀人犯的儿子?” “是。” “你……咳咳咳……” “爷爷,别太生气,有什么事,私下可以再说。”顾衿扶上顾老的胳膊,“今天您是寿星,开心最重要。” 顾老狠狠瞪顾临川,“开心?我怕是要被气死。” 他刚说完,清脆悦耳的笑声从门口传来。 “这是谁又惹我们顾爷爷生气了?您和我说,我帮您好好教训他们。” 众人的视线朝着门口看去,穿着一身灰色西服的omega笑盈盈站在门口,他那快到腰间的长发被高高束起,耳畔挂着青玉制成的饰品,明艳得像是九月里开得最盛的花。 “你来啦。”顾衿起身去迎接,“这个点才到,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路上遇到点事,不过还好,还算没错过这顿饭。”omega走到顾老面前,半蹲下来,搭上顾老的胳膊,“也没耽误给顾爷爷祝寿。” 抬手间,跟在后面的人把装着礼物的盒子打开,都是些价值不菲的补品。 “祝顾爷爷,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顾老拉着他的手,示意他起来,笑道,“阿岚的心意我就收下了,快起来,在路上耽误这么久还没吃饭吧,来吃饭。” 邵岚应声坐在顾衿提前给他留着的位置上,给顾老夹了一筷子菜,“我记得爷爷最喜欢吃这个。” “还是我们小阿岚最贴心。” 顾老哈哈笑起来,还不忘内涵顾临川,“不像有些人,存心给我找不快。” 邵岚抬起艳丽的眸子,看顾临川一眼,“今天是您的寿辰,自然您说的算,既然有人惹爷爷不开心,那咱们就罚他,让他多给您敬两杯酒。” 顾衿应和道,“是啊,爷爷,就让临川多给您敬两杯酒,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谈吧。” 顾河本想再开口,顾衿瞪他一眼,他没说话,把面前的酒杯清空。 吃过饭后,顾河还想找顾老再谈顾家和祁家联姻的事,却被顾衿以顾老身体不适搪塞过去。 他冷冷面前的侄女,骂人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去。 顾老虽然还健在,却早就放权给了顾衿,这个年轻的omega才是顾家真正的话事人。 顾河虽是长辈也不好得罪她,留下句改日再来便带着祁小姐离开。 顾衿看着他离开,转过身朝着别墅后方的小院走去,还没离开的顾临川正坐在藤编的沙发上喝新上的龙井,神色淡然的像是过来春游的。 “你倒是安逸。”顾衿坐在一边,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说说吧,你家里那位的事。” 顾临川不看她,“矜姐不都知道,我还有什么说的必要呢。” “……” 顾衿下意识按上自己的太阳穴,“你是真的喜欢他?非他不可?” “非他不可!” “你……”顾衿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算了,随你吧,你要是真心就好好待人家,别和……” 她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抿一口茶,“爷爷那边我会处理,至于二叔和祁家,你自己看着办,别把事做得太绝,爷爷现在是不管事,但他心里还是念着父子情分的。” 顾临川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深吸一口气,“知道。” “你们在这聊什么呢?”邵岚推开紧闭着的门朝他们走来,照明灯橙黄色的灯光衬得他更加美艳,一举一动都无比勾人,“临川那位心上人?” 第48章 顾衿见他还没走并不意外,还起身给他挪了个位置。 顾家,邵家和已经彻底落寞的江家是世交,邵岚年少时还和顾衿一起学过骑射,也算得上顾衿交心的朋友。 “嗯。”顾衿应声,“是个beta,姓白。” “beta嘛……”邵岚笑起来,“那我哪天可要去拜访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小美人,不用信息素就能把我们临川少爷迷得死去活来的。” 顾临川警惕地抬起头,“你想干嘛?” 邵岚眯起眼睛,活像一只小狐狸,“就交个朋友,我还能抢你的吗?” 虽然邵岚嘴上说着不抢,但顾临川却还是有所顾虑。 邵岚虽然是omega但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会玩,男女abo通吃,他权势滔天又生得极漂亮,一颦一笑都是媚态,被他看上的人基本没有逃得过的。 顾临川不担心邵岚会抢自己老婆,却担心白桑榆见到邵岚会变心,毕竟白桑榆之前交往的几个对象都是omega。 他越想越气,盘算着回去要拉着白桑榆好好弄一番,还没回神又听见顾衿问邵岚,“说起来,你和季家那位还在吵架?” 邵岚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我怎么会和他吵架,你会和没脑子的人吵架吗?” 顾衿懂了,“情侣之间吵架很正常,我和静宜也是这样过来的。” 邵岚乐道,“你这平时惜字如金的人,也会吵架?” 顾衿不假思索,“谁都不说话,做一次就好了。” “咳咳……” 邵岚差点被茶水给呛到,“少出这种主意,这还有小孩呢。” 在场年纪最小的顾临川幽幽说,“我觉得矜姐说得对。” 邵岚“呵呵”一声,“看来我的确该和你的那位白莲花,啊……白月光先生好好探讨一下什么是正确的爱情观。” 顾临川见邵岚笑得一脸灿烂,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还是算了,我自己会和他探讨。” 邵岚不依不饶,“那不一样,说不定人家和我更能达成共识呢?” 顾临川翻他一眼,巴不得现在就回家好好搞白桑榆一顿,但他此行并不只是来给顾老贺寿,轻咳两声,将话题引到正事上,“这共识哪有那么简单就能达成的,我听说金宫最近在吞并季氏上遇到不小的问题?” 邵岚靠在扶手上,眸光变得冰冷,“商业谈判,有得有失很正常。” 顾临川说,“我还以为是因为季少爷的缘故呢。” 邵岚手中的邵氏集团是整个中部地区最大的企业,旗下的子公司遍布各行各业,每年能创造上千亿的营收,作为邵氏董事长的他算得上弥南的首富。 只是比起他到底有多少钱这个问题,大家更乐意探讨他的omega身份,以及他的那些桃色新闻。 毕竟有钱又漂亮的omega很多,但像邵岚这样有钱还生得极好看的还是头一份。 从他十八岁正式开始掌权起,他身后的追求者就没断过,他本人在这方面也很放得开,只要漂亮,身材好,活好,他就喜欢,至于性别,年纪统统无所谓,只有太老和太小以及窝边草除外。 起初这些事也就在一些营销号,小报刊登登,供无聊的人消磨时间,掀不起什么风浪,他也就没管。 直到一年多以前有媒体爆出他其实和知名药企江家的小少爷江遇野有婚约,直接让他在热搜上挂了三天,还被人整理出一长串的暧昧名单,他才意识到群众的口水确实挺可怕的。 不过这件事也怪不得他,那时候的江遇野是国民影帝,拍个广告都能上热搜,再加上要和他这个“放荡”且非常有钱的o结婚,任谁都会觉得是件十分炸裂的事。 当时两家的股票还因为联姻的事大涨一番,只可惜邵岚和江遇野从小一起长大,都知根知底,互相看不上,江遇野又有其他的盘算,这门亲事便黄了。 但像他这样的超级钻石王老五最不缺的就是想和他结婚的以及想把自家小孩送给他的人,他现在的未婚夫季长风,就是当时季家送给他的。 仔细算起来季长风还是邵岚前未婚夫江遇野的现男友的前男友,但邵岚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长得好看,身材好以及活好,哪怕季长风本人不乐意也无所谓,他乐意就行,还能顺带着把做建材生意的季家吞掉,扭一颗瓜吃两份瓜瓤何乐而不为。 邵岚就这样和季长风订了婚,把强扭的瓜搞到手,然后天天被强扭的瓜吃,然后和强扭的瓜吵架,又被瓜爆炒,翻来覆去爆炒,然后他不干了! 最可恶的是这个瓜不听话就算了,邵岚在收购季氏上也遇到不小的阻碍,气得他晚上睡不着,连夜把季长风的行李丢出家门。 听见顾临川提起他,邵岚冷哼一声,“他算什么,他就是进我家门了,也是赘婿。我可没有蠢到为了一个男人,丢掉那么大一块肥肉。是华亿那边弄出来的名堂,这些年地产不景气,但耐不住人家财大气粗的。” 华亿是南方一家有名的房地产企业,顾临川前两年还和他们有过合作,他沉思片刻,扬眉笑道,“岚哥,不如这样,我帮你把季家的事搞定,你帮我把顾河的事搞定。” 邵岚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反倒看向没说话的顾衿。 顾衿微微颔首,“按你心意来就行,我向来不插手你们生意上的事。” “你们家……真是……”邵岚轻笑出声,“比春秋战国还乱。” 第49章 说完他像是想起什么,叹口气,“你不会也和遇野一样,想玩深渊屠龙那套吧?” 顾临川耸肩,“我可没他那魄力,也没打算毁掉顾家,我只是觉得做错的事的人就得受到他应得的惩罚,这样才能体现命运的公正。” “那行吧,我会让黎冰去新盛找你的。”邵岚说,“搞定顾河没问题,但那位祁小姐得你自己来处理。” “当然。”顾临川的神阴沉下去,“有件事我还得找她帮忙呢。” 第35章 还是说我要更过分一点 顾临川到家时已是午夜,庭院里静悄悄的,他本来打算直接上楼休息,但远远看见白桑榆的房间还亮着灯,索性带着花走到白桑榆楼下,喊他名字。 没过多久,白桑榆便从窗户边探出身子来看他,“临川?” 顾临川举起手里的玫瑰,笑盈盈说,“哥,这么晚还不睡,是在等你的罗密欧吗?” 白桑榆趴在窗口笑起来,“是在等罗密欧的那束玫瑰。” “只是玫瑰?” “还有葡萄酒。” 弥南的夏夜闷热,就连风里都带着浓重的暑气,白桑榆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下楼,从顾临川的手中接过玫瑰,这花开的艳丽,是恰到好处的正红色,但那淡淡的花香中却夹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苦涩。 白桑榆看向顾临川,那张漂亮的脸上挂着完美无瑕的笑,眼睛里满是温柔和爱意,与童话故事里的王子没什么区别。 他捧着花与顾临川并肩走到莲池上,一阵夜风拂过,莲叶摇晃起来,整个院落都被荷花的气味所占据。 “临川。” 白桑榆突然在栈道上停下,淅沥沥的月色照在他的身上,让他变得朦胧而虚幻。 “嗯?” 顾临川有些心不在焉,但脸上的笑意依旧。 白桑榆问他,“你今天上班的时候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顾临川的呼吸停滞片刻,“怎么会,我都是老板了,还能有人给我不快?” “但我感觉你现在有些悲伤,或者说难过。”白桑榆说,“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我能察觉到你的情绪不对。” “察觉到?” “嗯,就像能感知花草的喜悲一样。” 白桑榆说着突然环上顾临川的脖子,咬上他的嘴唇,和他接一个漫长的吻。 在氧气快要耗尽的那一刻,白桑榆才放开,趴在他的肩头低声说,“其实我今天也不太开心,所以我一直想回来见你。” 顾临川几乎见过他这样,下意识抱住白桑榆,“见到我会让你开心一些吗?” “我不知道。”白桑榆很坦然,“但我觉得和你做,能让我舒服不少。” “这样嘛……” 顾临川的心很快冷下去,他觉得白桑榆真的很懂怎么折磨人,他分明不爱,却偏偏一次又一次给人希望。 “我想喝酒了。”白桑榆从他怀里挣出来,“然后我们做吧,怎么玩都可以,你需要放松一下。” 顾临川不说话,白桑榆以为他不愿意,“你要是太累,那今晚就算……” “哥。”顾临川打断他,“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不高兴吗?” 白桑榆不解,“为什么?” “今天我爷爷过生日,我去给他祝寿,然后在那见到我父亲……他们想让我和别人联姻……” 白桑榆听完他的话,依旧没什么表情,鸦羽般的眼帘煽动几下,“你不喜欢对方?” “……” “像你这样的家世和样貌,找一个门当户对又漂亮的omega应该不难吧。”白桑榆笑起来,似乎在认真替他物色合适的对象,“我记得弥南有一位很有名的omega还没结婚,家里也很有钱,经常上报纸的,你们就和合适。” 他话音刚落,嘴唇便被顾临川堵住,顾临川这次不像是在接吻,倒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腹,逼得白桑榆后退两步撞到木制的围栏上。 顾临川的呼吸因为短暂缺氧和极度兴奋变得急促起来,他强压住心中的火,勾着白桑榆的腰,“我还不想结婚,我现在只想和你……做。” 白桑榆抚上他的脸,凑到他的颈边去闻他身上的味道,“你还有那个拟态针剂吗?” “你想用那个?”顾临川迟疑道,“那个用太多对身体不好,还是不要……” 白桑榆冰凉的指腹压上他的嘴唇,“我想要你的信息素。” 顾临川看向白桑榆那双青灰色的眼睛,年少时那种被吸引的感觉再次涌上来,他无声叹气,带白桑榆去了joker住的那层。 趁着顾临川去拿药的功夫,白桑榆再次走进那间搭着舞台的大厅,他打开里面的灯光,指尖从那一件件的礼服上划过。 “你很喜欢这?”顾临川拿着针剂走上前,从衣架上扯下一件红色的长裙,“想试一下嘛,我觉得它会很适合你。” 白桑榆看着裙子那快开到小腹的深v和直接露到大腿的叉,眼神颤动起来,他问顾临川,“你确定合适?” 顾临川坦然,“确定。” 白桑榆看着他,把身上衣物全都脱下,没什么布料的裙子很容易就被套上,上面缀着的宝石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 顾临川看得入迷,直到白桑榆从他手里拿走针剂才回过神来。 白桑榆把微凉的液体推入血管里,雨林的味道包裹着他,潮热涌上来,整个身体都被浸泡在温湿之中,随着阳光的变化腐化。 第50章 顾临川把他抱到舞台的正中央,在灯光聚集的地方,轻声问他,“你前面说不管我做什么都可以?” 白桑榆回过头去感受顾临川极具侵略性的信息素,具有致幻效果的苦艾酒信息素让他根本没法保持理智,整个人像是被泡入酒缸,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这是奖励。” “那如果是我,也可以吗?” 黑色的皮质手套顺着白桑榆滑过白桑榆的脊背,然后重重扇下去,听见白桑榆的抽吸声,joker笑起来,他将手套取下,按在那烙印着金色莲花的地方,俯身压上去,抬起白桑榆的下巴,“回答我的问题。” 白桑榆的意识完全陷在情欲里,他知道现在出现的是joker,但他没办法拒绝,只是顺从地去索吻。 joker似乎对他的这个举动很满意,动作变得轻柔起来,但这样的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像是想起来什么,按着白桑榆的心口狠狠咬上他的后颈。 “凭什么你在他面前就那么主动,在我这就要死要活的。”joker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我们分明是一个人,你为什么喜欢临川不喜欢我,还是说我要更过分一点,你才知道什么是爱……” 第36章 那是一份亲缘鉴定报告 白桑榆昨晚被弄得有些过火,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泛酸,特别是小腹和脖子,像是被重重碾压过一样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房间里的感应灯突然亮起,明黄色的灯光将原本漆黑的四周照亮。 这间卧室没有窗户,四周的墙上贴着刻有浮雕花纹的深黑色壁纸,天花板上的吊灯和周围摆放的家具颇有欧洲中世纪古堡的感觉。 白桑榆喝了半杯水,感觉嗓子舒服一点才去洗漱,站在洗漱台的镜子前他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红痕,不是吻痕,是昨晚joker用丝带勒出来的,不怎么痛但是印子一时半会消不下去。 他脚踝上还有一个银制的脚环也是昨天joker弄上去,虽说是一个人,但那家伙在某些事上远比顾临川要玩得野,做得也更过分。 “早上好,哥。”白桑榆刚洗完脸,已经穿戴整齐的joker出现在洗漱室门口,笑眯眯地从架子上扯下一条毛巾递到他手中,“对昨晚的服务还满意吗?” 白桑榆翻他一眼,把脸上的水渍擦干净,不冷不热地回答,“勉强可以。” joker笑着耸肩,“那看来我还得继续努力才行呢。” 白桑榆没心思和他耍嘴皮子,直接问道,“现在几点?” “早上八点,离你的打卡时间还有一个小时。”joker说,“吃完早餐我送你去上班,肯定来得及。” 虽然这话说的没错,但白桑榆总觉得joker没安什么好心,试探道,“我以为你会很在意。” joker朝他眨眼,“在意什么?” “我要和乐施一起工作这件事。” joker的神色变得微妙起来,他轻笑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你和他又不会有什么。” “嗯?” “没什么。”joker说,“先去吃饭吧,哥。” 白桑榆发现joker对秦乐施的态度好了不少,这一路上不但没有说对方的坏话甚至连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 他心里觉得不对,但也没有多问,秦乐施也好,joker也好,都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都和他没关系。 白桑榆到工作室的时候,秦乐施刚换好衣服,见他过来,笑着问,“之前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嗯。”白桑榆应声,“不是什么大事,倒是麻烦你给我批假了,秦哥。” “你本来就是我的助理,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秦乐施说,“不过最近弥南不太平,新闻里说的案子你知道吗?” “你是说河里捞起来的尸体?” “听说那是个连环杀手,之前有个失踪的姑娘也是他杀的。”秦乐施淡然回答,“也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能抓到凶手,在这之前,出门的时候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白桑榆看着他,轻声说,“是啊,会遇到这样的人确实挺让人苦恼的,毕竟死亡本身并不是那么恐怖的事,但在死之前遇到这样的折磨,就有些……悲惨。” “桑榆。”秦乐施听完他的话沉思一阵,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死亡不是一件恐怖的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我的认知里其实很多人都会畏惧死亡,动物也是一样的,毕竟那是刻在基因里的。” 白桑榆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稀疏平常地回答道,“因为死亡是所有生命的终点,是每个物种都必须经历的结局,必然会发生的事有什么好怕的,未知的事才是值得恐惧的。” “但人没办法预知自己的死亡不是吗?”秦乐施说,“没有办法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以何种方式死去,除非……” “除非他准备自杀或赴死。”白桑榆转过身,半靠在椅子上,中性笔在他的指尖转动起来,“但那需要足够的决心和勇气,或者是……” “足够的痛苦。”秦乐施很自然地接下去,“在这样的人面前,死亡的确算不上,那桑榆又是因为什么才不会觉得它是一件可怕或者说值得敬畏的事?” “大概因为活着很无聊吧。”白桑榆眯起眼睛,思索着该怎么回答秦乐施,他不太喜欢和人讨论这些,但秦乐施是个例外,“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大多数事都很无聊,就像电玩游戏里的世界一样,只要你掌握了规则,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但得到以后你又会发现,其实有没有这些东西都是一样的,生活还是那样重复,重复,不断重复。” 第51章 秦乐施似乎对他的说法很感兴趣,“某种规则?” “嗯。”白桑榆说,“就像游戏规则一样,顺应他们就能得到一切,钱,权力,美色什么的。但这些东西归根到底都没什么用处,反而会让你陷入更深的痛苦。” “按理来说拥有这些的人应该算是最幸福的人了。”秦乐施辩驳道,“衣食无忧,成就感和掌控欲都被满足,还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还有什么好痛苦的?” “这样就会感到幸福的话,的确是普通人。”白桑榆说,“真正拥有智慧的人,他的精神世界永远是无法被满足的,而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感到无休止的痛苦,他们会不断追问自己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但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所以呐,当一个人开始反复思考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时,他离自我毁灭就不远了。” 秦乐施没有对他的观点做出任何表示,只是问他,“那你现在就活在这样的痛苦中吗?” “没有。”白桑榆的眼神飘忽起来,“我对我存在的意义不感兴趣,我这辈子只有一个目标。” “是什么?” “脱离轮回。”白桑榆解释道,“一种挺玄学的说法,当你了却所有的因果,六亲无依,孤苦一人,你就不会再进入轮回,彻底脱离人间。” “很像悉达多的观点。”秦乐施说,“只是现在相信轮回的人更多的还是追求下辈子的荣华富贵吧。” “当人有什么好的呢。”白桑榆嗤笑一声,“当人分明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秦乐施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工作室的门被人敲响。 他拉开门,只见许知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秦教授,你的邮件,我帮你带过来了,那个白……” 没等他说完话,秦乐施便从他手里抽过邮件,丢下一句“谢谢”然后关上了门。 白桑榆不大理解他的做法,“你这么不喜欢许知啊?” “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想他进来。” 秦乐施一边说一边拆开邮件,邮寄人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不像是真的,邮件里面也只有一张薄薄的纸,他抽出那张纸扫了两眼,那是一份亲缘鉴定报告,他和白桑榆的。 第37章 一根白森森的骨头 37. “怎么了,秦哥?” 听见白桑榆的声音,秦乐施才回过神来,他将鉴定报告塞回袋子里,淡然回答,“没什么,一个老朋友寄过来的信件。” 白桑榆眉眼一挑,“现在还有坚持手写信的人呢?” “不管什么时代都有守旧派,而且手写的会显得更加真诚。”秦乐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盯着面前的植物出神,片刻后他侧目望向白桑榆,“今天下午除了工作以外,你有别的安排的吗?” 白桑榆很快回答,“没有。” “那下午去我家吧,记得之前我说的那棵树吗?”秦乐施笑道,“去看看它吧,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白桑榆之前的确答应过秦乐施会去他家做客,但这件事不该由秦乐施主动提出来。 他稠密的睫毛垂下来,用余光看向秦乐施,试探道,“感觉有点突然呢,我们好像还没认识多久,你就要请我去你家,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秦乐施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嗤笑一声,“当然不会,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很有缘分,而且我平时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你就发发善心,当是照顾孤寡老人好了。” 孤寡老人? 白桑榆翻起白眼,哪有他这样的孤寡老人,年轻不说,还能打能杀的,也就和一个孤字沾得上边。 “那行,我下午和你一起回家,但有一点……” “嗯?” “你不能和顾临川说,到下午该回去的点,我就会走。” “这样啊……”秦乐施拉长尾音,“看来他对你看得很严呢,不过你不用担心和我走得近会让他不高兴,现在我在他心里的地位应该挺不一样的。” 白桑榆不解,“不一样?” “嗯。”秦乐施说,“大概是亲上加亲吧。” 和一独立就搬出去自立门户的顾临川不同,秦乐施从小到大一直住在秦家的老宅里。 那是一栋位于郊野的独立别墅,周边没有其他建筑,只有一个私人水库,别墅周边设有三米高的铁栅栏,上面还有通电的防盗网,里面除去别墅主体只有一个老旧的花园。 “其实这之前是有些人住的,但后来都不知道去哪了,房子空在那不好看,我就把那些地皮买下来,将上面的建筑都推掉了。” 秦乐施放慢车速,让白桑榆可以把周边的景象看得更清楚,“然后这一整块地方都变成荒地,生出不少杂草来,偶尔还会有蛇什么的,不过都是没毒的那种。” 白桑榆依在副驾驶位上,透过车窗向外看去,周边都是半米高的杂草,生得很野蛮,完全没有人管的样子。 “这么好的土地不用来种花有些可惜。”白桑榆感慨道,“再不济还可以种些农作物之类的。” “我不喜欢那样。”秦乐施说,“除去工作的需要,我更喜欢看他们自由生长的样子,枯萎也好,盛放也好,那本就是他们的生活,自作主张地去干涉,反倒没什么意思。” 驶过那片荒地,别墅的正门很快出现在他们视线正前方,秦乐施把车停在门外,让白桑榆在车上等一会,自己跑下去将那扇拦在前面的沉重铁门打开。 第52章 等他回到车上,白桑榆忍不住问道,“你家没有帮忙的人吗,类似管家这种?” 秦乐施笑着说,“没有呢,我养不起他们,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 “打工人可没钱买那么多地,只为了看荒草的生长。”白桑榆调侃道,“你不愧和顾临川是兄弟呢,都挺注重自己的隐私,不喜欢和人来往。” 秦乐施摇摇头,“还是不一样,我可比他自由得多,毕竟没人会和一个没什么能力的植物学家过不去。走,桑榆,带你去看看那棵神树。” 白桑榆跟着秦乐施从别墅车库旁边的后门直接进入别墅内部,穿过一条单调的黑色长廊来到别墅的正中央。 秦乐施把沉重的老旧红木门推开,一棵粗壮的古树映入眼帘,白桑榆的步伐变得迟缓,他跨过那扇门,站在那棵树前久久不能回神。 这棵树和他之前所见过所有的树木都不一样,它有六、七米高,枝干格外的粗壮,主体枝干直径也有两米左右,树叶的形状和银杏类似,但更加的繁茂,还生有各种藤条,在金黄色阳光的照耀下像是神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世界树。 白桑榆伸手抚上一根错落的藤条,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就好像靠近这棵树,整个世界的时间都被放慢。 起初他不明白,现在他知道为什么秦乐施说的那些土著为什么会把这棵树当成是灵魂的归宿了,不过秦乐施的胆子确实是大,居然能把这样的东西带回来。 “怎么样,能感觉到它的力量吗?”秦乐施走上前,亲昵地搭上白桑榆的肩,“那种能让灵魂获得安息的力量。” 白桑榆点点头,“是挺不一样的,不过你是怎么把它带回来的,总不可能是直接从那个部落拔的苗吧?” “神树只有一棵。”秦乐施说,“我只是从那棵树上折下一截枝干带了回来。” “一截枝干能在几年内长到这么大吗?” 见白桑榆有疑虑,秦乐施示意他看神树下方的土壤,“只是用了一点不太寻常的手段,你知道的那种。” 白桑榆的心中生出一些不太好的猜测,他神情严肃地反问道,“哪种?” 秦乐施没有直接回答,“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又何必试探我呢,我去泡壶茶,待会休息一下吧。” 白桑榆看着秦乐施离开的背影,原本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 从植物园第一次相遇时白桑榆就觉得秦乐施不一般,他身上有一种和林与善一模一样的味道,那种沾染过鲜血的土腥味。 白桑榆在心里思索着该怎么应对秦乐施,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树的另一侧,他半蹲下来,刨开下面松软的泥土,一根白森森的骨头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桑榆,要来喝点茶吗?” 秦乐施端着盘子站在他的身后,脸上带着漂亮的微笑,“那种东西还是埋进去会吸收的比较快呢。” 第38章 像当年举报他一样举报我? 白桑榆按照他说的,将手里的骨头埋回去,转过身排掉手上的泥土,“你很淡定呢,秦哥?” “牛骨头而已,埋在里面有利于给树木补充养分。”秦乐施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你知道的,用动物腐烂的尸体做养料,他们会生长得更快。” 白桑榆颔首,“我能去卫生间洗一下吗?” 秦乐施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去完,按原路回来就行,我在这等你。” 白桑榆朝着室内走去,用余光打量秦乐施,这是个实在奇怪的人,白桑榆看不透他却也不讨厌他,甚至对他会产生一种类似于惺惺相惜的情绪。 “知己的意思大概就是最好的朋友吧,不管你做什么他第一时间就会明白和理解,反过来你也是一样的。能有那样的朋友,是值得高兴一辈子的事。” 宁苏的话浮现在白桑榆的脑海里,他拧开水龙头,将手上的泥土都洗掉。 虽然不是很愿意承认,但从某些角度来说秦乐施的确是这么多年来,最能理解他各种想法的人。 如果他先遇到的是秦乐施不是顾临川,他说不定能和秦乐施试试。 想到这白桑榆下意识解开了高领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那条红痕还在,没有丝毫变浅。 他摸上那条痕迹,轻哼一声,又把扣子系回去,回到别墅正中央那棵神树下。 秦乐施把盘子放到他手里,打开正北方向的大门,里面是一间宽阔的会客厅。 客厅正中央摆着一尊湿婆神的雕像,只是最普通的石雕塑像,但师傅的雕工很好,整体塑像威严又神圣。 秦乐施见白桑榆盯着塑像看得入神,直接从他手里拿过盘子,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解释道,“这是几年前我特意找人定制的,正在跳灭世之舞的湿婆神像。” 白桑榆诧异地看向他,“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没有信仰。” “嗯。”秦乐施拿起茶杯轻抿一口,“我在这方面的确没有信仰,我只是很喜欢湿婆神的故事和他所代表的含义。” “在印度教的神话里,宇宙不断诞生又不断毁灭,当清晨梵天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宇宙和一切事物就产生了,到黄昏,梵天入睡,闭上眼睛,宇宙就进入毁灭。这样,梵天的一天,就是世上一个宇宙的产生与毁灭。而宇宙这种运行规则靠创造、保持、毁灭三个特征来维系,湿婆神就是代表毁灭的那位,只是他的毁灭也是创造的一部分。” 第53章 “就像人只有死亡以后才能迎接新生一样。”白桑榆说,“这是世界运行最基本的法则之一,不过听起来有些玄乎。” 秦乐施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他,突然问道,“看来你对宗教这块很感兴趣,现在是崇尚科学的年代,很少有人会在意这些。” 白桑榆坐到那张很有中世纪风格的复古沙发上,杯子里的花茶还是热的,能闻到淡淡茉莉香,“我只是觉得从一个人的信仰和对待神秘事物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的性格,就算是科技发达的现代,他们也有存在的必要。毕竟不管在什么时代,人都会有痛苦和欲求,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就会自然而然被神秘所吸引,信仰大多数时候就是给人一个活下去的借口。” “那你呢,桑榆?”秦乐施问他,“你有什么痛苦和欲求吗?” 白桑榆反问他,“怎么,告诉你,你能替我解决?” 秦乐施笑眯眯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鉴定报道递给他,“说不定呢。” 白桑榆看着上面显示的鉴定结果,久久不能回神。 “应该是临川送过来的。”秦乐施淡然说,“他心最细,什么事都能发现。” 白桑榆沉默一阵后才把那张纸放下,虽然从第一次见到秦乐施的时候起他就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隐秘的联系和奇怪的吸引力,但他从未想过秦乐施会是自己的哥哥,是这个世上最后血脉相连的人。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白桑榆看着秦乐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问秦乐施知不知道他父亲是林与善。 秦乐施听到这个名字并没有显得很诧异,只是颔首说,“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在他还没有出事前,我母亲就在我和乐善面前提起过他,她很爱父亲,几乎每晚做梦都会喊父亲的名字。” 白桑榆记得之前顾临川提起过秦乐施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秦乐善,只是秦乐善后来在家自杀了……秦乐施的母亲也因为精神疾病和心脏的问题离世。 但白桑榆并不关心这些,他更在乎另一件事。 “你是说她……很爱林与善?”白桑榆的声音颤抖起来,“她知道林与善杀过很多人吗?” “她知道。”秦乐施说,“她一直都知道,也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避讳过这些事。只是在她看来,那并不是坏事,或者说就是因为那样她才会对父亲产生那样的痴迷。” 白桑榆冷哼一声,“崇拜一个连环杀手?” “每个人对死亡的看法都不一样。”秦乐施解释道,“在我母亲看来,能够帮人结束痛苦的一生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白桑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望着秦乐施出神。 “那阿姨……我是说桑榆的妈妈是怎么看待父亲的呢?” 听见秦乐施的问题,白桑榆的瞳孔颤动起来,他觉得白知薇是爱过林与善的,不然怎么会在发现那种事后还帮着秦乐施隐瞒,可他又觉得她从来没有爱过他,不然怎么又会在他死掉以后毁掉所有和他相关的一切。 “她……”白桑榆顿了一下,“在不知道前大概是爱过的吧。” “是啊……”秦乐施依旧很平静,“不管是谁突然发现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枕边人其实是魔鬼都会感到很害怕吧,别说是夫妻就算是血缘非常近的亲属也会这样呢。” “嗯?” 秦乐施突然站起身,凑到白桑榆的面前,注视着那双青灰色的眼睛,认真问道,“所以,桑榆……如果哥哥做了和父亲一样的事,你会怎么办呢?像当年举报他一样,举报我吗?” 第39章 我把遗体都埋在树下 白桑榆看着秦乐施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呼吸不由放缓,他发现秦乐施的眉宇和林与善很像,思考和说话的语气也很相似。 “我……” 白桑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当年的确是他打电话报得警,但前提是林与善可能会杀白知薇,如果他只是对别的什么人下手,白桑榆并不会做到那一步。 他没有对任何人下过杀手,可他和林与善流着一样的血,在他们的认知里人和动植物本来就是没有区别,掠夺生命也没有对错之分,只是野兽的本能而已 情感上的匮乏让他没法和人共情,所有被表现出来的关心和宽慰都不过是为了适应这个社会对其他人做出的模仿。 倘若秦乐施真的做了和林与善一样的事,他大概是不会管的,但他还是希望这是假的,毕竟那样他之前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又会有人跳出来拿他的杀人魔父亲说事。 想到这白桑榆不由低声叹气,“你为什么要做和他一样的事?” 秦乐施眯起眼睛,“因为我很崇拜他,像他那样的人很伟大不是吗?他让那么多深陷迷途的羔羊获得救赎,帮他们摆脱了自己痛苦的一生。” “呵……”白桑榆冷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说的。” “其实我也不是这样想的。”秦乐施突然话锋一转,“这是我妈妈的看法,我前面说过她很崇拜父亲,至于为什么……我想临川应该有告诉过你,她的精神不太正常。” “那你就没有受到她的影响吗?”白桑榆问他,“你怎么看他?” “我觉得我们的父亲是个……”秦乐施坐回椅子上,“不折不扣的浑蛋加败类,只是我不能在我妈妈的面前表现出来,不然她会发疯,然后用东西砸我。” 第54章 秦乐施带着笑意的眼中多了一丝阴霾,“你明白那种时刻生活在疯狂里的感觉吗?每天起来都要对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杀人魔父亲的照片磕头,要反复去看那些血腥的照片,只要表现的稍有厌恶就会被打骂,甚至不能像正常小孩一样出去读书。她总是那样和我说,‘你以后要做一个像你父亲一样的人,做一个伟大的牧羊人’,畜牧神的羔羊。” 白桑榆没想到秦乐施的母亲居然能疯到这样的程度,足足好几秒后才说,“你应该送她去精神病院。” 秦乐施无奈,“她如果和别人说了那些事,我不就是林与善的儿子了,与其这样,我还是更喜欢当个没有父亲的人。” 白桑榆看着秦乐施,恍然间又觉得他和林与善并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 “你从小和他生活在一起,日子一定过得很苦吧?秦乐施问他,”他会打你吗,还是会逼迫你做其他事?“ 白桑榆摇摇头,林与善对他其实还不错,没有打骂过他,也没有让他做什么奇怪的事,如果有一天晚上他半夜起来喝水,他甚至不会发现林与善在做那样的事。 “他和其他普通的父亲没什么区别,只是他坚信我会走上他的老路。”白桑榆说,“他被抓以后,我妈妈很担心我会变得和他一样,就天天让我抄佛经,还在家里立了个观音像,让我定时定点去参拜。” 秦乐施吸一口气,“那你……” 白桑榆不知道他后面想说什么,却还是打断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没什么值得探讨的。” 秦乐施想了想没再继续追问,他将快要见底的茶杯斟满,“沉溺于过去的确不是一件好事,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就和临川在一起,你要和他结婚吗?” 白桑榆听得出他话里的玩笑意味,但还是很严肃地回答道,“不会,等过两年我会离开弥南。” 秦乐施:“去哪?” 白桑榆:“无所谓,我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停太久。” 秦乐施:“那临川呢,我觉得他还蛮喜欢你的。” 白桑榆:“总有腻的那天,我只会遵循我的本心做事。” 秦乐施有些同情顾临川,苦笑道,“你这样对他,他会发疯的。” 白桑榆下意识摸上自己的手腕,“已经见识过了。” 喝过茶后白桑榆又和秦乐施聊了一些往事,在来弥南之前,他从未见过秦乐施,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现在想来之前那些奇妙而隐秘的情绪不过是血缘关系的作用。 临近下午五点,秦乐施想留他吃饭,白桑榆没答应,说晚上和顾临川有约。 秦乐施会心一笑开车送他去顾临川那,临走前白桑榆才注意到别墅一楼种着神树的天井一侧有一间供着牌位的房子,门一直是没锁,也闻不到香烛的气味。 秦乐施解释说,“那里面放的是我母亲和乐善的牌位,还有我们一家人的合照。” 白桑榆:“现在应该很少有人会在家里立牌位了,多半都是去墓地祭拜。” “他们没有墓地。”秦乐施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的感情,“他们走后,我心里总是放不下,就没送去火化,把遗体都埋在树下面,这么多年过去,应该只剩下骨头了。” 白桑榆停下脚步,回头去看那棵神树,繁茂的枝叶像是拥有生命一般缓缓舞动着躯体。 秦乐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琥珀一般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莹莹的光,他问白桑榆,“桑榆,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 白桑榆没有回答,只是说,“你乐意就好。” 秦乐施无声笑起来,开车将他送到顾临川的别墅后又返回自己家。 入夜以后的别墅格外寂静,他走进那间供奉着牌位的房间,桌案上没有香炉也没有贡品,只有一块没有刻姓名的牌位和一张很老旧的照片,灰尘早就落满相框,但依稀能让人看出相片里是个和秦乐施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人。 他把照片拿下来,用布擦干净,又摆回原位,来自亚马孙雨林的树木在弥南潮湿漆黑的深夜里疯长,秦乐施平静地注视它,却难以掩盖身上粘稠又阴郁的杀意。 第40章 他担心的是活着的身边人 白桑榆到自己的小房子时,顾临川正在沙发上陪白柠檬玩老版的拳皇。 他前些天买了一个可以和电视连接的简易游戏操作台,能用来玩游戏厅里才有的街机游戏。 听到门口的声音,顾临川分神去看,没一会游戏角色就倒地不起,他笑着起身,问白桑榆有没有吃饭。 白桑榆的视线轻飘飘从他身上扫过,“没有。” “那待会一起吃吧,我煲了汤,还要段时间才能好。” 白桑榆点点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鸡尾酒,坐在沙发边看他们打游戏。 白柠檬虽然厉害但明显不是顾临川的对手,换了好几次角色都没赢。 她有些失落,转头看向白桑榆,“哥,你来玩几把?我记得你打游戏很厉害的。” “嗯。” 白桑榆将瓶子放到茶几上,接替了白柠檬的位置,游戏刚开始没几分钟,顾临川那边就“gameover”了。 “哥,你打游戏好厉害啊。”顾临川夸他,“这反应速度和他们打职业有一拼。” “业余爱好哪能和人家职业的比。”白桑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问他,“还要继续吗?” 第55章 顾临川摇头,“汤应该快好了,我去看看。” 说完,他很熟练地系上围裙,走进厨房。 见厨房的门半掩着,白柠檬轻轻坐到白桑榆旁边,小声问他,“哥,你和临川哥哥是不是在吵架?” 白桑榆看向她,“没有,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白柠檬耸着肩,扒拉自己的手指,“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两这气氛怪怪的,而且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 “我没有心情不好。”白桑榆说,“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哦。”白柠檬笑道,“不是在吵架就好。” “你很怕我们吵架吗?”白桑榆问她。 白柠檬想了想,“也不是怕,就是担心……不过不管发生什么,我肯定都站在哥哥这边。” 白桑榆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得了,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嗯。” 顾临川今天煲的鸡汤,还单独炒了一盘笋,一盘蘑菇,看品相很不错,色香味俱全。 白桑榆夹了一筷子笋,刚下肚,顾临川就盯着他问,“怎么样,哥,好吃吗?” “嗯,火候和味道都正合适。” 顾临川似乎很开心,给他夹了块鸡,“这个呢?” “肉很嫩,挺好吃的。” “那……” 顾临川还想给他夹菜,却被白桑榆直接打断,“你不用给我夹,我自己会夹的。” 顾临川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他看看白桑榆,没再说话。 吃过饭后,白柠檬自觉地回房间写作业,整个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临川开了一瓶酒,度数不算高但挺烈,喝完喉咙有种灼烧的刺痛感。 白桑榆很喜欢喝酒,但酒量算不上特别好,只一杯下去,脸边就起泛红。 顾临川看着他,手里的杯子晃起来,“哥,你今天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白桑榆抬起眼帘,淡淡地看向他,“没有。” 顾临川兴许也有些醉,他突然起身,半蹲在顾临川的面前,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望着白桑榆,“那你今天晚上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白桑榆下意识去摸他的脸,亲昵问道,“有吗?” 顾临川的眼角泛红,“嗯。” 白桑榆没说话,俯身吻下去,顾临川楞在原处,等他反应过来时,以及被白桑榆拉上沙发。 “我想要。” 白桑榆的声音很轻,像狐狸在顾临川耳边吹气。 “在这?” 顾临川的呼吸变得急促,连声音都在颤抖。 “去楼上。” 白桑榆抱着他又亲了一下,半拉半带,勾着顾临川去楼上的房间。 白桑榆这间卧室的床比单人床大不了多少,直接躺两个人显得有些挤。 顾临川被推到在上面,手腕上还系着刚被扯下的领带。 白桑榆把衬衣脱掉,顾临川能明显地看见他脖子上淡红色的勒痕,他知道那道痕迹是怎么出现在白桑榆脖子上的,但他心里没有半点愧疚和自责。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仅靠爱意无法维系,只有混入鲜血和憎恨才能纠缠下去。 白桑榆垂头看着他,青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我今天的确有些生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临川说,“因为乐施的事?” 白桑榆抚上他的喉结,“嗯,你很早就怀疑他是我哥哥,对不对?” 顾临川的呼吸变得急促,“是。”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桑榆的神色没变,但语气中却带着少有的冰冷。 顾临川喘不上来气,磕磕巴巴回答,“因为,我,不确定……” 白桑榆松开他,轻抚上他变红的脸,“可是你瞒着我做了血缘鉴定。” 顾临川大口喘着气,“所以你就要掐死我?” 白桑榆笑起来,眼中满是怜悯和爱意,“我没有,我只是想让你体验一下那种感觉,你不是挺喜欢的嘛,刚刚都弄在里面了。” 顾临川哑了火,他看不透白桑榆的想法,只能先保持沉默。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我有一个亲哥哥。”白桑榆趴在他身上,声音沉闷,“我父母都不在了,按理来说有个亲人应该是好事,但我好像一点也不开心。” “你不喜欢他?”顾临川问。 “不是不喜欢。”白桑榆说,“我只是有点害怕。” 顾临川不理解他的意思,“你……在害怕什么?” 白桑榆从他身上起来,草草披上他的外套,从口袋里摸出烟和火机,靠在窗边点燃一根,白色的烟雾慢慢消散在空中,他平静地回答,“大概是担心林与善会突然从地下爬出来找我吧。” 顾临川从捆得不紧的领带中挣脱出来,一把抱住他,“要是他敢回来,我就拿铁锹把他埋回去。” 白桑榆轻笑道,“你埋不成,他的骨灰被我扬后山了。” “那就别再想这个,好不好?” 白桑榆看着他,没说话,等手里的烟烧完才轻声说,“嗯。” 他从来不担心死人会如何,他担心的一直都是活着的身边人。 【作者有话说】 服辣,怎么现在智能文本校对这么贵,商家真是bug胆啊 第41章 那没法被泥土掩盖的血腥味 办完事,顾临川本来想就在白桑榆的房间睡,但白桑榆嫌太挤,把他赶回别墅。 第56章 顾临川临走的时候才想起还有事没说,一边穿衣服,一边问白桑榆,“哥,你周六不用去上班吧?” 白桑榆把手里的烟按灭,“嗯?” 顾临川说,“和我一起去马场玩呗,我想带你见见我朋友。” 白桑榆笑着问他,“只是见朋友?” 顾临川眨眨眼,“不然呢。” 白桑榆想了想,答应下来,又要赶顾临川走。 顾临川扒拉着门框,埋怨道,“你这样显得我很像是来偷情的奸夫。” 白桑榆没搭理他,直接将门关上。 顾临川轻叹一声,转身朝着莲池对面的别墅走去,他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脖子,白桑榆下手还挺重,要不是对方没有明显的杀意,顾临川真觉得自己要死在那张床上。 弥南的夜风也带着它特有的潮湿和黏腻,莲池里的荷花被吹得晃动起来,像是无依的舞者。 顾临川站在别墅门前,转过身朝着顾临川的窗口望去,对方似乎已经睡下,但他却毫无睡意,还沉浸在强烈的感官刺激中。 他推开别墅最下面一层某个房间的门,蓝色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分外阴郁。 顾临川轻唤一声,一条淡金色的蟒蛇从里面缓缓爬出来,他俯身去摸蟒蛇的头,到一旁的柜子上去拿提前准备好的肉条。 除去他身边的这只缅甸蟒,这间房里还养着十来条不同品类的蛇,他们正趴在他精心布置的生态缸里窥探着周边的一切。 顾临川很喜欢蛇,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开始收集各种毒蛇的标本,它喜欢蛇的捕猎方式和那种“嘶嘶”的声音。 在他病得最严重的那段时间,他甚至会出现错觉,把自己和蛇混淆,幻想着雨林里潮湿而燥热的生活。 把屋里饲养的蛇全部喂完,顾临川打开老式唱片机,里面咿咿呀呀唱着闽南那一代小曲,他坐在躺椅上,金蟒便顺势爬上来,卧在他怀中。 顾临川的抚摸着蟒蛇的皮肤,意识逐渐模糊,整个人陷入一场沉闷而昏暗的梦境。 在梦里,他又回到老房子那间幽暗的卧室,秦娜将他养的小蛇重重摔在地上,然后掐着他的耳朵,让他跪下道歉。 他那时候还不懂事,秦娜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可就算他再怎么听话,秦娜也还是会打他。 年幼的顾临川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只觉得是妈妈不喜欢自己,变着法想讨她欢心,可换来的依旧是无休止的打骂。 直到很久后,他才知道秦娜不是讨厌他,只是太恨顾河,恨到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当成报复的工具。 从那以后,顾临川不再刻意去讨好秦娜,也很少在出现在她的面前。 几年前秦娜被医院确诊患有精神分裂,他也只是作为亲属签了入院协议。 顾临川觉得他对秦娜没有什么感情,在他的记忆里秦娜几乎没有正常的时候,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时常梦见她,梦见小时候的事。 过去的那些经历像是一道无法磨灭的伤疤被刻在他的脑子里,只要他稍有松懈就会侵占他仅存的理智和意识。 阴郁梦境的末端是滚烫沸水带来的强烈痛感,顾临川猛地从摇椅上坐起,盘在他膝上的蟒蛇探出头,盯着他看。 顾临川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又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蛇的头顶。 他刚刚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外面的天应该还没亮。 顾临川推开房门,回到二楼,金蛇就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从卧室的床头柜里翻出药,就着水囫囵吞下,落地窗外一片沉寂,只有白桑榆的窗口亮着熹微的灯光。 顾临川走到窗边,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火星落在他手间,他却感觉不到半点疼痛,只是望着白桑榆的方向出神。 他早就猜到白桑榆会对秦乐施的事上心,但却没想到白桑榆是这种态度。 顾临川这些年在名利场混多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有为利益不择手段的,也有视金钱为粪土的,有的人一掷千金只博红颜一笑,有的却连结发妻子都能拱手送人。 他们面上都敬重他,说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是真真的豪杰,但他知道他们也经常在背后讥讽他是个疯子,就算赚再多的钱,最后也会像他妈妈一样,被送进精神病院。 顾临川倒是不在乎这些,在他看来,只要把握住这些人的弱点,他们就能成为比他还疯的疯狗。 但白桑榆不一样,从他们重逢的那天起,顾临川就有一种感觉——他抓不住白桑榆。 白桑榆好像不会被任何东西吸引注意,也不会和任何人产生牵绊,只要某一天他觉得没有意思,或者他完成了他想做的事,他就会直接离开。 顾临川总是很担心白桑榆哪一天会再次丢下自己,可不管他做什么白桑榆永远都是那样若近若离,现在看来哪怕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之人也没法让他产生哪怕一点点的留恋之意。 手中的烟不知不觉烧到尽头,顾临川把烟头丢进玻璃缸,一个人靠在窗边静静注视着荷塘对面那夜幕里唯一的光亮。 在光源的中心,白桑榆一个人趴在床上,翻看着手里已经泛黄的纸张,这本册子看上去很旧,但里面存着的标本却依旧如新。 白桑榆记得这里面有几株是他亲手从满是血腥味道的田里拔出来的,他看见那一张张被泥土掩埋的惨白面孔,空洞的眼睛和四处蠕动的黑色虫子。 第57章 林与善站在他旁边,笑着说,“只是一些养料,不用在意,你看这里的花是不是生得比其他地方的要漂亮很多呢。” 白桑榆翻书的手顿在半空中,他又想起秦乐施,和那没法被泥土掩盖住的血腥气味。 第42章 像是无法干涸的泪水 周六这天秦乐施起得很早,他给家里种的各种植物浇过水才换了身衣服出门。 虽然他现在和白桑榆把事情说清楚了,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冷不热的。 秦乐施知道白桑榆在顾虑什么,但他并不在乎。 他们毕竟不是从小长在一起的,只靠着这点从父辈那继承来的血缘也说明不了什么。 离开别墅以后,秦乐施穿过跨江大桥和几条商业街,把车拐进一片相对荒凉的街区。 停好车后,秦乐施在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瓶冰水,绕过正在重修的老旧小区,一抹漂亮的明黄色透过苍绿的树影出现在前方。 秦乐施的脚步顿了顿,几个上年纪的阿姨拿着一大把的红带子凑上来,让他买两条带庙里。 他没搭理,扫完码就走进庙里。 这座禅寺是几百年建的,香火旺盛,风景也很不错,算弥南知名的人文景点。 从正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青铜铸成的大香炉,秦乐施掏出钱包,将两张纸币丢进门口的功德箱里,取来三炷香敬上。 等烟雾升起,他才转身朝着庙里走去。 禅寺里有大大小小七八个殿,供奉着不同的神明,秦乐施只是在殿外驻足,并没有进去参拜。 到中央养着锦鲤的池塘时,他才停下,周边人声嘈杂,法物流通处还围着不少人在买开过光的各种饰品。 秦乐施给锦鲤味了点东西,路过流通处那栋小房子时,看见里面新摆上的琉璃手串,他在原地愣了几秒,从里面挑出一条最漂亮的用红色的锦袋包起来。 从养锦鲤的池塘往北走,穿过罗汉堂是一个小广场,广场的中央供奉着一尊紫铜铸的两面观音,八九米高,慈眉善目,给人静心祥和之感。 观音像往西十来米还有两棵古树,中间捆着两根麻绳,上面系着各种写满愿望的红绸带,在周边缭绕的香火中被风吹动,像是真的有神秘从此间经过。 秦乐施站在许愿树边上,仔细看着广场中央的那尊观音像,心中的烦闷少有的平复下来。 “您好,请问你知道这个绸带在哪买吗?” 秦乐施回过神来,一个染着粉发的年轻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手里还戴着一串朱砂。 “在那边的法物流通处。”秦乐施说,“我正好也要去买,带你过去吧。” 男人笑着点头,“嗯,谢谢。” “不用谢。” 秦乐施站在他的身旁,一股似有若无的荷花香味萦绕在他周边,不像是香水倒像是omega的信息素,他问,“你是来这祈福的?” omgea看向他,回答道,“嗯,听说这里的签很灵验,所以想着来求一卦,随便替自己和家人上柱香,你呢?” 秦乐施想了想,“上香,至于求签算卦这些,我不太敢。” “不敢?” 秦乐施认真道,“我怕算出来不好的东西。” “常言道,信则有不信则无……”omega笑起来,“诶,在这里说这话会不会不太好,菩萨和佛祖勿怪。” 秦乐施的嘴角微微上扬,“我叫秦乐施,就是乐善好施的乐施,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宁苏。”omega说,“紫苏的苏。” “宁苏……” 秦乐施重复一遍他的名字,“很好听。” 宁苏眼中满是笑意,“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很有寓意,就是……和乐事薯片很像。” “有吗,发音都不一样。” “我si,shi不分。” “但是音调也不一样呀。” “诶,差不多的。” 秦乐施知道他这是存心逗自己,笑了笑,“行吧,你叫我乐事也不是不行。” 两人没说几句就走到卖红带子的地方,秦乐施帮他付了钱,将带子和黑色的水笔递过去。 宁苏倒也不客气,接过以后俯身在上面写自己的心愿,秦乐施拿着笔盯着红绸上空白的地方看了一阵,最后什么都没写,只画了一朵小花在上面。 他起身时宁苏已经写好愿望,正好奇地看着他,“你写的什么呀?” 秦乐施故意把红带子往身后藏,“这可不能给人看,会不灵验的。” 宁苏“哦”一声,“那去把带子挂起来吧。” 秦乐施挑了一个其他人系得没有那么密集的地方,和宁苏一起把绸带系上去。 他们旁边是一对情侣,笑眯眯地说着灵不灵我都爱之类的腻歪话。 秦乐施看向宁苏,发现他正盯着广场上那尊观音像出神,便问他,“要去拜一下吗?” 宁苏偏过头,“你要一起吗?” 秦乐施应下来,他们走到观音像前,俯身跪拜。 远处院落里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钟声,秦乐施透过朦胧的烟雾望向垂眸俯视苍生的观音,像是又回到多年前对一次来这的时候,只是那时候秦乐善还在他的身边,他的灵魂也不像现在这样残缺。 “快到吃午饭的点,和我一起去旁边的斋饭馆吃点?”宁苏说,“我请客,就当是报答你刚才给我买红绸带了。” 第58章 秦乐施看着宁苏那张鲜艳明媚的脸,并没有拒绝,跟着他去到旁边小二楼里一家专卖斋饭的餐厅。 里面的环境很好,菜品看着也不错,宁苏点了两杯柠檬水,两碗素面和一份素包。 合上菜单以后,他挽起耳边的头发,秦乐施这才看见他耳朵上戴着的助听器。 宁苏察觉到他的视线,平静地解释,“小时候遇到意外,伤到耳朵,有一边几乎完全听不到,只能一直戴着助听器。” 秦乐施眼眸低垂,轻声说,“对不起。” 宁苏笑道,“没什么,我早习惯了。说起来,你经常来这吗?” 秦乐施应道,“嗯,几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来。” 宁苏问他“你信佛?” 秦乐施摇头,“不算信佛,只是求个心理安慰,你呢?” 宁苏用手撑着头,“我以前是不信的,但有时候信这些能让我心里好受点。” 秦乐施垂下眼帘没继续往下问,只是偷偷看着自己面前的人,他发现宁苏的左眼下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很漂亮,像是无法干涸的泪水。 第43章 别去不然邵岚会挠死季长风 这家店的斋饭量很大,一个素包有外面两个那么大,一笼里面有十个。 他们一人一碗素面外加两个包子肚子就饱了,剩下的只能打包带走。 秦乐施原本想开车送宁苏一程,但宁苏说他还有别的事要处理,秦乐施就没勉强,留下联系方式才开车离开。 宁苏站在原地见秦乐施走远才缓过神来,他把手机里偷拍的照片全都删掉,给秦乐施发了个好友申请,等申请通过才戴上兜帽转身拐进一条巷子。 他弓着腰靠在灰色的墙边,从兜里掏出分装药盒,就着水服下一片,等腹部强烈的痛感慢慢退去,才闭上眼拿出烟。 铁制的火机上了年头,他连按几下都没出火。 宁苏暗骂一声,正想收起火机,一个人影将他整个人都罩住。 “喀嚓。” 橙红色的火光从银白色的火机里“蹿”出,白桑榆猛然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站着的漂亮的omega。 对方眯着眼睛,问他,“你就是白桑榆吧?” 白桑榆将烟点燃,“嗯,你认识我?” “我叫邵岚,山风岚,是临川的朋友。” 邵岚说着,在他身边坐下,给自己也点燃一根烟,“之前经常听临川提起你,就想着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他迷得五迷三道,这么多年都忘不掉。” “那你对我满意吗?” 白桑榆轻笑起来,青灰色的眼睛很漂亮,让邵岚有些出神。 “满意。”邵岚说,“你和我之前遇到过的那些beta都不一样,要不是临川喜欢你,说不定我们能试试。” 白桑榆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邵岚,这些年来,他见过很多omega,但像邵岚这般出挑的并不多。 他身上有一种世人不及的风情,是模仿不来的,让人一见到就觉得喜欢,却又说不出到底喜欢什么。 一模一样的动作,外人做起来有几分轻浮艳俗,他做起来却别有一番妩媚,媚而不妖,艳而不俗,说的是俏皮话,气势却比谁都足。 白桑榆问他,“你很怕临川吗?” 邵岚盈盈笑着,“不是怕,是兄弟妻不可欺。” 白桑榆:“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豪门子弟都是及时行乐,快活人间,不在乎这些的。” “那也分人。”邵岚像是想起什么,眯起眼睛缓缓吐出一口烟,视线落到玻璃外的马场上,“豪门养得出有情有义的君子,也养得出胡作非为的贱种,就看你运气好不好,碰上的是哪类人。” 白桑榆调侃道,“那我大概算运气不好的?” “怎么会?”邵岚辩驳道,“临川人还是挺不错的,虽然疯……是疯了点,但是他不乱来,对你从一而终,从喜欢上你那天起,就没变过心。” 邵岚话音刚落,顾临川就出现在马场上,旁边还跟着一位漂亮的女士,有说有笑的,他微微蹙眉,转头去看白桑榆。 白桑榆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把手里抽完的烟丢进垃圾桶。 邵岚摸不准他在想什么,替顾临川解释道,“临川旁边那位是祁家的小姐,本来是他爸说给他当老婆的,但是他没答应,还当众拂了他爸和他爷爷的面子。” 白桑榆扫了顾临川和祁梅一眼,不冷不淡地应道,“我觉得这位祁小姐挺好的,漂亮,气质也不错,出身也好,临川真是没眼光,分不清好坏。” “咳……”邵岚的嘴角微微抽动一下,“你和他……你和临川不是在交往吗?” 白桑榆眨眨眼,“他是这么和你说的?那你就当我们是在交往吧。” 他这句话彻底把邵岚给整懵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能撑着沙发尬笑。 所幸没过多久顾临川就带着祈梅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他那个甩都甩不掉的便宜未婚夫——季长风。 “哥,这位是祁梅小姐,旁边的是季长风,季先生。”顾临川笑着把人介绍给白桑榆,又看向祁梅,“白桑榆,我现在的男朋友。” 祈梅的目光落在白桑榆的身上,语气中带着些挑衅的意味,“白先生好,之前总听临川哥提起你,今天一见,你果然和传闻里一样,生得很好看。” 白桑榆淡然笑道,“祈小姐过誉。” 第59章 “这怎么能算过誉。”祈梅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要是不好看,临川哥也不会跟你交往,不是吗?” 白桑榆淡然回答,“那就要问临川自己了。” 察觉到气氛不太对,顾临川干咳两声,说房间里待着闷,不如去外面的马场跑两圈。 邵岚跟着说,他前些天刚从国外买了几匹好马,可以去看看。 见没人反对,顾临川拉着白桑榆去独立的卧房换衣服。 中间他问起白桑榆有没有生自己的气。 白桑榆将上衣的扣子扣好,偏过头看向他,“你是说祈梅小姐的事?” 顾临川回答,“嗯。” “我为什么要生气?”白桑榆说,“你要是觉得她合适,和我说一声就行,我自己会走。” 顾临川的呼吸停滞片刻,随即笑起来,“我怎么舍得让你走,这次带她过来,只是想让她死心而已。” “嗯。”白桑榆应了声,突然坐在沙发上不动了,他盯着已经穿戴齐整的顾临川,示意他看自己的脚踝,上面还挂着之前那个银制的脚环,“你不把这个摘下来,我没法换马术长靴。” 顾临川走过去,废了点劲才把东西拿下来,“他应该给你弄个捆着的那种,最好是戴铃铛的,走路的时候和做的时候,你站不稳还会响。” 白桑榆瞪他一眼,“说是来骑马,你满脑子就是这些东西?” 顾临川十分坦然,“这家马场是邵岚的,里面的客房什么东西都配的有,到时候问他要一间玩就行,你要是不怕,咱们还可以试试在马背上……” 他没往下把话说完,但白桑榆心里已然有数,笑盈盈接道,“是不错,还能试试马鞭打人疼不疼。” “咳。” 顾临川的后背莫名有些发痛,他帮白桑榆把长靴穿好,牵着他的手,“走吧,哥,我教你骑马。” 白桑榆任由他把自己从沙发上拉起来,两人刚走到门口,旁边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尖叫,跟受惊的猫似的。 白桑榆下意识停在原地,顾临川看出了他想去敲门,挡在前面摇摇头,低声说,“别去,不然邵岚生气了,会挠死季长风的。” 第44章 说不定比起a他更喜欢o 白桑榆看看顾临川,又看看门,困惑道,“你是说,他们是一对?” 顾临川揽着他的肩,把人往外面带,“嗯,有一两年了,现在闹矛盾呢,不过这睡一觉就好,估计也闹不了多大。” 白桑榆若有所思,跟着顾临川去了外面跑马的场地。 他们到的时候,祈梅已经挑好了马,正在和负责训马的教练闲谈。 他们这种大家族出生的小孩,从出生那刻开始就面临着各种严酷的竞争,上到钢琴提琴芭蕾舞,下到书法骑马高尔夫,只要是和高雅沾边,能分出优劣好坏的东西都会成为各家孩子间互相比较的工具。 祈家是个大家庭,除去上头两个亲哥哥,祈梅还有一对异母的弟妹,更别提叔婶那边的堂兄妹。 这人多,事情就多,连带着对权利的争夺也更激烈,祈梅很小就认识到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得靠自己去争,不管是父母,兄弟还是alpha都是靠不住的。 她的兄弟努力,她就比他们更努力,不管是学习,马术,设计还是投资,她都是做得最好的那个,但祈父一直顾忌她omega的身份,不愿让她接手家业。 祈梅找不到好的办法,只能把主意打到顾临川身上,顾临川手里有新盛,和顾衿的关系也亲近,又是个好控制的精神病,只要她能和顾临川结婚,祈家那几个没用的废物就算拿到股份也没用,东西早晚都是她的。 至于顾临川喜不喜欢她,祈梅并不在乎,她对权利的渴望远远超过对爱情的渴望,alpha于她而言就是解决发情期的工具,漂亮好用就行。 想到这祈梅的目光幽幽落到不远处的顾临川和白桑榆身上,之前顾河说要找她合作,她想着能借顾河搭上顾老就答应下来,结果一不注意踩了个大坑。 祈梅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还是优雅大方的笑,等顾临川到她面前,她才温柔开口,“不知道白先生会骑马吗,要不要让教练教一下?” “之前有学过一点,不过很多年没碰过了。”白桑榆伸手抚摸着教练手里牵着那匹白马,问他,“它有名字吗?” 教练回答,“有的,它叫雪羽,还是去年江少带来的那位朋友取的。” 白桑榆:“江少?” 顾临川解释道,“江遇野,你应该听说过,他和邵岚都算是我哥,早些年新盛还没发展起来的时候,他帮过我不少忙,后面江家出事,他离开弥南去了别的地方。” 江遇野的事,白桑榆确实知道,毕竟江家违规制造成瘾性药物的事闹得全国轰动,江遇野作为揭发人不但是江家的少爷,还是家喻户晓的国际影帝,就没几个人是不知道他名字的。 只是白桑榆没想到他和顾临川之间还有这层关系,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顾临川这个人面上看着好相处,但其实对人对物都很有距离感,能让他喊一声“哥”,这个江少爷大概也不是一般人。 “原来是这样。” 白桑榆又揉了揉雪羽的头,雪羽似乎很喜欢他,乖顺地用脑袋去蹭她的掌心。 “那白先生会骑马的话,咱们一起骑着跑几圈?”祈梅示意人再牵两匹马过来。 第60章 骑马和一般的运动不太一样,上手不是那么容易,很看天赋,不留心还会有各种意外。 顾临川有所顾虑,让人挑两匹温顺点的马过来,但白桑榆还是更喜欢雪羽,摸索两下,直接起身跨坐上去。 雪羽很听话,没有一点抗拒,甚至不怎么用马鞭就能完成白桑榆给的指示。 看着白桑榆在草场上策马奔腾的样子,顾临川慢慢放下心来,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白桑榆玩得兴起,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人,他慢慢俯下身,贴近雪羽的皮毛,感受着它强健有力的心跳,潮热的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白桑榆闭上眼睛,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像是被慢放,只有和他相关的这一方小天地在飞速地运转。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彻底放松自己的感觉,整个人格外兴奋,连顾临川的呼喊都听不见。 雪羽绕着场地跑了几圈,速度依旧不减,白桑榆倒是有点累了,示意它慢一些,它才降下速度,带着白桑榆溜圈。 他这边的速度刚慢一点,祈梅就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打右边跟上来,她看着白桑榆盈盈笑道,“你骑马很厉害,完全不像只会一点的样子。” “是雪羽很厉害。”白桑榆说,“你也很厉害。” 祈梅停顿片刻,“啊?” “你是omega吧?”白桑榆说,“但你骑马的技术水平和胆识比很多alpha都强。” “那倒也没有。” 祈梅的声音压得有点低,午后的阳光落在白桑榆的身上,显得他整个人像是被一层淡淡的轻纱照着,青灰色的眼眸在光芒中透着淡淡的疏离却又格外温和。 “没必要这么自谦。”白桑榆笑着说,“自己付出努力得到的成果是值得炫耀的,有些时候太过自谦,反而会叫一些人轻看,特别是像你这样出色的omega。” 祈梅轻笑出声,“我可是来和你抢临川哥的,你一点都不紧张,还和我说这样的话,我都要感觉你这就是在轻看我了。” 闻言白桑榆回过头看了一眼,顾临川没跟上来,他对祈梅说,“临川他聪明,又是吃过苦的人,你想办法设计他,成功的概率不高,但你要是换个角度,只和他谈合作,各取所需,他会是个不错的伙伴。” 祈梅呼吸一滞,问他,“你看出来了?” 白桑榆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玩笑般回答道,“我有特异功能的,没有人能对我说谎。” 祈梅垂下头,思索着白桑榆刚刚的话,她还没做出决定,顾临川跟了上来,笑着说要和白桑榆骑一匹马,白桑榆没同意,两人就在马场上比起来。 祈梅心里有了别的打算,也就没那么关注顾临川,下了马,坐在一边的躺椅上喝茶休息。 她手里的茶杯见底,邵岚才赶过来,整个人都快被沉香味的信息素腌入味了。 祈梅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她对着邵岚甜甜道,“岚少。” “嗯,他们……”邵岚发觉自己的声音不太对,猛咳两声,“这是玩上了?” 祈梅点头,“顾总和他这位男朋友很不一般呢。” 邵岚说,“临川喜欢他很多年,我本来想着这次他能如愿以偿,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祈梅眼中含笑,“说不定比起alpha,桑榆会更喜欢omgea呢?” “你最好别在临川面前说这样的话。”邵岚说,“你别看他现在这样,顾临川发起疯来,不是一般的狠。” 祈梅应道,“当然,毕竟我还想和新盛合作呢。” 邵岚的目光从她这转到马场中央的两个人身上,顾临川和白桑榆挨得很近,还真有点郎情妾意的样子。 跑了许久的马,白桑榆有些困倦,不由打起哈欠,顾临川问他想不想吃东西。 他点点头,从马背上下来,问教练要来一些苹果喂给雪羽,看雪羽吃得高兴,才和顾临川一起回到屋内。 邵岚的马场里配得有专门的厨师,食材都是刚送过来的新鲜货,等做好还要一段时间。 白桑榆闲得无聊就在屋里转悠,马场会客厅有一面墙上挂着不少照片,有这里养着的马匹的,也有马场主人和来客的合照。 里面有一张引起了白桑榆的注意,他定在那张照片前,仔细看着上面的人,邵岚,季长风,他没见过的姑娘和男生,顾临川,传闻中的那位江少爷以及他的高中室友周芒。 “怎么了,哥?” 顾临川站在他身旁,也朝着那张照片看去。 白桑榆问他,“你认识周芒吗?” 顾临川“嗯”一声,“这件事说来话长,待会吃完饭和你讲。” 白桑榆应了声,又去看其他的照片,顾临川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一个莫名的想法涌现在他的脑海里。 顾临川背过身,拿出手机,打开加密相册,里面都是和白桑榆相关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他在和一个粉色头发的omega吃饭,那个omega和周芒有几分相像。 【作者有话说】 感觉太久没琢磨这两,都要琢磨不出来他们两在想什么了,这两是真的难写啊 第45章 那至少现在留在我的身边 “我和周芒是高中同学,那时候住宿舍,四个人一间,他们知道林与善的事,都很怕我,不愿意和我一起住。” 白桑榆站在落地窗回忆着多年前的事,他很难记住别人的样貌,所有的过往都像是被浓重的雾气所笼罩。 第61章 “只有周芒愿意和我当室友,我问他不害怕我父亲的事吗?他说我是我,林与善是林与善,就算我真的想杀人,别杀他就行。从那以后我们就成了朋友,他对我很好,我也一直记着他,直到我出事前我们还有联系。” 顾临川坐在沙发上,凝神望着他,“看来你们关系真的很好,比一般的高中同学要亲近不少。” “他身上有种很独特的人格魅力。”白桑榆说,“只要接近就会被吸引。” “所以江遇野才那么喜欢他。”顾临川把手里的烟点燃,“为了他都跑去黔州当花农了。” “啊?” 顾临川平静地解释道,“你这个同学当时是记者,为了查江家的案子和江遇野谈过几年,在江家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差点进精神病院,江遇野救得他,但后面他们还是分开了,他出国以后江遇野就去黔州种花,等他回黔州的那天。” 白桑榆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所以当初那些报道里写的什么江遇野被白月光感化迷途知返,决心伸张正义的那个白月光,就是他?” 顾临川嗤笑一声,“应该吧,不过也不算是迷途知返,江遇野的妈妈死在他爷爷手里,他一直都想替他妈妈报仇雪恨。他们俩从一开始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江遇野想利用周芒拿到证据,周芒也想利用他扳倒江家,只是利用久了反倒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感情。” “那还挺传奇的。” “是啊,每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挺感慨的,一个生下来就拥有权势、财富和名利的人,居然会主动舍弃一切,毁掉自己光明的前程,去一个小村子里种花。” “可能因为他心里一直有恨吧。”白桑榆走到顾临川的面前,把他手里的烟拿走,放到自己嘴边,“仇恨是人最难释怀的东西,比爱更持久,更强烈,也更疯狂。爱是会被遗忘的,但是仇恨不会,会一直被刻在骨子里。” 顾临川目光灼灼,笑着问他,“那哥,你有恨过什么人吗?” 白桑榆说,“我从来不恨别人,我这个人有点迷信,信因果轮回的,他们说要是你这辈子很恨一个人,那你们之间就会生出业障,等你百年后入轮回,就会和这个人再次牵扯到一起。我可不想死后还会因为这种事,再投胎成人。” “做人不好吗?”顾临川不解,“很多人都想着下辈子能继续做人,去大富大贵之家呢。” 白桑榆说,“做人太痛苦了,不管是什么家世,生在什么时代,什么地方都会痛苦,做动物则不然,动物需要思考的只有两件事,生存和繁衍,但人除去这两件事,还有无数的事要思考,只要活着,痛苦就不会结束,所以说当人哪里算得上什么好事,无端受难而已。” 顾临川伸手去抚摸白桑榆的脸,白桑榆的体温像是生来就比平常人要低一些,夏日里摸着也没什么温度,“可是我想下辈子还遇见你。” “那你就继续恨我吧。”白桑榆笑着说,“你恨着我,如果我去投胎了,下辈子就能再遇见。” 顾临川的手顿在原处,“我怎么会恨你呢。” “你要是不恨我,当初就不会来找我了。”白桑榆看着顾临川,手里还没吸完的烟落到地板上,他把手搭在顾临川的肩上,“很久之前也有人和我说会喜欢我一辈子,不过后来……他也很恨我。” 顾临川知道他说的是谁,却不想也不能点破,只是认真地听白桑榆把话说完。 “我们两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他总说长大要嫁给我,结果还没等到长大,他爸就出了事,林与善杀的。没过多久,林与善也死了,从那时候起,他就恨我了,大概是因为我是林与善的儿子的吧。” “有一次我们在河边玩,他把我按进水里,只差一点我就会死,但他还是没能狠下心,把我拉起来了。”白桑榆坐在顾临川的身上,他们贴得很近,连心跳都融为一体,“后来他从那里搬走,继承他父亲的遗志当了一名刑警,我们见过面,他还是恨我,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顾临川去吻白桑榆,“那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白桑榆说,“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我不明白,都是他教我的,他告诉我什么是喜悦,什么是悲伤,什么是爱,小时候……我会想我对他的喜欢,兴许是因为他喜欢我,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就像照镜子一样。” 顾临川的呼吸加重,他摩挲着白桑榆背后那微微发烫的金莲印记,“那不是喜欢,你不喜欢他。” “但我放不下他。”白桑榆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不管他对我怎么样,我都不能放下。” “所以你喜欢那些和他长得很像的omega?”顾临川的眼睛泛红,他深吸一口气,“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把他们都当成宁苏?” 白桑榆没回答,他抬手轻轻抚上顾临川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青灰色的眼睛深沉如海,“没有谁会是谁的替代品,宁苏一样,你也一样。” “但你不爱我。”顾临川说,“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留在我身边。” “所以你就找人跟着我,在房间里安摄像头,还用祈梅来试探我?” 白桑榆的语气很平静,顾临川却莫名有些慌乱。 “你都知道……那其实是……” “没必要说是joker做的。”白桑榆说,“他和你是一个人不对吗?他想做的事,他的欲望就是你的欲望。临川……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做不到,也没法答应你。” 第62章 顾临川把头埋在白桑榆的心口处,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离开,“那至少现在留在我身边。” 第46章 那你现在还恨他吗? 从马场回来以后,顾临川把安在白桑榆房间里的摄像头都给拆走,走前还拉着人玩了点高难度的。 中间问起之前拍到的视频和照片,白桑榆表现得很无所谓,顾临川想留着用,就留着用,想删掉也行。 顾临川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对人对事都满不在乎的态度,笑着问他,“哥,你不怕我哪天犯病,把这些东西流出去?” 白桑榆趴在床边抽烟,手里还翻着一本很厚的德语辞典,头也不抬地回答,“你想的话就做呗。” “还是别了。”顾临川说,“我可舍不得给别人看。” 白桑榆抬眸翻他一眼,慢慢吐出一口带有薄荷气味的烟雾,顾临川靠在书桌边看着他,“哥,你最近抽得有点多,对身体很不好的。” “我知道。”白桑榆翻了一页纸,“但是控制不住,有时候心里不舒服,抽烟能让我冷静下来。” 顾临川问他,“柠檬又惹你生气了?” “她哪有那本事。”白桑榆把抽完的烟头精准丢进垃圾桶里,“只是最近总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顾临川坐到他边上,手轻轻抚上白桑榆的脊背,“因为乐施的事,还是……” “我也不知道。”白桑榆说,“可能是天太热,心烦吧。说起来,你和祈小姐那事进行得还顺利吗?” “还行,祈梅她那几个兄弟不是什么聪明人,挺好对付的。”顾临川问他,“不过,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我记得在去马场那天之前,你根本不认识她。” 白桑榆继续翻手里的辞典,“我不是只看纪录片和电影,我偶尔也会看新闻之类的,多少能猜到一点。” “猜到?” 白桑榆偏头去看他,“我读大学的时候修过一些和金融有关的课程,也实践过,股票和比特币什么的,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钱很好赚,我卡里的流水不比你现在低,不过这个年头经济下行,什么都不好做。” 顾临川说,“那你完全没必要再去打工呀?” 白桑榆打了个哈欠,“没钱当然要去打工,炒股赚得再多也撑不起成天在酒吧里撒钱,纸醉金迷,快意人生。” 顾临川的嘴角微微颤抖起来,“居然是这样。” 白桑榆把辞典合上,翻过身躺在床上,伸手去捏顾临川的脸,“不然?我就喜欢这种沉浸在欲望里,挥金如土的感觉。抽烟,喝酒,或者找人睡一觉,只要能舒服就行,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对我来说有多少都一样。” “但人总要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顾临川说,“有钱总比没钱好。” “要是知道自己早晚会死,死都不怕,还会怕没钱吗?”白桑榆轻出一口气,把话题挑开,“别总是说我,说说你吧。” 顾临川轻声笑起来,“嗯,哥想知道什么?” 白桑榆看向他手上那块蝴蝶形状的疤痕,问他,“我想知道和joker有关的事,他喜欢戴手套是因为你手上那块疤?” 顾临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过了一阵才回答道,“嗯,他不太喜欢我父母,可能因为我受伤的时候,一般都是他在承受吧,在他眼里他们都是加害者。” 白桑榆垂下眼帘,“他的名字是你取的?” 顾临川摇头,“他自己取的,《蝙蝠侠》里经常在哥谭市做坏事的那位。他觉得小丑很酷,就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白桑榆说,“我以为是马戏团或者扑克里的那种,居然是《蝙蝠侠》,他还挺中二的。” “是有点。”顾临川思索着怎么回答比较好,“在他看来弥南就和哥谭是一样的,每个城市都是哥谭,只是有的城市需要蝙蝠侠的出现,有的城市需要小丑,弥南就属于后者。你看过托德菲利普斯的《小丑》吗?他和亚瑟很能共鸣。” “那你呢?”白桑榆问他,“你想成为蝙蝠侠还是小丑?” “不是我想成为。”顾临川眸光阴沉,“而是我能成为什么。如果布莱恩没有那么大的家业,他的父母没有死在他的面前,他长大后会是好人,但不一定会成为蝙蝠侠,同样的如果亚瑟没有遇到那样对他的母亲,没有碰到那些欺辱他的人,他也不一定会变成小丑,塑造这一些的不止是他们自己,还有哥谭本身。” 白桑榆伸手拿起放在一边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顾临川,用金属制成的打火机帮他点燃,又抬手给自己点上一根。 顾临川不知道他从哪养成的在床上抽烟的坏习惯,想说他几句却又没狠下心,只是委婉提醒,“哥,你这样很容易把床点着。” 白桑榆单手夹着烟,朝他吐气,“我会注意,而且这不是我买的,也不是我家,着火就着火吧。” 顾临川一时无语,望着阳台上的盆栽发呆,里面有一盆和周边已经长大开花的不一样,是新种进去的,但看幼苗看不出品种。 他问白桑榆,“哥,你阳台上那盆草,是最近才栽进去的?” “乐施给的,他没说是什么,应该是兰花之类的。” 提到秦乐施,顾临川的语速不由放缓,“你和他最近还处得来吗?” “跟之前没什么区别。”白桑榆回答道,“说来也奇怪,刚开始不知道他和我有血缘关系的时候,我总觉得和他很投缘,就像什么都能告诉他,但知道他是我亲哥哥以后,却难免心生隔阂。” 第63章 “因为他也是林与善的儿子?” 白桑榆没否定,“我妈还在的时候,她总是很害怕我会变成和林与善一样的人,每天放学以后,她就让我抄经书,背各种经文,她自己也抄,《地藏菩萨本愿经》一万七千多字,她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也不吃饭,从早上一直抄到晚上,我就在旁边看着她。那时候我时常会想,我这一辈子,我活着的价值就是为了像她证明我不会成为像林与善那样的人。” “哥。”顾临川的眼眶湿润起来,“阿姨可能只是因为林与善的事受到太大的惊吓,你没必要那样想自己……” “她很早就知道林与善杀过人。” 烟雾在白桑榆的上方弥漫开来,他的神色镇定,语气也很平静,就像是在讲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普通琐事。 “她也想过自己动手杀掉林与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能下得去手。在林与善的事情败露前,她一直表现得很正常,他们就像一对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夫妻,直到林与善死后,她才变成后来那样。 我读初中的时候,有一天放学我回到家里,她不在,我到处找都没看到她,转到村口那方莲池的时候才发现她在湖里。我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落进去的,也不知道她是自溺,是无意间滑落,还是被什么人推进去的,我甚至不知道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掉了。 我只记得我就站在旁边,看着她被水泡得浮肿,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直到很久后,我才反应过来我应该把她捞上来,她下葬那天,有人过来安慰我,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痛苦,我体会不到那种感情,我只是觉得她就这样离开,也挺好的。 她活得太痛苦了,每天,每时每刻,她的身上都带着痛苦和悔恨的味道,我不明白那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只觉得她能解脱就是最大的幸福。” “我想阿姨会理解你的。” 顾临川握着白桑榆的一只手,白桑榆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已经不在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我现在倒能理解她当初的心情了,我刚知道乐施是林与善的孩子时,我也在想,他会不会做出和林与善一样的事,毕竟他和我一样都流着野兽的血。” “他不会的。”顾临川想了想,“你也不会。如果血脉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善恶,还完全没必要搞教化什么的,只让被确定为‘善’的孩子降生就好了。” 白桑榆笑而不语,过了一阵才说,“也不是每个人都和你有一样的想法。” 顾临川轻“嗯”一声,思绪又飘到那个他很在意的人身上,试探般回答道,“那你会恨他吗?” 白桑榆知道顾临川在说谁,缓缓朝着空中吐出一口烟,并没有回答。 “那你现在还恨他吗?” 穿着便衣的青年刑警坐在宁苏的对面,大口扒拉着碗里的热干面,老铺子的风扇不是很好使,转起来的时候带着一阵咯吱咯吱怪声。 宁苏没心思吃东西的,小口喝着杯子里的绿豆冰,“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老盯着人家不放?” 宁苏眨眨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位老同学兼曾经的同事,轻声回答,“我说不出来,要是我真的恨他,当年就应该直接把他给淹死,不至于到现在才发作。” “那你就是还对人家恋恋不忘。” “才不是。”宁苏翻他一眼,“我和他之间不管怎么样都是没可能的,就像这样就行。” 青年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他很快按下接听键,眉头不自觉拧成一团。 等他挂掉电话,宁苏才问道,“郑衡,是不是又出事了?” 郑衡神情严肃,把声音压到最低,凑近对宁苏说,“有人在西市区发现一具新的尸体,应该是效仿者留下的。” 第47章 我给你买个新的 “诶,你听说没有,那个变态杀手前几天又作案了,我听人说他把人肚子都挖空了。” “我去,这么恐怖?那我最近得早点回家,你也别加班加到那么晚,免得被那个变态给盯上。” “我什么时候下班哪是我能说的算的,要不是那个狗老板天天盯着,我才不……” 嘈杂的议论声,断断续续从后排传来,秦乐施掏出有线耳机戴上,把歌切到碧昂丝版本的《crazy in love》,夕阳淡金色的余晖透过玻璃车窗照在他身上。 他点开同城推送,一张未打码的血腥照片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照片上的标题写着:“效仿者再次作案,死者被掏空内脏,切下小指,丢弃在西市区某废弃建筑工地内 秦乐施下意识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点开那张照片,里面是一具赤裸的男性尸体,他的腹部被人整个抛开,挖空所有的内脏,放入一大捧白色玫瑰,鲜红的血液将玫瑰的花瓣染透,整个场面看起来血腥又诡异。 他按下保存键,刚推出去,那条帖子就被封禁,消失在各种旅游推荐和美食打卡里。 “新市区佳林路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自己的随身物体……” 电子女声随着一阵急刹响起,秦乐施偏头看向窗外,半垮不垮的破旧平房上印着一个鲜红的“拆”字。 他垂下眼眸,快步下了车。 秦乐施有个习惯,他喜欢每个月抽出一天坐公交车绕着弥南转一圈,没有目的地,随地下车,他觉得这是理解一座城市最好的办法。 第64章 他穿过一排已经空置的老旧自建房和路边修了一半的烂尾楼来到一片相对繁华的街区。 秦乐施从小在弥南在长大,但他总觉得自己并不是很了解这座城市,长江从这座城市的中间倾泻而下,把它一分为二,虽然江的那头和江的这头共享着一样的名字和风俗,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弥南的灵魂也被他一分为二,代表着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 秦乐施走了很长一段路,靠在路边的墙上抽了根烟,这旁边是个酒吧,对面是便利店。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招牌发着白色的冷光,站在他的位置一眼就能看见里面收银员疲惫的身影。 秦乐施静静看着她,手里的烟慢慢烧尽,沉重的夜色落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影子变成蜘蛛或者蜥蜴的样子。 “喵喵。” 一只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他脚边,秦乐施回过神来,他把烟头丢进垃圾桶,俯下身摸了摸猫头。 看那猫瘦得有些可怜,秦乐施温和笑道,“你在这等一会,我给你买两根火腿肠,好不好?” “喵。” 秦乐施去对面的便利店里买了瓶水,还有两根鳕鱼肠,结账的时候他发现收银员在哭,强烈的痛苦围绕在她的周边。 他又要了包纸巾,抽出一张递过去。 收银员有些错愕地接过纸巾,打量着自己面前的男人,“谢……谢谢。” 秦乐施没说什么,拿着水和火腿肠转身离开。 那只猫不在原处,正躲在旁边的巷子里看他,秦乐施无声笑起来,把火腿肠的外皮撕下来,然后喂给小猫,又用瓶盖给它喂了点水。 那猫吃完以后便过来蹭他,秦乐施陪它玩了一会,刚想起身,就看到几个喝得有些醉的男人挡在巷子门口,手里还拿着几个酒瓶,明显不怀好意。 “有事吗?” 秦乐施慢慢后退几步,摸上墙边摆着的木棍,细碎的木刺扎进他的手里,有些发痒。 “没什么事,就是兄弟几个没钱喝酒了,想借你点钱,买酒喝。” 领头的那个,说着往前走几步,想伸手去掏秦乐施的口袋。 秦乐施握着棍子,还没来得及出手,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些人背后。 “喂,兄弟,想抢钱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那几个混混听到声音,回头骂道,“什么东西,你哪来的玩意?” 宁苏没搭理他们,视线从秦乐施身上一扫而过,随即翻了个白眼,“现在滚我都放你们一马。” “滚你妹啊,我看你是欠打。” 混混说着就要上手,但他们三四个人都喝过酒,没两下就被宁苏给放倒在地上。 宁苏很明显受过专业的训练,下手又快又狠,那几人痛嚎几声,就踉跄着跑了。 看他正朝自己走来,秦乐施松开手里的棒子,神色变得柔和起来。 “谢谢你,阿苏,嗯……我可以这样喊你吗?” 宁苏只是看着他,没说话,神色也有点怪。 秦乐施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助听器不在耳朵上,可能是刚从动手的时候掉了。 他掏出手机,敲下一行字,给宁苏看。 【你的助听器,是刚刚掉了吗?】 宁苏下意识摸向耳上,随即点点头。 这巷子里没安灯有些暗,秦乐施打开手机灯光,找了一阵才在墙角边发现宁苏的助听器。 他用纸巾小心地把助听器擦干净,递给宁苏,宁苏将它戴回去。 秦乐施问他,“怎么样,现在能听见吗?” 宁苏摇摇头,拿手机给他回复。 【不行,这个好像坏了。】 秦乐施想了想,敲下一行字。 【我给你买个新的】 宁苏还是摇头。 【不用,我家里有多地。】 秦乐施笑起来。 【因为我坏掉的,我当然要赔你一个,刚刚的事,谢谢你,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宁苏盯着他看了一会。 【不用谢我。】 秦乐施搜了一下附近能买到助听器的店,朝宁苏伸出手。 宁苏目光微动,不解地看向他。 秦乐施斟酌过后,给他看屏幕。 【你这样能过马路吗?】 宁苏翻他一眼,作势就要离开,秦乐施跟在他身后,想给自己解释几句,但宁苏压根不搭理他。 他们两就这样僵持着走过两个路口,最后在一家蓝色招牌的门店前停下。 宁苏指了指店招牌,秦乐施这才看到上面印有助听器几个字。 店还没打烊,秦乐施走进去问老板有没有助听器卖。 老板点点头,问他需要什么样的。 秦乐施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宁苏,“嗯……最贵的那种,他的耳朵是因为意外受伤的。” 老板说,“他之前有去检查过吗,这个还是让他自己来试试会比较好。” 秦乐施去门口把宁苏拉进来,宁苏垂着头,不大情愿地和老板比划了一大堆,又做了几项测试,才找到一个合适的。 秦乐施问他,“怎么样,现在能听见吗,这个效果可以吗? 宁苏“嗯”一声,“可以。” “那就拿这个吧。” 秦乐施没问价格,直接亮了付款码。 宁苏瞪大眼睛,刚想制止他,老板已经眼疾手快扫完了。 等出了店门,宁苏才用胳膊肘捅他,“你知道这个助听器多少钱吗?” 第65章 秦乐施看了一眼付款记录,平静回答,“两万,也不算太贵。” 宁苏瞪着他,“是两万一个,一对就是四万,这还不算贵吗?我之前那个才两千多……” “这种东西还是买贵点的好。”秦乐施笑盈盈打断他,“不然你之前那个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坏掉。” “你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吗,乐事先生?” 秦乐施被这个称谓逗得笑出声,他安抚宁苏,“是啊,你不用觉得我给你买得贵了,你亏欠我,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了,我也不差这点钱。” 宁苏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由问他,“看来你很有钱喽?” “一般有钱吧。”秦乐施说,“都是祖上留下的,我在植物园上班,那点工资养家糊口是够,但买房买车的话,还是得背几十年的债。” “没想到你居然是富二代。”宁苏一边嘀咕,一边打量着秦乐施,“一点看不出来呀。” 秦乐施故作深沉,“可能是我平时比较低调吧,俗话说财不外露,低调一点才能把日子过得长久。” “那我也务实一点,请你吃饭吧,就当是给这个助听器补差价了。” 这附近都是正在改建的棚户区,没什么上档次的好馆子。 宁苏就挑了一家人多又干净的新疆烧烤店,要了羊腿,羊排,羊腰子和羊肉汤,还顺带着点了几瓶红乌苏。 这家烧烤店是老式的露天炭火烧烤,味道不错,就是上菜速度有些慢。 宁苏开了瓶啤酒给秦乐施倒满,“这个应该能喝吧?” 秦乐施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喝不了太多,我有点酒精过敏。” “那我让他们给你拿两瓶奶啤。” 宁苏熟练地喊服务员换了两瓶冰奶啤过来,老旧风扇在他头顶吱呀吱呀转个不停,他把易拉罐的拉环打开,将罐子递到秦乐施面前,“试试这个。” 秦乐施喝了一口,发酵奶制品的酸甜味并不难喝,“挺好喝的,你是经常来这里吃饭吗?” “嗯。”宁苏抱着手里的啤酒,猛灌一口,“我住在这附近,得空的时候会过来。” 秦乐施本想问问他具体的地址,但宁苏不知怎么回事,神色变得极其难看。 闻到对方身上那有些异常的荷花香,秦乐施很快意识到宁苏的发|情期好像到了。 第48章 我想和你见一面 眼看宁苏的状态越来越差,秦乐施立即把他从人多的烧烤店带到一个空旷没人的地方。 “你带抑制剂出来了吗?” 秦乐施连声问他,“或者隔离喷雾之类的?” 宁苏摇摇头,撑着墙站起来,“没事,我家就在附近,我自己能回……唔……”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腿又软下去,秦乐施扶住他,“你这样能行就怪了,我送你,你家在哪?” 宁苏指了指不远处的老式小区,“六号楼,一单元101。” 荷花味的信息素几乎占据了秦乐施周边的一切,他屏住呼吸,凝神扶着宁苏回家。 好在这个点,附近没有什么人,要是遇到信息素等级很强的alpha,宁苏的情况会变得更糟糕。 到地方以后,宁苏拿出钥匙开了门。 秦乐施本想就此离开,但又担心会生出其他的变故,还是跟着进去。 宁苏家的布局很陈旧,家具也像是几十年前用的那种,整个房间有些凌乱和说不出的潮热。 秦乐施把宁苏扶到沙发上,从茶几下面翻出放着抑制剂的盒子,递到宁苏手里。 宁苏不紧不慢地把抑制剂推进身体里,原本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下来,他轻咳两声,看着还没走的秦乐施问他,“那什么,你是alpha吗?” “我是呀。”秦乐施回答道,“不过我和一般的alpha不太一样,我做过腺体手术,所以对omega的信息素不是很敏感,易感期也没那么严重,和beta会比较像。” 宁苏恍然,“怪不得,你刚刚离我那么近,居然没有被影响到……” “你这副语气怎么好像很遗憾似的。”秦乐施站在一边,挑眉道,“怎么,你想我也被你诱发出易感期吗?” “才不是、”宁苏翻他一眼,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我可没那么蠢,不过我想你帮我一个忙,下次你想吃什么可以自己挑。” “什么忙?” 宁苏将衬衣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轻声说,“给我咬个临时标记。” 秦乐施愣在原处,足足好几秒后才说,“啊?你不是用过抑制剂了,为什么还要我咬临时标记?” “我的腺体有点问题,这种程度的发|情期,单靠抑制剂撑不过去,必须得有alpha的信息素才行。” 宁苏一边说一边朝着秦乐施靠近,荷花味道的信息素变得比刚才更为强势,几乎要把秦乐施淹没。 眼看自己的信息素也濒临失控的边缘,秦乐施无奈叹气,按照以前学的,在宁苏后颈的腺体上咬了一口。 宁苏吃疼地“嗯”一声,等得到足够的信息素以后才把秦乐施推开,“你怎么咬那么重,你之前的omega都不会嫌弃你吗?” 秦乐施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没交往过对象,所以对这个不是很了解。” “你条件这么好,居然没有谈过对象?”宁苏有些诧异地打量着他,“不会是某些方面……” 秦乐施打断他,“我刚才帮过你,你可别乱说。” 第66章 “开个玩笑啦。”宁苏打趣他,“alpha就是要经得起开玩笑才好找老婆呀。” 说完宁苏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让烧烤店老板把东西烤好直接送他家来,随便把钱转过去。 “我现在不太方便出去,就喊他送过来,你待会吃完再走,不然我一个人可吃不了那么多。” 秦乐施应下来,宁苏让他先在沙发上坐一会,自己去给他倒水,顺带着把电视打开。 秦乐施对晚上八点档的<a href=https:///tuijian/nuelian/ target=_blank >虐恋神剧没什么兴趣,撑着头盯着宁苏茶几下面放着的药发呆。 他虽然没怎么和omega接触过,但读书时期还是上过生理课的,宁苏那几袋子药明显不太正常。 “我家里没饮料,就给你倒了点白水,你将就着喝。”宁苏刚洗好的草莓摆在秦乐施面前,又把水递过去,“这昨天刚买的草莓,挺甜的,你尝尝。” 秦乐施拿起一颗,咬下去全是酸甜的汁水,他问宁苏,“你应该不是弥南本地人吧,听口音不像。” “嗯。”宁苏回答道,“我是黔州人的,这两年因为工作上的事才来弥南的,这房子是我租的,便宜,就是位置不太好,离城里有些远。” “那你上班这些方便吗?” “我现在没上班。”宁苏说,“我耳朵有问题,不是很好找工作,之前的工作又很无聊,我就辞职了,偶尔给人写写东西赚点饭钱。” “那你父母……” “我爸很早就走了,我妈前几年没的。”宁苏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也没什么其他亲近的亲戚。” 秦乐施没想到宁苏家是这样的,垂着头和他道歉,“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宁苏扬起笑脸,“倒是你,问这些做什么,查我户口啊?” 秦乐施认真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多了解我?” “嗯。” “了解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既没钱也没身份,更没能力。你到弥南的大街上随便找一个omega,条件都比我好。” “我也说不清。”秦乐施说,“兴许是因为喜欢你信息素的味道吧,又或者是因为刚刚给你咬了那个临时标记。” 宁苏如临大敌,“不是吧,我就让你帮个忙,你怎么好像要赖上我一样。” 秦乐施耸耸肩,“毕竟我是个没有谈过对象的传统alpha,我的第一次的临时标记都给你了,你可不得对我负责。”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宁苏白他一眼,“哪有alpha要求omega负责的?” 秦乐施摆出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我不要脸呗。” 宁苏被他这话逗得直笑,还没来得及反驳,一个电话打进他手机,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站起身去阳台接通电话,一个陌生的男声从听筒那边传来,“您好,宁苏先生吗?” “我是,请问你是……” “我想和你见一面,谈谈和白桑榆有关的事。” 第49章 是人行邪道,不可见如来 进入七月,弥南的初中基本都到了放暑假的时候。 顾临川给白柠檬找了一个带托管的培训补习班,周一到周五可以住在里面,周末休息。 白柠檬本来不太愿意,但她期末考出来的成绩实在太难看,只能答应下来。 周一这天,白桑榆特意早起和顾临川一起送她过去,白柠檬像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站在门口盯着他俩看了半天才进去。 “走吧,哥。”顾临川拉开车门,“我送你去上班。” “嗯。” 白桑榆坐上副驾驶,下意识去拿烟盒,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我准备戒掉了,就没买新的。” 白桑榆不太理解他,“怎么突然想着要戒烟?” “这不是上年纪了,得为身体考虑。”顾临川笑道,“你也趁早戒吧,那东西抽多了影响男性功能。” 白桑榆没说话,手不自觉敲击着烟盒,顾临川打开车载广播,电台女主播正在播报晨间新闻。 “近日我市出现多起命案,影响极其恶劣,市公安局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作出回应……” “哥,最近这段时间,我接你上下班吧。” 顾临川将电台的声音调小,偏头看了正在打哈欠的白桑榆一眼。 白桑榆问他,“你平时不是挺忙的,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弥南现在不太平,那个连环杀手在植物园附近做过案,我去接你,总比你一个人回去要安全些。” “你要保护我啊?” 白桑榆靠在窗户边,笑盈盈看向顾临川。 顾临川的耳根有点发红,“嗯,两个人一起,不容易吃亏。” “要是真遇见,我保护你还差不多。”白桑榆打趣他,“你这坐办公室养尊处优的,就算是alpha也很难在这种疯子面前占上风,关乎生死的搏斗看的可不止是力气。” 顾临川想了想,“那哥……你来接我吧,其实害怕的人是我。” “你得了,你那么多保镖……” 白桑榆翻他一眼,转头看向窗外,现在正是早高峰时间,人行道和车道都格外拥挤,七月最烈的太阳毒辣地照在地面上,把街头本就不精神的树苗烤得蔫蔫的。 他听着电台里的领导们应付记者的提问,负责抓捕的队长沉声立下多少日内必破案的军令状,心头莫名烦闷,低声说,“其实我还挺想遇见那个杀手的……” 第67章 “刹——” 顾临川在一个红灯前猛地刹车,两人的身体都止不住向前倾斜。 “你怎么想着要见这种人,大家躲他都来不及呢。” 白桑榆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用右手撑着头,“可能因为他是在模仿林与善作案吧,我还挺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会做出和林与善一样的事。” “那等警察抓到他就行。” “希望他们能尽快抓到吧……” 白桑榆的话音刚落,一个电话打进来,他草草扫过来电显示,接通电话。 宁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今天晚上见一面,有事和你说。” 白桑榆应下来,那边就把电话给挂断。 他侧目看向正在专心开车的顾临川,目光不由沉下去。 从白柠檬补课的地方到植物园有些远,路上又堵,白桑榆进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迟到将近半小时。 他打完卡才发现秦乐施给他发了消息,说这两天要休假,不会来植物园上班。 白桑榆觉得这事有些反常,却没有多问,秦乐施毕竟是成年人,不需要谁去充当监督人。 他把自己的工作做完,又帮秦乐施给生态箱里养着的蜥蜴喂了点东西,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的点。 白桑榆想吃之前常去的那家素菜馆的丸子,拿上手机刚走出门就碰到秦乐施的同事,像是之前见过面的,但他想不起来他们的名字。随便找借口糊弄过去,对方走的时候还一副心痛不已的样子。 今天是工作日,虽然正值午餐的点,但餐厅里的人并不多,白桑榆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吃饭。 他的菜刚上齐,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是宁苏和秦乐施。 白桑榆放下手里的筷子,往角落里挤,确定他们发现不了自己后才放下心。 从他这个视角虽然看不到秦乐施,但宁苏看得很清楚。 不知道秦乐施和他说了些什么,宁苏一直在笑,看起来很开心。 白桑榆没心情吃东西,低头给秦乐施发了个消息。 【桑榆:你在干吗?】 没过多久秦乐施给他回信。 【乐施:吃饭】 【桑榆:和谁?】 【乐施:一个朋友】 白桑榆还想继续问,但思索过后还是把对话框里打好的字都删掉。 从他把秦乐施的消息给宁苏的那刻起,他就知道宁苏回去找秦乐施。 那时候他无比确定秦乐施是做过那件事的,但现在……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白桑榆单手撑着头,在心里思考着对策,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只能等下班以后见到宁苏再做打算。 宁苏和白桑榆约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里见面,白桑榆到的时候,他正在吃盒装的巧克力冰淇淋。 白桑榆在前台买了两瓶冰可乐,放在宁苏的面前。 宁苏抬头,看他一眼,“那边的冰柜里有葡萄味的冰球,加在里面会更好喝。” 白桑榆按他说的买了冰球放在可乐里,气泡浮在可乐的表层,“滋啦”的声音给一整个燥热的夏日带来些许清凉的慰藉。 “我这次找你,是想和你说关于那个模仿犯的事。”宁苏打量着他,神情有些落寞,“警方那边查到了一些信息,作案人应该是个35岁左右的男性alpha,身高在177左右,受过高等教育,可能有极端宗教主义倾向,和秦乐施没关系。” 白桑榆用吸管喝着瓶子里的可乐,像是在确定宁苏说的话,“和他没关系?” 宁苏点头,“后面两次作案,他都有明显的不在场证据。” “那看来有时候,我的能力也不是百分百管用的。”白桑榆轻笑着问宁苏,“你和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宁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桑榆垂着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可能是我换香水了。”宁苏说,“再说,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你和之前不也……” 他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白桑榆面前,“这是他们在最近一次作案的案发现场拍到的,你看看有没有头绪。” 白桑榆接过那张照片,便利店白炽灯明亮的光芒将照片上的一切都照得格外清晰。 一具白花花的尸体,不着任何衣物躺在灰色的水泥地上,他的腹部被刀生生剖开,内脏被整齐地摆在旁边,尸体腹腔里塞满被鲜血染红的白色玫瑰。 在尸体上方的地面上,用鲜血写着几句话,“若以色见我,以音声闻我,是人行邪道,不可见如来。” 第49章 如果没有那些事你会爱我吗 白桑榆看着手里的照片有些出神,被鲜血染红的花像是一个藏在他身体里的隐秘开关,把那些多年前早该被遗忘的记忆再次唤醒。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那间带院子的房子里,白知薇在厨房里做饭,林与善在花园里给花草施肥。 年幼的白桑榆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把那些像碎肉一样的东西均匀地撒到泥土里。 “爸爸,为什么你养的花,比外面的要好看这么多?” 林与善笑着回答,“因为爸爸用了不一样的养料,最好也是最……贵的那种。” “但是这个东西看起来很奇怪,味道也很怪。” “等这里的花都开了,就不会再有奇怪的味道。”林与善说,“有些生命的旺盛总是需要另一些生命作为补偿,这很公平,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第68章 “你怎么了,有线索?” 宁苏的声音把白桑榆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将照片还给宁苏,“只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宁苏沉默下来,只是盯着他看,许久后才问,“你这些年还做梦吗?” 白桑榆“嗯”一声,“总是梦见过去的事,不过我早习惯了。” “那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凶手的确是在模仿那个人作案,不过他的手法很低劣,没什么意思。” 宁苏不明白他的意思,“低劣?” “对,林与善从某方面来说是个很‘节俭’的人,在他眼里人体的每一个部位,哪怕是一根头发或者一点皮屑都是上好的养料,除去收藏用途的小指,他绝对不会浪费这么多有用的部位,就为了把尸体做成插花瓶。而且他心思比一般人要细密得多,也不会做出抛尸这种事。” 宁苏的眼神变得幽暗而沉重,“当初他的案子在全国范围内报道过,虽然没有详细的案情描述,但是至少大家都知道他杀人是为了当养料种花,这个模仿犯之前至少犯过三起案子,算上最近这起,只有从河里捞上来那起是被抛尸的。” 白桑榆问他,“那具尸体上有留东西吗?” “尸体的后背上用刀刻着几个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应作如是观。’,还是《金刚经》里的,所以警方那边怀疑,这个人可能存在一定的宗教信仰。” “那他大概率是信邪教的,至少不是佛教徒。”白桑榆突然笑起来,“虽然用的句子是《金刚经》里的,但我想这和佛教本身没什么关系,如果我没记错,他是在你们发现那个女孩的断指后才开始抛尸的吧?” “嗯,之前做的几起案子应该都只是丢下了手指。” “那我想,他大概是在和你们沟通,或者说是……在挑衅你们。” 白桑榆轻蹙起眉头,“沟通?” “嗯,《金刚经》是佛教经典,从某些角度上来说也可以用来探讨人生哲学,一切有违法,如梦幻泡影,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虚幻无常,许多的烦恼都来自人的执着。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单凭相貌和说法来判断如来是否来过是误入歧途,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来过。 人的生命本身是没有意义的,死或者生都是一样,只要退去所有的七情六欲,摒弃执念,才能得到救赎。他的意思大概是,让你们不要执着于找他,就算你们想要找他,但是单凭相貌或者从别人的言语中得到的信息是找不到他的。” 宁苏轻嗤一声,“他还真把自己当成神了。” “连环杀手都是这样,多少有些精神疾病,就和汉尼拔一样。”白桑榆说着用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你看过《沉默的羔羊》吗?汉尼拔就是那种很典型的高智商反社会人格,这种人带点神神叨叨很正常,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是比其他人嗯……或者说这世界上的一切都要高一等的,就像人类饲养牛羊一样,他们饲养人,再杀掉人,毫无负罪感,甚至会获得常人难以感受到欢愉。” “那你不是也对得上。” 宁苏这话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白桑榆垂着眼帘,“我可不是那样想的,在我心里万物都一样,我没有高谁一等,也不会杀人,不然还能给你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得了吧。” 宁苏打断他,“你是不会杀人,但你做事也算不上什么良善之辈。” 白桑榆没有替自己辩驳,他看着宁苏耳朵上戴着的助听器,问道,“你换了一个助听器?” 宁苏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耳朵,“嗯,之前的不小心弄坏了。” “你这个情况,弄得走吗?” “我有什么弄不走的。”宁苏淡淡看着他,“怎么,你不会是想说要是我没钱就问你要吧,你很有钱?” 白桑榆回答得很认真,“如果你提了,不管多少我都可以弄来。” “你……”宁苏停顿一下,垂着头不去看他,“还是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你总是这样。”白桑榆苦笑道,“其实那几年在监狱里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你会和我结婚吗?” “我想抽烟,去外面吧。” 白桑榆跟着他走进旁边的巷子里,从怀里掏出一根烟递过去 微弱的火星在一片深重的黑暗里燃烧,宁苏半倚在墙上,看着白桑榆在夜里模糊的轮廓,轻声说,“刚开始那几年,我无比确信,如果没有那件事,如果你爸爸不是林与善,我们会在一起,会结婚,会过很普通的日子。 可后来,我才想明白,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可能,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是爱我的,但你懂什么是爱吗?你所表现出来的那点可怜的爱意不过是在模仿我对你的感情,你自己根本就不明白。” 白桑榆沉默了,夹着烟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宁苏继续往下说,“我早就不执迷于当初的事,真正执迷不悟的是你。如果你真的放下了,你就不会问出那个问题。” “……” 白桑榆的视线落在对面黑色的墙上,他不想再谈及与此相关的事,“你现在已经能确认秦乐施不是你要找的凶手了吧?” “嗯,又怎么……” “那就离他远点吧。”白桑榆说,“他……有些问题。” 第69章 宁苏翻他一眼,“你要是想让我这么做,总得给我一个理由,而不是这种怪话。” 白桑榆转头看向他,沉默一阵后才说,“他和我有血缘,他……也是林与善的儿子。” 宁苏手里还没吸完的烟落在地面上,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怎么会?” “我们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件事的,他妈妈之前患有精神疾病,在病院里治疗的时候碰上了林与善,后来林与善去了黔州,她留在弥南生了对双胞胎,里面那个男孩就是秦乐施。我想你和他走得有些近,所以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你……” 宁苏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又掏出一根烟,打火机的火光将他们面前那一小块地方照亮,他突然问白桑榆,“你去过这里的禅寺吗?” 白桑榆摇头,“我对那种地方向来没什么兴趣。” “我听人说,那座庙去问姻缘很灵的,如果一对情侣去拜,真心相爱的人就会白头偕老,命中无缘的人就会立即分开。昨天我和人去卜了一卦,卦象说是吉兆。” 白桑榆问他,“你的新男友?” 宁苏说,“现在还只能算普通朋友,倒是你,你和你那个对象,现在还好吗?” 白桑榆没想到他会问起顾临川,迟疑道,“挺好的,他对我不错。” “那你对人家也好点吧,你知道你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别让这个世界上所有对你好的人都悲剧收尾……” “嗯。” “我先走了,还有些事得处理。” 白桑榆没挽留他,只是继续抽烟,宁苏说的确实没错,从他出生开始,那些对他好的人无一例外都生活在痛苦中,有些可以推脱给所谓的命运,但有些的确是他带来的。 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却始终没有办法理解他们,情感上的缺失和对杀戮的渴求让白桑榆在不做伪装的时候像是一只误入人类族群的野兽。 一直以来他都在压制自己内心最本源的欲望,那种从血脉里继承来的恶毒和凶狠,可每当这种杀伐的想法涌出时,他又会想起的白知薇,会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经文里的字句。 压抑本能并不好受,他只能通过另外的办法来缓解痛苦,沉迷酒色,做各种刺激的事,但那都是暂时的,他没法永远沉沦下去。 手里的烟刚抽完,顾临川那边就打了电话过来,白桑榆走到路口,拦下一辆出租,一边应付顾临川一边报了地址。 司机发动车子朝着他说的别墅区驶去,过一条岔路口时,突然在路边停下,放下车窗,探头去问站在路牌下戴口罩的黑衣男人,“去哪?” 那人的声音很阴沉,“三吉村。” 白桑榆记得那地方弥南前些年开发的一个旅游度假村,虽然是村级单位但就也在弥南市里,甚至比几个高新开发区离市中心的位置都近,里面基本都是村民修的自建房,现在大多改成了民宿或者轰趴馆。 司机“嘶”一声,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思索着捎上这个人是否顺路,他还没下决定,那人的目光突然挪到了坐在后面的白桑榆身上,白桑榆慢慢打开窗户,同那人对视一眼,对着司机喊道,“师傅,我给你加点钱,你快点,我家里有老婆再催呢,要是回去太晚,会被赶出家门的。” “诶,行行行。” 司机想了想,关上车窗,一脚油门驶离岔路。 白桑榆偏头去看那人,然后下意识松开了手里的沙吉小刀。 那家伙不太正常,白桑榆回想着刚才从他身上闻到的味道,粘稠的,还未完全干掉的血腥。 第50章 他这辈子最怕碰到两种人 白柠檬不在,顾临川的胆子逐渐大起来,非要在做饭的时候搞。 白桑榆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但还是没有拒绝,只是搞到一半的时候,joker突然出来了,给他灌了不少水,白桑榆第二天差点没能起来,打电话和秦乐施请假一天。 顾临川见他把电话挂断,立即端着粥上前献殷勤,一副大尾巴狼的样子。 “都快到点了,你怎么不去上班?”白桑榆问他,“你不会是虚……” “咳……”顾临川立即在他语出惊人前打断他,“我就是想问问,既然哥你今天不用去上班,要不要考虑下午去我公司坐坐,我公司门口有一家很好吃的烤鱼,等下班我带你去吃。” 见白桑榆不为所动,顾临川继续说,“你什么都不用做的,在休息室吃点东西,看鬼片或者纪录片就行……你跟我一起呗,我一个人不敢上下班……” 白桑榆很是佩服他这臭不要脸的精神,点头同意下来,两人在家里休息了一上午,吃过午饭才开车去新盛大厦。” 新盛原本只有这栋大厦第九和第十层的使用权,顾临川赚到钱后才把剩下的都买了下来。 和电影,电视剧里那些喜欢在顶楼打造个人独属豪华办公室的总裁不同,顾临川是个相当务实的人,他的办公室就在最中间的第九层正中央,也算不上大,只是多个独立的休息室。 白桑榆刚跟着他走进新盛的大门,乔明珠和唐宋,就笑着出来迎接,现在正是上班的点,一楼大厅里没多少人,看见顾临川带了人来,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 “我现在去处理点事,让明珠带你参观一下?” 白桑榆想不明白这上班的地方有什么好参观的,但他对漂亮的omega一向很有耐心,乖乖跟着乔明珠上了的顶楼。 第70章 因为新盛的性质特殊,常会有影响力很大的公众人物过来,顾临川就找人安了一台特殊的电梯,给他们用。 乔明珠带白桑榆坐的就是那台,里面除了他们两,一个人都没有。 乔明珠和顾临川的关系虽然不错,又有家室,但不管怎么说都算是他明面上的秘书,和白桑榆站在一起还是会有压力。 他空闲的时候没少看各种电视剧,里面演的那些豪门恩怨,一多半都是总裁出轨秘书带来。 虽说他无比确信他不会和顾临川这个小屁孩发生那种事,但怎么样才能让白桑榆放心,才是一个优秀的秘书应该做的事。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白桑榆已经提前一步发动攻势,“明珠,对吗?” 乔明珠有些懵,他们之前不是见过面,怎么白桑榆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他点点头,“对,乔明珠,我的名字。” 白桑榆轻笑起来,“想起来了,之前是你帮我搬的家,我有时候脑子不是很好使,总忘东西。” 乔明珠礼貌微笑,“没事的,夫人。” “你上次用的香水比这次的更适合你。”白桑榆说,“小雏菊的香味很好闻,但是偏甜美,我感觉你的风格更适合凛冽一点的香味。” 乔明珠有些惊讶白桑榆居然还记得他之前喷过的香水的味道,垂下头,思索着怎么回答,“之前那瓶是我老公送的,最近恰好用完,就临时换掉了。” “那你和你老公之间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乔明珠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电梯门开了。 他眼中掠过一丝阴霾,随即很快扬起笑脸,“我先带您参观吧。” 顾临川的公司很有他的个人风格,从整体的装潢到各个部门的布局都是统一的高效极简风,就连发财树都是对称摆放,对称修剪的。 因为里面的人都在办公,乔明珠就只是简单带他在门口参观了一下。 新盛的整体规模很大,里面来来往往挺嘈杂,两人转到某一层的时候还碰到了某个刚被爆出丑闻的明星正在经纪人办公室和对方吵架,花盆直接往门口丢,险些砸中从门口路过的乔明珠和白桑榆。 乔明珠看着自己面前不幸牺牲的多肉,深吸一口气,微笑示意白桑榆在原地等他一下,随即一把推开那间办公室的门。 他一进去,里面顿时鸦雀无声,白桑榆听着他在里面教训人的话,嘴角微微上扬。 过了两三分钟,乔明珠才走出来,“不好意思啊,夫人,让你见笑了。这里毕竟是做传媒的,一遇到什么危机事件,就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我懂。”白桑榆说,“他们毕竟是靠名誉和人气赚钱的,这两样东西要是丢了,就赚不到钱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嘛,会着急很正常。” “但是乱丢东西就是不正常的。”乔明珠看向他,“这要是把我伤到倒没什么,要是把您伤到,可是大事。” “不管伤到谁,都是大事。”白桑榆说,“我们都是一样的肉体凡胎,不见得谁比谁就要高贵或者重要。” 乔明珠没接他这句话,在大楼里转过一圈后,带人去休息室里喝茶。 原本顾临川是应该过来的,但不知道被什么事给绊住了,乔明珠就只能先自己顶上。 虽然白桑榆并没有为难过他,也不刁钻跋扈,甚至还很会撩,但乔明珠对他总是带有一种天然的防备。 乔明珠是聪明人,早慧,他很小的时候就能意识到他和一般人是不一样的,他对数字非常敏锐,在他的世界里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可以被一连串的数字所取代,而他可以通过各种计算,得出对他最有利的结果。 这样的天赋本来能让他从一开始就发光发亮,但可惜他身在一个并不算好的家庭,生下他的那对夫妻一共有六个孩子,连温饱都是艰难维持,更别说培养一个人才出来。 乔明珠出生在这个家里唯一幸运的事就是他有一个好大姐,让本该在初中就辍学的他念完了高中,帮他偷到户口本,没有在父母逼迫下就早早嫁人。 但命运总是让好人没有好命,他才离开家读大学没多久,家里唯一对他好的姐姐便因病离世。 从那以后乔明珠想明白了不少事,他不再像以前一样畏手畏脚,而是选择成为命运的赌徒。 他本科是数学专业,毕业后放弃了留校机会,和一位朋友借钱留学,选了要求严苛,很难毕业的金融专业,他用几十万的欠款和自己的天赋,去赌一个别人看来很虚幻的未来。 而命运的结果显示,他赌对了,他顺利毕业,去了一个不错的企业,没几年就还上欠款。 但乔明珠的赌局并没有停止过,他工作几年后,接到了顾临川的电话,辞职去了当时什么都算不上的新盛,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是自毁前程,但事实证明,他再一次赌对了。 新盛发展的很快,他在这拿到了比之前多十倍的回馈,虽然明面上他只是顾临川的秘书,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他才是集团资金运作的幕后操手。 他喜欢这种把自己伪装和隐藏起来的感觉,这样就算那天新盛在阴沟里翻了船,他也能全身而退。 顾临川有时候会说他是个太精于算计的人,但乔明珠向来不以为然,精确的计算是他的生存之道,在这样一个不对等的世界里,相对弱势的omega必须有一套独特的求生之法。 第71章 他不屑于依附alpha又没有强势的出身,就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强大,给自己留有足够多的退路。 但在聪明的人也会有害怕的东西,乔明珠这辈子最怕碰到两种人,一种是疯子,一种是比他还聪明的人,而白桑榆身上,恰好都满足…… 第51章 那顾临川大概是最不可控的 休息室里有一个投影仪,乔明珠怕白桑榆无聊,找了部恐怖片投影,零几年香港拍的,讲的是一个女校里的教导主任和已婚校长私通,被对方妻子用火烧死以后化作厉鬼,在学校里杀害那些不遵守校规的学生。 电影拍得很有氛围,正演到回忆里女鬼被烧死在教务处那段,一只手突然搭上乔明珠的肩,他被吓一跳,但只是呼吸有些乱,偏过头,白桑榆就坐在他旁边笑眯眯看着他。 “嗯……夫人……您有事?” 白桑榆摇头,“没什么,就是看你看得太投入,想吓你一下。” 乔明珠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您是觉得这一部不好看吗?我给您换一部?” “没,我觉得挺好看的。”白桑榆说,“我只是想不明白一个问题。” “什么?” “为什么这个丈夫结婚了会出轨,出轨以后妻子不烧死他,而是烧死那个女教导主任?” 乔明珠想了想,“可能是她觉得自己的老公会出轨都是这个教导主任勾引的吧,那时候拍的电影电视剧基本都这样,虽然她丈夫出轨,但是她还是爱她丈夫的,不舍得杀丈夫,就只好对那个抢走他丈夫的人出手。” “但假设这个教导主任没有变成鬼,或者她只是把教导主任赶跑了,她那个已经出轨的老公不是还会继续出轨其他人嘛,难道要每一个都去烧一遍?” “那就要看这个妻子是怎么计算自己的得失。”乔明珠笑着说,“我觉得,婚姻的本质就是一场赌局,爱情是一块变动的筹码,房子,车子,存款是固定的筹码,在谈恋爱时期,爱是最有利的筹码,但结婚以后,爱的价值会发生变动,且由对方来定价。 假设双方的爱一开始都是10,无房无车无存款,那他们投入婚姻的就都是10,对等关系,但假如a认为b的爱只值得8,但b觉得a的爱依旧值得10,那就不对等了,为了维持赌局,b必须加砝码,b可以加入金钱,名利,或者孩子,来维持平衡,但从那一刻开始,赌局的性质就会脱离最纯粹的爱,爱的价值也会变得越来越低。 到最后留在赌盘上的只有被当做砝码的钱,房子,车,孩子,以及情绪,时间和事业等不是那么好计算的东西。第三者的出现,相当于一个外部因素把这个不对等的赌局真相在双方面前揭露出来,出轨的那一方往往是具有优势的a方,而被动的b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推翻赌桌,但之前投入的筹码不会回来或者只能回来一部分,二是继续赌局,选择忍让,就当是为了钱或者孩子,只要赌桌还在就不算输。 不少人会选择忍让,一方面是社会和周围人带来的压力,一方面大概是因为沉没成本太高,他们算不上多爱对方,但只要离婚可能会真的一无所有,哦……有孩子的家庭,还要考虑小孩。” “那如果是你呢?” 白桑榆问他,“要是你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选?” “离婚呀,不然还留着过年吗?” “不考虑沉没成本?” 乔明珠嫣然一笑,“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的情况,我老公是酒吧驻唱,我们两是闪婚,去年有一次出去玩的时候,喝太多和他发生关系,然后闪婚,虽然结婚快一年但其实双方到现在对彼此都不太熟,他连我在哪上班都不知道。” 白桑榆有些诧异,“那你为什么会同意和他结婚?” “不知道,可能是觉得到这个年纪可以结婚了,或者是那种‘啊,老子还没结过婚,要不结一下试试’的心态,反正只要不让对方标记,我怎么都不会亏。” “还挺有朋克精神。” “我就当你这是在夸我?” 白桑榆说,“嗯,你活得很真。” “ ‘真’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是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来生活的,在规则内把自己的自由最大化,而不是一昧归顺于主流和他人,你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你就做什么,当然你也有足够的能力去承担和应对随之而来的风险,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所以……明珠,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 乔明珠沉默一阵,“还没想好,可能是继续发展我的事业吧,夫人对未来有计划吗?会和顾总结婚吗?” 白桑榆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结婚对于我来说,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就像你之前说的婚姻是一场赌局,但我没有筹码,也没有上赌局的资格,如果我和临川结婚,对他来说很不公平。” “没有资格?” “有道德的人才会被道德约束,有家人的人才会被家人约束,我想成为一个彻底自由的人,这种概念听着很玄乎,但我很喜欢。” 乔明珠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至少能看出来顾临川现在的处境还是挺危险,他把目光投向电影,主角找到了那间消失的校墓处,再次点燃那里,女鬼不断尖叫,消失在火焰中,可就当一切都要尘埃落定时,她又回来了,附身在主角的身上,继续延续着女校里的诅咒。 第72章 他不怎么喜欢这个结尾,也不喜欢白桑榆那个与那番话,结局的好坏他不在乎,但这个世界也确实和白桑榆说的一样——赌得最大的那个才是最输不起的那个。 所以他在自己的婚姻里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白桑榆也在和顾临川的关系里有最大的优势,可是顾临川比他家那个呆子可要难处理的多,如果每个人都是一个变量,那顾临川大概是最不可控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 这里的电影是《校墓处》 第52章 等哪天有空我带你去见她 电影刚播完片尾,休息室的门被人给敲响。 乔明珠刚拉开门,祈梅便笑盈盈走进来,她今天穿得很素净,完全没有那日在马场见面时的锋芒。 “祈小姐,有事找我?” 白桑榆不明白对方的来意,把手里的茶杯放回到面前的桌案上。 “没什么。”祈梅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乔明珠面前,“就是想谢谢你。” “不用和我说谢谢,那说到底只是你和临川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 “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桑榆哥哥,不想把这当成是谢礼的话,就当作是我以个人名义送你的礼物吧。”祈梅轻笑起来,“对了,你比我要大一些,我喊你哥哥,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这话不像是疑问句,倒像是肯定句。 站在旁边的乔明珠有些无语,祈梅这话要是被顾临川给听见,估计又得发疯,他想了想,直接把话题给岔开。 “祈小姐是刚从顾总那边过来吗?” 祈梅抬起头,瞥向乔明珠,她知道对方在新盛的地位很高,不是个简单的特助,颔首笑道,“嗯,刚和他谈完合同的事,他们家那个小的,你应该见过,叫顾准的就进来找他了,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 白桑榆,“顾准?” “应该算顾临川的堂弟的吧,他们家的情况和我们家有些像,大家族嘛……最不缺的就是兄弟姊妹,每年单是准备生日贺礼之类的就够让人费神的,更别提有些人……” 祈梅的话停在这里,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也不早了,我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以后有缘再见,桑榆哥哥。” “嗯,再见。” 等祈梅走后白桑榆打开了那个黑色的锦盒,里面用黑色天鹅绒衬着一枚亚历山大变石制成的袖扣,它在日光下的颜色和白桑榆的眼睛很像,但在烛光和白炽灯下会变成带着些紫的红色。 白桑榆很喜欢这份礼物,但他不知道祈梅为什么要把它送给自己,他将宝石拿起看着它在日光下闪烁出奇异的光彩,再三思索后还是决定把它留下来,但他不能自己回礼,只能让顾临川送东西过去。 “我能上去找他吗?” 白桑榆把袖口收起来,看向乔明珠,“在这待的有些闷。” 乔明珠点头,“当然,只是顾总那兴许还要一些时间才能解决问题。” “没事,我就在门口等会儿。” 虽然顾临川和他已经算是半同居,但实际上白桑榆并没有见过顾临川除秦乐施以外的其他家人,他对顾临川家庭的所有了解都来源于其他人。 他们到第九层的时候,唐宋正抱着一沓文件站在办公室门口,看见乔明珠过来,紧绷着的神色才有所舒缓,“明珠哥,呃……夫人。” 乔明珠问他,“怎么了?” “还不是那位顾准少爷的事,他不知道是听了哪的风言风语,非要去演电影,阮导的那部。” 乔明珠眉头轻蹙,“他前段时间不是还在搞投资吗?” “对呀。”唐宋说,“好像是亏欠亏得很厉害,他自己家里人不愿意再给他钱,他才来找顾总的,但是顾总也不可能随便答应他,他就把江三少爷的事搬出来说,现在应该正吵着呢。” 唐宋话音刚落,一个看着才十来岁的年轻人猛地推开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走出来,应该就是顾临川的那个堂弟顾准。 顾准显然是在顾临川这吃了瘪,看谁都不爽,走之前还翻他们一眼。 乔明珠早习惯了顾家的这些妖魔鬼怪,并没有理他,从唐宋手里接下文件,带着人一起走了。 白桑榆知道他的意思,推开顾临川办公室的门,径直走进去,顾临川正站在窗边抽烟,并没有察觉到他进来了。 “不是说要戒烟吗?” 白桑榆随手从他桌案上拿起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新盛传媒下半年正在筹划的网综项目,密室解密类型。 听见白桑榆的声音,顾临川手里的烟差点直接掉在地上,“哥……” “我在休息室待得有点闷,就想着上来找你。”白桑榆说,“结果正好碰到你和那个,堂弟在吵架。” 顾临川把烟掐掉,给他倒了一杯热可可,“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那小子会今天来找我。” “你又不是会算命的神仙,这种事往自己身上揽什么锅。” 白桑榆坐在他的椅子上,小喝一口杯子里的热可可,可可香味很醇正,就是放的糖稍微有点多,“说起来,你和他的关系不怎么样吗?我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你家里的事……你也没主动和我谈起过。” 顾临川深吸一口气,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想和白桑榆说他家里那些烂事,但倘若他们以后真的在一起了,白桑榆早晚都是该知道这些的。 “顾家是个大家庭,我父亲那一辈有好几个兄弟,但都是些不成器的,在外面弄出不少私生子来,我爷爷觉着好歹都是顾家的血脉就都接到院里养着,但人一多,为了那点钱的事,难免生出不少事端。起先家里的事有爷爷管着,要闹也闹不到多大,现在爷爷退下来了,家里的事都是大姐在管,但她很忙,也不是每一件都能顾得上。 第73章 顾准那小子是我三叔的小儿子,才十九,不是读书的料也没什么过人的本事,在自家人面前抬不起头,这次混了一年大学,就想着退学干出一番事业,好在大姐和爷爷那里露个脸,也能在兄弟姐妹面前扬眉吐气一次。 之前在家里要了钱搞投资,没成功,就想着来找我,他说他想成为第二个江遇野,但‘江遇野’哪是那么好成为的,这世界上能做到每一行顶尖的人都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说了他几句,他就气得不行,要和我闹决裂呢。” “这个年纪的小孩都这样。”白桑榆联想到之前顾临川说他出去留学的事,突然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你小时候肯定很累。” 顾临川有些发愣,他看着白桑榆,下意识去蹭他的掌心,白桑榆的体温天生比常人要低一点,不管什么时候手都是冰凉的,但顾临川很喜欢这种被他触碰的感觉,“也没有很累,我小时候和他们在一起玩的时间并不多,除了大姐以外的人,也不怎么和我说话,他们很怕我妈妈,所以也连带着不喜欢我。” 白桑榆安慰他,“但现在你比他们都要厉害。” 顾临川轻笑起来,“我可不算是我们家最厉害的,大姐才算吧,等哪天有空我带你去见她。” 白桑榆没应,他垂下头,把刚才遇见祈梅的事同顾临川说了一遍。 顾临川对祈梅的做法并不意外,只是调侃说,要是在遇见这样的事,他害怕他会忍不住把白桑榆给关起来,这样就只有他一个人能送礼物给他。 白桑榆翻他一眼,转过身继续去看那份策划案。 顾临川问他,“你对这个感兴趣?” 白桑榆含糊点头,“只是觉得里面有几个地方可以再改进一下。” 他说着从笔筒里找出一支铅笔,在里面圈出几个他觉得有问题的地方,把自己的想法写在一边。 顾临川站在他旁边,刚想开口,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他拿起手机,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未知联系人:明天下午,西市区首义街23号】 第52章 他的世界能永远这样也挺好 宁苏约的地方有些偏,顾临川找了将近十分钟才看见小酒馆那被青藤紧紧缠绕的木质招牌。 推开玻璃门,上面挂着的铜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站在吧台里的店老板笑着问他想要喝点什么。 顾临川推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装饰镜,目光从菜单上掠过,最后要了一杯低度的鸡尾酒。 宁苏比他早到一些,正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这间小酒馆的老板似乎很喜欢雨林风格的装潢,墙纸是深绿色的,桌椅都选了藤编制品,靠近门那一面的落地窗外还挂着十分应景的爬山虎藤蔓。 顾临川走过去,坐在宁苏的对面。 宁苏并不看他,只是盯着玻璃窗外爬山虎出神,有些长的淡粉色长发被他用银色的抓夹束起,只落下几缕发丝遮在耳前。 这是顾临川第一次见到宁苏,此前他们也算是有交集,但多是顾临川单方面的。 他很早就知道宁苏的存在,在那张白桑榆自己都没有的中学合照上,顾临川一眼就看出了他们之间那种隐秘而复杂的关系。 顾临川很清楚那张班级合照代表不了什么,但随着那些和白桑榆相关的照片变得越来越多,那些站在白桑榆身边的人都显露出和宁苏相似的特质时,顾临川再也没法控制自己。 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去找宁苏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甚至会显得他很像怨夫,但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留下白桑榆更重要,他可以为之付出一切…… “很高兴你能来赴约,宁先生。” 顾临川搭着手,尽量让自己显得更从容一些。 宁苏偏过头,散漫的目光落在顾临川身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在看到那双漂亮的异色眼眸时有片刻的停顿,“既然是你把我叫过来的,就没必要卖关子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和哥有关的事……” “哥?”宁苏嗤笑一声,“你是说白桑榆?” “嗯。” “我现在和他没什么关系。”宁苏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前也没什么关系。” “但你还是会和他见面……” 没等顾临川把话说完,宁苏直接打断他,“有一些其他的事要谈,至于是什么事,我应该没理由一定要向你汇报吧,别拿那种审问小三的态度来审我,你们之间的事,你怀疑什么,大可以去直接找他,而不是过来找我。” 顾临川低下头喝了一口,老板刚端上来的鸡尾酒,带着些梅子香的冰酒很好喝,但依旧有些冲人,“其实我之前和他谈起过你的事,他说……他没法放下过去,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们之间真的要结束,总要有人放下的,不是吗?” “他没办法放下,那是他的事,我怎么样,是我的事。”宁苏的神色不太好看,“我的事就不劳烦顾总操心了,我可以和你保证,我和他之间不会出问题,倒是你啊……你明知道你自己留不住他,又何必在这自讨苦吃,庸人自扰呢?” “你怎么就知道我留不住他?” 宁苏撑着头,笑盈盈看向顾临川,“你约我见面的事,应该没和他说吧?如果他问起来,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说谎。” 说道这宁苏突然停顿一下,低头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柠檬片,“他应该没有和你提起过……他先天情感缺失,根本理解不了别人的情绪,也没有最基础的感情,他是靠嗅觉来辨别人的喜怒。” 第74章 “嗅觉?” “嗯。”宁苏说,“你说谎,他是能闻出来的,当然开心,悲伤什么的也可以,他记不住人脸的时候,也靠这个来分辨不同的人,所以他那些哄人的话,你听听就算了,他一个连什么是爱,什么是仇恨都分不清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会爱上一个人,你在他眼里,和他之前交往的那些人,甚至说和那些粘人的小猫小狗,什么的没什么区别。” 他这话说的有些刻薄,顾临川静静注视宁苏,忽地笑起来,“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说实话,宁先生,你觉得,你会让小狗之类的东西上自己吗?” 宁苏的神情呆滞一瞬,随即很快恢复如常,“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在他心里还是有些特殊的,至少比那些小猫小狗强点。” “……” 宁苏没应声,只是翻了顾临川一眼,便起身离开酒馆。 顾临川并不着急离开,他把杯子里剩下的酒水喝完,视线一直紧紧跟着宁苏,他看见宁苏出去以后上了一辆黑色的奥迪,那个坐在驾驶位的人很像秦乐施…… — “和朋友聊完了?”秦乐施把车内的音乐声调小,将矿泉水的瓶盖拧开,递给宁苏,“喝口水润润嗓子。” “嗯,就讲了几句,没什么好聊的。”宁苏喝了小半瓶水,把安全带系好,问他,“待会去哪?” 秦乐施说,“我听说万象城那边开了一家味道很不错的黔州菜馆,想不想去试试?” “黔州菜……”宁苏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走吧,我好像也很久没有吃过黔州菜了。” “你想回去看看吗?” 秦乐施小心地用余光观察宁苏的反应,宁苏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这件事是否可行。 过了片刻,他才回答道,“还是算了,等……以后吧,早晚都会回去的。” “那可别忘记叫上我。”秦乐施笑着说,“我也很多年没去过黔州了,上一次去还是大学期间跟着导师做科考的时候。” “你喜欢那吗?” “怎么说,那边的气候很好,很舒服,这点可是弥南怎么都比不上的。”秦乐施说到这顿了一下,随即深情地看向宁苏,“再者,我想知道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那地方没什么好的。”宁苏突然打断他,“你要是喜欢黔州还是找个宜居的地方,或者景区玩吧。” 秦乐施有些诧异,“你不喜欢你的家乡?” “算不上不喜欢,只是觉得没什么好的。”宁苏显然不太想聊这个话题,把头依在窗边,低声说,“我对那的印象很模糊,除去一些不好的,就只记得一个地方——观音山。” “是那种建有观音庙的山头?” “大不一样,那座山上没有庙,但有一个山洞,在很多年前,大概是宋代或者再往前,有一位匠人在洞内用一块巨石雕琢出一尊观音像,观音像雕成没多久他便死在附近的山里,他的家人找不到他的尸体,便常去拜祭那尊观音像,祈求匠人的灵魂可以安息。 后来因为那尊像很灵验,去拜祭的人变得很多,他们认为山神就住在那里,每一个离开家乡的人,不管他们死在哪里,他们的灵魂都会回到那,回到观音山。” “没什么逻辑,但很浪漫的说法。”秦乐施评价道,“和我家那棵神树有几分相似呢,不过它是亚马孙雨林某个部落的神树,部落里的居民也相信那棵树是他们灵魂的归所。” “一棵树?” “对,那个部落崇拜自然神,相信世界万物皆有灵,就和古时候的人一样,他们畏惧自然,崇敬自然,向自然索取,也供奉自然。不过到了现代社会,人类总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早就忘记真正哺育他们成长的是什么了。” “你这话听着有些像动保组织会贴出去的标语。”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秦乐施说,“不过有时候我的想法确实会比较极端。” 两人没聊多久,就到了万象城,秦乐施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里,坐电梯去顶楼的餐厅。 这种开在大学城附近的商场,一到放学的点和周末,人就多得不行。 每一家餐厅门口都坐满排队等号的人,秦乐施从服务员那拿来一张记着号码的纸片,看见旁边的大学生手里拎着的奶茶,非要坐电梯到一楼去买。 宁苏虽然嘴上说他这样很幼稚,但还是跟他一起去了那家网红奶茶店。 秦乐施发现他们等奶茶的时候总有人在盯着宁苏看,那目光里没有恶意,但却让他很不舒服。 他下意识和宁苏站得更近,垂下眼帘,静静注视着他,宁苏在玩消消乐,压根没注意到他的举动。 秦乐施看见他那被抓夹束起的头发,散下了不少,鬼使神差般伸手想要帮他挽在耳后。 只是他还没碰到,宁苏已经抬起头,和他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没有任何的戒备和警觉的神色,像是一只懵懂的兔子。 “你干嘛?” 宁苏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头发乱了。” 秦乐施收回手,拘谨地靠在墙上。 “哦。” 宁苏把抓夹收起来,用梳子将头发重新整理好,低声喃喃道,“果然还是这样会比较方便。” 秦乐施的嘴角不经意向上扬起,恰好柜台那边叫到了他们的号,他去取了奶茶,帮宁苏把吸管插进去,然后递给他。 第75章 宁苏又开了一盘消消乐,先喝了一口才接过来。 秦乐施莫名感觉自己很像带孩子出去玩的老父亲,无奈笑道,“你这个游戏有这么好玩吗?” 宁苏头也不抬,“我好不容易才达到1135关的,不许你说它不好玩。” “好好好,但是走路的时候总不能玩吧,万一待会摔跤……” “你扶着我不就行了。” 宁苏笑盈盈冲他眨眼,秦乐施的耳朵有些发烫,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跟在宁苏的身边。 他们回到顶楼吃饭,宁苏点了几道他在家乡常吃的特色菜,里面都放了不少的折耳根,秦乐施吃不惯那个味道,但还是做出一副很喜欢的神色,陪他把点的菜都吃完。 晚餐结束以后的娱乐环节是一场电影,爱情喜剧,中年omega和大学刚毕业的年轻alpha之间的故事,两人还是上下层搞办公室恋情。 许是觉得电影有些无聊,才开演二十分钟,宁苏就靠在秦乐施的肩头睡过去,他睡得很熟,一丝声音也没有,屏幕上那微弱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本就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病弱之感。 秦乐施任由他靠着,身体因为长时间不动而变得僵硬,他的目光很少落在荧幕上,却时常为身边的人而停留。 关于宁苏的事,秦乐施了解的很少,他不知道他的过去,只知道宁苏的父母都已离世,也没有其他的亲人,他不知道宁苏从前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现在过得很苦,受伤的耳朵再也没法恢复。 但秦乐施不介意,从见到宁苏的第一眼起,他就被他身上那种独特的苦涩所吸引,那种无法掩盖的痛苦而绝望的味道。 秦乐施喜欢宁苏在自己身边的感觉,甚至为他去学了手语,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但他想他的世界要是能永远这样也挺好。 第53章 我要你只做我一个人的o 白桑榆觉得顾临川今天很奇怪,像是有什么心事却又不敢说,身上的味道也很怪。 把锅里的青菜盛好以后,白桑榆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酒出来。 顾临川把厨房里的菜都端上餐桌,帮白桑榆盛好饭,静静看着他倒酒。 “你今天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吗?” 白桑榆将装着酒的杯子放在他面前,冰块带来的寒气在玻璃杯壁上凝结出一层水雾,顾临川想摇头,却又想起宁苏告诉他的那些事。 他垂下眼帘,看着杯子里淡金色的液体,低声问白桑榆,“哥……我和宁苏像吗?” 白桑榆准备拿筷子的手,顿在原处,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你去见他了?” 顾临川抬起头,异色的眼睛里是白桑榆看不明白的奇怪情绪,“嗯,他和我说了一些我不知道的,关于你的事。” 白桑榆似乎对他们谈话的内容并不感兴趣,夹起一筷子茼蒿放进自己碗里,平静地回答,“你和他不像。” “那你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和我上|床?” 顾临川这话问得有些刁钻,白桑榆看着他,轻轻笑起来,“我又不是只能和长得像他的人上|床……和谁在一起,跟什么样的人上|床,做什么,用什么姿势,都是我自己的事,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很在意这些?” “我是很在意,只要是和你相关的事,我就会在意。” 顾临川这话说得很认真,他非要从白桑榆那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可白桑榆并不想给。 “先吃饭。” “……” 直到餐盘里的所有东西都被吃完,他们也没说过一句话。 顾临川把碗碟收进厨房,一 一塞到洗碗机里。 长时间压抑自己的情绪,让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joker在他脑海里抱怨白桑榆刚才的态度,并表示得给他一点教训才行。 顾临川不作声,他靠在白色的大理石案台边,看着窗外才升起不久的月亮,在心里问joker,“你说他是不是很早就能分得清我们,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joker显然没往那方面想过,幽幽笑道,“那你岂不是很小丑。” 顾临川冷“哼”一声,“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他也跑不掉。” “怎么,你想好要怎么彻底留下他了?” 顾临川的目光不自觉落在白桑榆从出租房带来的那套刀具上,他半开玩笑般告诉joker,“你说,我要是把他杀了,他是不是就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你……” joker觉得顾临川现在实在是有些太疯了,居然都想到这方面去了。 “你在开玩笑吧?” joker试探性问他。 顾临川没回答,像是在思考这样做的可能性。 虽然自己是顾临川的副人格,但joker其实……并不是很了解顾临川。 按照书上说的,一个人会出现人格分裂的症状,一方面可能是家族病史遗传,另一方面可能是受到过重大的精神打击和严重刺激。 顾临川两种都沾边,但也说不上哪方面是主导原因。 joker是在顾临川刚成年的时候出现的,像是缠绕在树木上早已腐朽干枯的有毒藤蔓,作为副人格的joker几乎承担了顾临川全部的憎恨和厌恶。 他做过很多事,那些原来的顾临川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那些算不上光彩,甚至有些恶毒的,那些被人诟病,招来怨恨的。 joker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他的,毕竟他只是顾临川的一部分,他的一个人格,他只做那些能够让他们感到欢愉的事,无所谓对错。 第76章 渐渐地,joker和他的主人格达成了某种微妙的默契,他们在外人面前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温润有礼也好,狠辣恶毒也罢,只要能实现目的什么都不重要。 joker不介意顾临川利用自己,也不在乎背上恶名,他生来就是顾临川的一部分,和他有着共同的爱恨和欲望,只是现在看来,顾临川的这个主人格可比他要疯得多。 “谁知道呢……” 顾临川无声笑起来,他关掉厨房里的灯,神色又变得同往常一样,满是笑意的目光落在白桑榆的身上。 对方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顾临川走过去,把手搭在白桑榆的肩上,俯下身笑着去吻他的侧脸,“哥,今天去我那边吧……” 白桑榆的呼吸不太正常,将书合上,“嗯。” 顾临川看见那本书的封面,是和刑侦相关的书,他之前从没在白桑榆身边见到过。 白桑榆从出租屋带到这来的书挺多,大约有三四十本,多是植物学图鉴,宗教民俗和语言学习这类的,连推理小说都没见过一本。 “哥,你怎么突然开始对这个感兴趣了?” 白桑榆把书放到茶几上,“没什么,偶然在书店看到,感觉挺有意思,就买回来研究一下。” “原来是这样……” 顾临川地摸上他的下颚,让白桑榆看着自己,随即低头同他接吻,也算不上接吻,甚至可以说是撕咬。 白桑榆察觉到他心里潜藏着的怨念和怒火,并没有反抗,嘴角被咬破皮,鲜血混杂着烈酒的味道在唇舌间蔓延开来。 长时间的吻让白桑榆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推开顾临川,“不是说去你那边。” 顾临川把他嘴角的血渍擦掉,“走吧。” 弥南的夜还是一如既往的潮热,闷湿,没有风的时候就连池子里的荷花都变得湿漉漉的。 顾临川不再喜欢荷花的味道,想着哪天就喊人来把池子里的花都移走,养点其他的或者直接填平改种树。 白桑榆没有读心的技能,自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穿过那片莲池,去到对岸的房子里。 顾临川这次没带他去楼上,直接拉着他就往地下那层跑。 白桑榆来过这里很多次,但他对这里的布局并不熟悉,那一扇扇紧紧关着的房门里,藏着顾临川不同的心事和秘密,他们都被锁起来了,除去秘密的主人,没人进得去。 顾临川偶尔会和白桑榆在那间有舞台和聚光灯的房间里搞,有时候joker会出来,他喜欢玩一些角色扮演之类的东西,装扮成于连,浮士德,或者是麦克白将军,但他最喜欢的还是俄狄浦斯,古希腊神话里悲剧的主角,背负罪名,放逐自己,分明没有过错,却逃不过残酷命运的英雄。 他们有时候也会在那顶专门为白桑榆打造的黄金笼子里,白桑榆其实不怎么喜欢那,但前提条件是,那个被关起来的人不是他…… 虽然和顾临川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处于下位的那个,但他骨子里残忍和暴虐的特质并没有变,他喜欢做一些在常人看来很大胆的事,喜欢在对方的身体上留下痕迹,喜欢听带有痛苦意味的哀求。 但他并不算自私,至少在顾临川面前是这样的,他是个相当具有包容性的人,在听话的孩子面前,他也很听话,不管joker或者是顾临川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他所追求的只是放纵和欢愉,只有彻底沉溺在欲望里,他才能得到短暂的快乐。 独特的能力让白桑榆从小就能察觉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他能够敏锐地感知到危险的到来,分辨有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谎,但这一次,他的能力似乎失效了。 他躺在那顶笼子里,看着白色的像太阳一样的灯光在自己的眼前摇晃,就连金色的围栏都变得扭曲,晕成一团模糊的光斑。 “哥……” 顾临川松开他,亲昵地喊他的名字,他猛地喘息起来,因为长时间缺氧发红的面色,逐渐变得惨白。 白桑榆伸出手想要抓着围栏坐起来,可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顾临川就那样看着他,冷漠,残酷,毫无怜惜之意,像是真要在这杀掉他。 这样的疼痛和缺乏氧气的难受,让他想起多年前差点被水淹死的那次,从那以后他变得有些怕水,只能日复一日地泡在水里,逼自己克服。 白桑榆不怕死,却又不想就这样死掉,他尽可能地伸出手,想要去摸摸顾临川。 顾临川轻轻笑起来,低头去蹭他的手,“哥,你能不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永远也不离开……我不想杀你的,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可是你一点也不听话,哥,你听话一点,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白桑榆还是没有回答他,顾临川嗤笑一声,“没关系,我总有办法的。” 顾临川拿了一盒药过来,白桑榆记得那是上次joker用过的拟态针剂。 “和上次那种不太一样。”顾临川说,“它能让你变成真正的omega。” 不好的预感在白桑榆心头升起,但他的手腕被紧紧铐在一边的围栏上,他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顾临川,你别太疯……” “疯吗?” 顾临川的眼睛很亮,“我一直都是疯子啊,哈哈哈,我要不是疯子,怎么会去找你呢?我要不是疯子,怎么会爱上你?” “这都是你自找的。”顾临川说,“我会让你离不开我,只做我一个人的omega。” 第77章 第54章 像是等待宰杀的羔羊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白桑榆的预期,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次他的确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被顾临川关在那顶笼子,整日都被只有omega才会有的发|情热折磨,苦艾酒味道的alpha信息素是唯一能缓解这种痛苦的解药,却又引诱他堕入更深的深渊。 有时候白桑榆会想,顾临川兴许真的疯掉了,有时候又会思考直接杀掉顾临川的概率有多大。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如同宠物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什么都做不了。 夹杂着怨恨的愤怒情绪在几乎要吞噬白桑榆的理智,后背那带有警示意味的莲花印记也灼烧起来。 顾临川看着他的后背上那三朵金色的莲花,他掐着白桑榆的下巴,强迫人抬起头看着自己,“哥,你的这个印记为什么会发烫?” 白桑榆的意识很模糊,嗓子也很痛,“和你……有关系?” 顾临川看见他眼角渗出的泪水,笑着抬手帮他去擦,却被一口咬上手腕。 白桑榆用的劲很大,鲜红的血液顺着顾临川的手腕滴落在白色的羊绒地毯上。 “哥,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你害怕我会咬死你?” “怎么会……”顾临川眼眸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把那只被咬伤的手收回来,将鲜血抹在白桑榆的嘴唇上,“差点忘了,哥你是个beta,你可能不太清楚alpha的血液里也有信息素,你现在这种情况可受不了太多信息素的刺激。” 房间里苦艾酒的味道越来越浓,白桑榆再也支撑不住,整个身体都向下塌去,他的双手被拷在围栏上,长时间的禁锢让原本白皙的手泛起一片红。 但顾临川毫无怜悯之意,只是重复着问他刚才的问题。 带有致幻效果的信息素搅得白桑榆的脑子一片混沌,就连顾临川的声音都变得不真切。 他忍着强烈的痛苦和欢愉努力睁开眼,却怎么也保持不了清醒,他看见一棵苹果树,上面结着金色的苹果。 恍惚间,树上的苹果落下来变成一朵朵盛放的金莲,在金色的波光里,有人朝他走来,那人问他背后的烙印代表着什么,为什么会发烫。 他说那是他所背负的罪孽,是镇压他欲望的印记,当他渴望沉溺在欲望里,渴求杀掉谁或者被谁杀掉的时候,莲花就会发烫,灼烧他的脊背和灵魂,提醒他,他是一个人而非野兽。 “那你现在是想要杀了我吗?” 顾临川俯身去摸白桑榆的脸,让他抬头看自己。 白桑榆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漂亮的青灰色眼睛里写满了迷茫,他问面前的人,“你是谁?” “我是顾临川。” “顾……临……川……” 白桑榆重复着他的名字,“顾临川,我要……” “你要什么?” 白桑榆不说话了,他摇着头,想要把幻觉都赶出自己的脑子,可他怎么都办不到,那些开在荷塘里的金色莲花,那个不知道是神是鬼的人始终缠绕着他。 “你要记得他。”顾临川半蹲下来,他抱着白桑榆,和他吻到一起,“你要记住他是你的alpha,你要留在他的身边,直到……永远。” “永远……” “对。”顾临川抵着他的额头,亲昵地重复,“永远。” — 第一个察觉到白桑榆出事的并不是白桑榆的亲哥兼顶头上司的秦乐施,而是来顾临川家找人的邵岚。 自打上次马场一别,邵岚时常会想起白桑榆,他既好奇这位能把顾临川迷得失心疯的beta到底是什么样,又像那些被白桑榆外貌所迷惑的人一样想要靠近他,从他身上得到一些东西。 邵岚来过顾临川家很多次,早些时候还参与过别墅的设计,对这里的布局十分熟悉。 他没有提前打招呼的习惯,到别墅门口才想起要和顾临川说一声。 顾临川的管家似乎很怕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邵岚知道管家没有开门的权限,并没有为难他,挥手示意他可以直接离开。 眼看电话还没有被接通,他站在门口抱着胳膊,问同行的秘书,“阿冰,我有那么吓人吗?怎么感觉最近遇到的人看见我,都和老鼠看见猫一样……” 黎冰十分专业地推了一下眼镜,“可能是您的气场太强,改变一下穿搭风格兴许会有用。” “是因为你把顾河整得太惨了。” 顾临川带着寒意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他似乎刚睡醒,头发没来得及整理,脖子上还有一道很深的抓痕。 邵岚“啧啧”两声,“你怎么……” “从监控上看到你过来,就赶过来给你开门了。“顾临川说着打开别墅的正门,“你下次过来,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我们两什么关系,我来你家还要和你提前讲?” 邵岚笑着走进去,还没坐下,一股奇怪的味道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的目光在一楼接待室里巡视一圈,随即落到正在给他和黎冰倒茶的顾临川身上,“你最近有带omega来过这吗?” “没有。” 顾临川神色如常,他把茶放到邵岚面前,“是宋家的东西,能短暂让人变成omega的那种,你应该知道吧。“ “拟态药剂?” “嗯。” 顾临川说着,突然问在一旁的黎冰,“我记得阿冰也是beta吧,有试试的想法吗?” 第78章 黎冰摇摇头,“谢谢顾总,不过我还是觉得就这样当个beta挺好的。” “你就别逗她了。”邵岚说,“她对这些东西可不感兴趣,倒是你……” 邵岚停顿片刻,用手按上自己的太阳,“你应该知道宋家做的那种东西是不合规的违禁品吧?” 宋家是当下国内最大制药公司恒生药业的幕后大股东,早几年江家还没垮台的时候,他们颇有一南一北分庭抗礼的架势。 去年江家因为制售违规药品彻底垮台,宋家从邵岚手里买下了江氏遗留的产业和技术,一跃成为国内最大的药企。 邵岚从不掺和医药行业的事,但早些年他还没接手金宫集团的时候,金宫和恒生有过合作,他和宋家的人也算得上半个朋友,当初他们找上门说要接手江家的烂摊子时,邵岚几乎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 不过生意归生意,抛开利益不谈,邵岚并不喜欢宋家的人,他们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企图用自己所掌握的技术颠覆整个世界…… “我知道。”顾临川笑道,“但不合规不代表不安全,他们那边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只要适量,不会有问题。” 看见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邵岚下意识问道,“这东西能对alpha生效吗?” 听见邵岚提起这个,顾临川戏谑道,“你和那位又吵架了?我还以为你们在马场的时候就和好了呢?” “还不是因为他家那些烂事,他嘴上说我做事太残忍,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算了,不说那个烦人精……”邵岚轻声叹气,“我这次来找你,还是想和你谈谈生意上的事,顾河我可是帮你摆平了,他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孤家寡人一个……” “我知道,明珠和我说过。”顾临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不愧是我们阿岚哥哥,一出手就能之敌人于死地,幸好我们是一伙的,不然我都不敢想我会有多惨。” “你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邵岚翻他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好季家的事怎么办了吗?” 顾临川轻轻笑起来,“当然,华亿不是想和你争嘛,搞点事让他们没这个精力和你争就行。” “哪有那么容易?” “放在以前是不容易,但现在他们董事长年纪大了,得考虑继承人问题吧……人心从来都是从内部瓦解的。” “……” 邵岚沉默地看着他,顾临川以为自己说的有问题,“邵岚哥?”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是真的长大了。”邵岚说,“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吗?和钰儿一般高,被别人欺负,不敢和家里人讲,就偷偷跑来找我和遇野,我帮你上药的时候,遇野问你是谁把你弄伤的,你不敢告诉他,怕他会把对方弄死,然后被警察抓走。”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 “我知道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我最近总是会想起来,想起小时候的你,遇野和钰儿。那时候我总觉得遇野的性格太强硬,你太软弱,他需要人牵着,管着,你需要人护着,但现在想来……” “人总是会变的。”顾临川打断他,“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你们身后,还是说你也觉得,我现在的行事作风很极端?”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毕竟商场如战场,只要是合法的,你做得再过都无所谓。我只是有些感慨,曾经那个乖乖跟在我身后,既听话又善良的小临川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顾临川低着头喝茶,不去看邵岚的眼睛,“就当他从未出现过吧。” “那还真是让人遗憾。” 邵岚说完,抬手示意黎冰。 黎冰笑着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邵总,关于金宫和新盛的合作以及您父亲的事,还有地方需要您亲自确认……” 顾临川接过那沓厚厚的文件仔细看起来,邵岚见他看得入神,低声说了一句要去厕所,便起身朝着他觉得有问题的地方走去。 邵岚在雨林味信息素最浓的那扇门前停住脚步,他记得那扇门是通向别墅的地下层的,做好心理建设后,邵岚推了一下那扇门,所幸门锁并没有完全关上,他快步走进去,寻着信息素的味道去找白桑榆,终于在一扇黑色门后看见那个熟悉的beta的身影。 只是现在的beta全然没有当初在马场初见时的风采,他被锁在金色的笼子里,像是等待宰杀的羔羊…… 第55章 不是说要把我变成o吗? “顾临川……” 听见白桑榆在喊顾临川的名字,邵岚原本伸出去的手顿在原地,他想了想将门合上,靠在墙边给黎冰打电话,说自己衣服脏了,让顾临川送套干净的衣服到负一层来。 顾临川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按他说的去楼上取了衣服才慢悠悠走向地下。 邵岚始终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等顾临川,地下层过道冷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显得他面色苍白,浑身都冒着寒意,全然没有平日里风情万种的模样,倒像是要锁人性命的罗刹。 顾临川知道邵岚发现了他的秘密,也知道邵岚在生气,不过他不觉得恐怖,反而有些新奇。 他和邵岚年少相识,细细算下来也有十来年的交情,但顾临川从未见过邵岚生气。 都说能成大事的人喜怒不形于色,邵岚便是如此,不管遇见什么事,他总是那副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样子,他所表现出的喜怒,所呈现出的情绪都是带有诱导意味的信号,没人知道他真正想的是什么,为什么高兴又为什么而愤怒。 第79章 但顾临川现在可以确定邵岚一定是在生气,不然他大概会调侃自己玩得真花之类的…… 他走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强大的omega信息素威压朝着他袭来,是不夹杂任何暗示色彩的,最纯粹的威亚。 浓郁的罂粟味道占据了整个过道,将之前定期喷洒的隔离剂完全掩盖,顾临川原本平静的信息素在此刻暴动起来,呼吸和思绪的都被搅乱,猛烈的心悸让他站不住,被迫半跌在地上。 邵岚收起自己的信息素,走到他的面前,冷声问道,“好受吗?” 顾临川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不愧是3a级的omega……这信息素确实很厉害。” 邵岚的眸光逐渐阴沉下来,“如果我不是3a级,只是一个普通的omega,那刚才大概就会反过来,你做了这多年的alpha,你应该知道一个a永久标记o意味着什么吧?” 见顾临川不说话,邵岚继续往下,“意味着他就算洗掉标记也会在发|情期来临的时候,承受和你刚刚一样的痛苦,那还是对正常的omega来说的,要是后天被改造的……” “只要他留在身边……能有什么问题?” 顾临川突然打断邵岚的话,眼中满是愤恨和不甘,他很少在外人面前失态,但这次他再也没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对,我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爱他,但其实就是像把他绑在自己的身边,压根不考虑他的感受,甚至做出用违禁药这种事…… 我知道你同情他,觉得他可怜,他本来是个beta却要被我关起来,变成omega,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不可怜吗,我又做错过什么?” 顾临川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他看着邵岚冷冷笑道,“从小到大,除去你和遇野哥,我没有别的朋友,家里只有衿姐对我好,其他人都嘲笑我,说我妈有精神病,我也有精神病,说我的眼睛很奇怪,像怪物,…… 后来我真的变得和我妈一样,我每天吃药,吃很多药,吃到恶心,身体里流着的血都是药的味道。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我要花很多很多才能得到,就算得到了也会失去,最后一无所有,就像我那疯掉的妈一样。” “但这些和他又并没有关系……” 邵岚垂下眼帘,轻声说,“你不能把别人的过错强行加在他的身上。” “我知道。”顾临川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让我做江遇野那样的人,你想说我要是真的爱他,就应该放手。可是……” 顾临川的视线越过邵岚落在那扇黑色的门上,“江遇野是圣人,我是疯子啊,疯子怎么能变成圣人呢?你以为我没想过好好对他吗?我那么喜欢他,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可是他不明白,他什么都不明白,他是没有情感的怪物,哪怕我做得再好,他也不会留在我的身边。 但如果他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那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要给我那些虚假的幻觉,我本来应该去死的,吊死在十几年前,可他把我拉回来,让我痛苦地多活这么久,他不应该留在我的身边吗?“ 邵岚静静注视他,思索着怎么安慰顾临川,只是还没开口就听见顾临川问他。 “邵岚,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如果你爱的人要离开你,你不会把他关起来吗?” 我爱的人…… 季长风的身影从邵岚的脑海中掠过,他叹了口气,“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的事很多,爱情并不是我生活里的全部,如果待在我的身边让他感觉痛苦,他大可以离开,我不会为他做超出我预期的事,我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我还有妹妹和妈妈,有你和遇野这样的朋友,有金宫那一大摊子事,就算失去他,我的生活也还是要继续,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 “可我什么都没有了……” 邵岚走上前,像小时候一样摸了一下顾临川的头,“临川,你得想明白一件事,你生命的意义是你自己赋予的,不是别人带给你的。” 顾临川不出声,只是摇头。 邵岚转过身,背对着他,“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吗?” “因为我强迫他……” “不是这个原因。” 邵岚打断道,“是因为你用了宋家的药。我能理解你在想什么,但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成的。就算你把他变成omega了,按照他的性格,该走还是会走,你应该明白吧?” “我总得试试才……”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那种药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就算你把他变成omega了,你也没法标记他。” ”什么意思?“ 邵岚转身看向他,“宋家的人是怎么和你说的?他们在人身上试验过,没有什么副作用,而且效果很好?” “……” “你平时看着你们聪明,怎么在这么重要的事上,反而泛起糊涂来了。”邵岚无奈叹气,“宋家研发的药的确有用,他们也的确做过临床实验,至于效果……你看看我就知道了。” 顾临川的瞳孔不由放大,“你……” 邵岚平静点头,“那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你当时又小,不清楚很正常。其实宋家早在十几年前就和润禾集团联合开发了拟态药剂,只是那时候还不叫这个名,叫干涉药剂。 “他们想要通过药物人为干涉普通人的分化,把原本应该分化成beta和omega的人转变成alpha,美其名曰让每个人都拥有自主决定自己第二性别权力,只是这种东西并不合法,实验室被查封以后他们也没放弃,把原有的研究转到了地下,还研发了转换药剂,就是你给白桑榆用的那个。” 第80章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要看你?” “因为我就是当年幸存下来的试验品。” 顾临川看着面前早已坐上弥南商业圈头把交易的邵岚,怎么都没法把他和试验品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我没必要骗你。”邵岚说,“你还记得邵世昌吧?” 顾临川点点头,他当然知道邵世昌,毕竟是邵岚的父亲。 邵岚和一般的二代,三代不太一样,邵家到他爸那一代,家业基本就败得差不多了,是邵岚的母亲一手将邵家扶起来,邵世昌去世,邵岚接手邵家后才将金宫做大到现在的地步。 如今的人提起邵家,多半都会想起邵岚和他那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母亲,至于他父亲,倒是很少会被谈起。 “他是个beta,一心想要我分化成alpha,就找宋家要了那种试剂过来,我注射过很多次,每一次都……” 邵岚的眉头微微皱起,“总之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最后没有分化成alpha,反倒成了一个永远无法被标记的omega,虽然这样也不算太糟,但发|情期什么的,还是会很难受。邵世昌死了以后,我去做过检测,医生和我说,如果我没打过那些药,兴许会是一个健全的alpha,可惜邵世昌不知道,不然,真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顾临川垂下头,低声道,“这些事……为什么我从没听人提起过……” “前面就说啦,知道这些的人并不多。而且这也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我总不能天天挂在嘴边,和每个人都讲一遍吧。” 邵岚说完,拍了一下顾临川的肩,“临川,我知道你和桑榆之间的事,我不应该插手,但我希望你不要继续错下去,别再给他继续用药,放过他,也是放过你自己。” 顾临川盯着黑色大理石地砖上倒影出的自己,良久后才出声,“好。” — 白桑榆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从那顶笼子里被放出来的,他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过往的记忆和梦境里的幻觉搅到一起,让人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他前一秒还在柬埔寨的丛林里游览吴哥窟,下一秒就落入一片开满莲花的池塘,一朵朵金色的莲花包裹着他,把他囚困其中。 等他挣扎起身,周边的景象又变成了他早就遗忘的街道,宁苏拉着他的手,沿着街边窄窄的人行道一直向前走,最后停在一家装修得很浮夸的金店前。 宁苏说,“要是有黄金打成的魔方就好了,肯定很有意思。” 白桑榆笑着问他,“为什么要打魔方,感觉有点怪。” 宁苏冲他眨眼,“当然是因为我喜欢魔方,我也喜欢黄金。” “那我们去问问,里面有没有……” 白桑榆的话还没说完,宁苏便消失了,周边的一切再次变幻起来,这一次他坐在一张书桌前,年少时的顾临川趴在一边掉眼泪,“小白老师,我什么都做不好……” “怎么会,我觉得你很擅长……” 他抽出一张纸帮顾临川擦眼泪,却想不起后面应该说什么,愣神间原本是顾临川卧室的房间变成秦乐施家的天井。 秦乐施站在那棵神树前,朝他招手,“小榆,不和你的姐姐打声招呼再走吗,我们可是这世界上最能理解你的人,是你血亲。” 白桑榆应了声,可当他顺着秦乐施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看见秦乐善,只看见一具正在腐烂的骷髅,那骷髅空洞的眼睛里倒映着另一具尸体,是被熊分食的他自己。 白桑榆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吓得趴在旁边的顾临川差点跌到地上。 “哥……” 顾临川不敢看他,低声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白桑榆深吸几口气,等呼吸逐渐平复后,目光才落到顾临川的身上,“你为什么……把我放出来了,不是说要把我变成omega吗?” 第56章 我想要你的一部分作为赔礼 “哥……我……” 顾临川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人。 他没有继续用药,过不了多久,白桑榆体内的信息素就会代谢出去,重新变回beta。 但药物对白桑榆的影响依旧存在,他的身体比之前虚弱不少,面色苍白,像是大病初愈。 白桑榆抬手摸上他的脸颊,刚刚的肃杀之气全然消失,只留下一个柔和的笑,“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 “对不起,哥……之前的事,是我没有想明白,我以后不会再那样……只要你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想要我原谅你?” 白桑榆冰凉的手指摸上他白皙的脖颈,“那你总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 见顾临川还是不说话,白桑榆轻轻笑起来,“让我猜猜,是因为那个药有问题,还是因为被人发现了?或者两者都有?” “哥……”顾临川垂着头,“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没办法原谅我,如果你不现在不想见到我的话,我可以离开。” “谁说我不原谅你了?” 白桑榆扯着他的领子将他拽到自己面前,逼迫他和自己对视,“我可以原谅你,但你得证明给我看,你值得我原谅。” 顾临川的瞳孔下意识放大,他问,“怎么证明?” 白桑榆松开他,笑着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果刀,白色的寒光从他脸上闪过,映出那双淡漠的青灰色眼睛,“你知道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吗?” 第81章 “……” 白桑榆起身坐到床边,他把刀丢到顾临川面前,“我不需要你切腹,但我想要你的一部分作为赔礼。” 他看起来很认真,没有半分说笑的意思,顾临川拿起那把刀,淡然问他,“哥想要我的哪一部分?” 白桑榆上下打量着他,最后目光停留在他修长的指节上。 顾临川扯出一个笑,“好,我给你。” 他举起刀,毫不犹豫地向着左手刺去,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手间流下,但想象中本应出现的痛楚并没有降临,白桑榆在他之前握住了刀刃。 “哥!” 顾临川看着他流血的手,焦急地喊出声,“你怎么……” “我没事。” 白桑榆把刀丢到一边,将自己流出的血液舔干净,“伤口不算很深,没什么问题。” “先用这个止一下血,我去拿绷带给你包扎。” 顾临川显然乱乱阵脚,将干净的手帕递给白桑榆,出去找东西的时候差点在门口摔倒。 白桑榆静静盯着手心,其实刚才弄出的伤口并不算深,不至于伤到筋骨,但位置离血管很近,鲜红的血液不断往外涌,弄得地板上到处都是。 许是顾临川弄得的那些药的效果,他现在感受不到疼痛…… 白桑榆的心情有些烦闷,他直接上手触碰伤口,依旧没有痛感,只有后脊的莲花印记灼烧时,他才能找回那种熟悉的感觉。 没有痛觉,在常人看来兴许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只要定期去医院体检也不会太影响生活,但这对白桑榆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体验疼痛是少有能让他获得乐趣的事,痛感可以唤醒理智,不让人沉溺在绝对的欲望里。 “用手去摸伤口很容易感染的。” 邵岚推开卧室的门,提着医疗箱快步走进来,他今天穿了身格雷系的衣服,颇有英伦绅士的感觉。 白桑榆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只是仰头问道,“你还没走?” 邵岚把东西放在他旁边,笑着看向他,“你知道我在这?” “你的味道……和一般人的很不一样。” 白桑榆想了想,又补充道,“应该是你帮的我,那天我闻到你的味道了。” 邵岚从箱子里翻出要用的东西,拉着白桑榆的手帮他给伤口消毒,“那我是什么味道的?” “各种香料混合在一起又被添入罂粟的气味,闻起来很贵但很危险。” “我喜欢你的描述。” 邵岚将纱布缠绕在他手上,然后打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蝴蝶结,“这样就好啦,不过这个伤口不能沾水,在完全好之前都要多注意才行。” “你好像对包扎很熟路。” “做得多,自然就熟练,临川小时候受伤都是我帮他处理的。” “你们之间的关系真好……” “不好的话,也轮不到我来帮他处理烂摊子,不是吗?” 邵岚将东西一 一 收回医疗箱,转身去茶几那倒了两杯热茶,“怎么样,能走吗?” “伤的又不是腿,当然能走。” 白桑榆起身走过去,坐到邵岚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面前的茶很香,但他此刻没什么心情去享受,只是轻轻抿了一小口便放下杯子。 “临川说比起茶,你更喜欢喝酒,但养伤期间还是少喝些酒会比较好,我就准备了龙井。” “很好的茶,就是不知道,这样名贵的茶叶,我能不能受得起……” 白桑榆这话里有话的样子太过明显,邵岚忍不住笑起来,“你当然能,临川说你能,你就能。就算他说不能,也无所谓,我很喜欢你,请你喝多贵的茶叶都不亏。” “喜欢?” “你让我想起一位很久没有联系的老朋友,他和你一样看上去都温柔无害,漂亮又引人注意,很多alpha都在他身上栽过跟头,但当你真的走近他,就会发现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就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 “听上去你不太欣赏你的这位朋友。” “没有。”邵岚摇摇头,“我很喜欢他,也很欣赏他,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少有人会把自己的信念看得比性命重要的人了,所以我遇到这样的人,总是想和他们多聊几句。” 白桑榆的目光黯淡下来,“我可没有什么信念可言,临川应该和你提到过,我有很严重的情感认知障碍,或者说我没有情感,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在我看来就像游戏里的npc,长着一模一样的脸,过着重复,重复,不断重复的生活,生命里的大多时间都毫无意义,就连自己是谁都意识不到,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能有什么有趣的信念产生吗?” “但你也说了那是大部分人,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小部分人不一样,对吗?” 白桑榆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漂亮的omega,他像是察觉到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嗯,所以我会多花一些时间在他们身上,但那就像游戏里有特殊任务的npc,做完任务,获得奖励后我就会离开,我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那会让我的人生失控。” “失控?”邵岚不明白他是怎么得出这么个结论的,笑着问道,“因为身边的人变多,所以生活变得难以预测?” 白桑榆对他很有耐心,慢慢解释道,“停留太久就会和他们产生联系,那样就不能坦然地独自面对死亡。“ 第82章 “独自面对死亡?” 邵岚丝毫没有掩饰他语气中的诧异,白桑榆仔细看着面前的人,年轻漂亮,事业有成,只要他想,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东西都能得到,死亡对他来说大概很遥远,哪怕某一天他真的离去,也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会有人在他的葬礼上献花,每一家媒体都会把他放在头版头条上。 这大概是许多人会憧憬和羡慕的场景,但白桑榆对此并不感兴趣,他连自己生前的名声都不在意,就更不可能在乎死后的事,但他很在乎那个传言,关于转世轮回的传言。 “你听说过一种说法吗?如果一个人在生前和许多人有联系,有未消除的冤债,那这个联系会让他们在下一次轮回中相遇,但一个人要是和所有人都失去联系,孤苦无依,漂泊一生,那他的灵魂就不会再入轮回,就此消失。” 白桑榆靠在柔软的沙发垫上,偏头望向窗外,热烈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邵岚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睫毛颤动时眼底摇晃的阴影和布满红色痕迹的脖颈。 “所以你想消失?” 白桑榆的嘴角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只是不想入轮回,而且你不想吗?” 邵岚的眼睛垂下去,他又给自己添了茶,“还是谈谈临川的事吧,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想要离开,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他住进来?” 白桑榆转过头,青灰色的眼睛像是波澜不惊的古海,“因为我想知道你们说的‘爱’是什么样的,我想知道她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像是担心邵岚没有听明白,他又补充道,“你应该知道我父母的事?” “嗯。” “我妈妈很爱他,甚至在知道院子里埋有尸体后都没有放弃他,可那么爱林与善的她,还是会站在他的床头,对他举起刀……” 白桑榆在此顿住,他观察着邵岚的神色,问道,“你说……她当时在想什么?” 邵岚微微颔首,眉头轻蹙,“我想,她可能在想和你有关的事。” “和我……有关?” 第57章 听说过俄狄浦斯的故事吗? 邵岚拿起茶几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走到窗边,将窗户拉开,“介意我抽根烟吗?” 白桑榆轻轻摇头,邵岚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只银色的打火机,将夹在手间的香烟点燃,“只是我个人的一些看法,爱情这种东西只有在两个人还在恋爱的时候是最纯粹的,它一旦和家庭,孩子扯上关系,就会逐渐变质,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但至少大多数家庭是这样的。 在一个两口之家,三口之家,或者更多人口的家里,每个家庭成员都扮演着一定的角色,他们在接受来自家庭的庇护同时也要承担相对应的责任。爱是维系家庭的纽带,当然也可能是枷锁。 你总是在想你妈妈有多爱他,可你却忽略了她也是爱你,爱这个家的。在她发现真相的那一刻,她兴许会后悔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想要去报警,但她想的更多的应该是你的未来和这个家的未来。” “所以她是被这种所谓的感情蒙蔽了眼睛?” “兴许没有。”邵岚看向窗外,顾临川喊人把园子里的那片荷花池给填平了,从外面买来樱花和玉兰种在原来的位置上,“她知道里面的利弊权衡,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情感往往比理智要重要的多。” “所以你才会帮临川来劝我……或者说试探我?” 邵岚的神情一滞,随即笑起来,“也不算是试探吧,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至于临川,那的确是我的私心,我真心把他当亲弟弟看,看到他把事情闹得这么僵,我心里也不好受。” “我现在还不会离开。”白桑榆回答得相当直接,“但未来我还不能确定。” 邵岚靠在墙边,手里的烟缓慢燃烧着,苍白的烟灰在深黑色的瓷砖地上格外显眼,“能告诉我原因吗?” “不是因为临川。”白桑榆说,“是因为我的事,不久前我遇到一位老朋友,我在他的身上,闻到了和死亡相关的味道……” 邵岚吐出一口很长的烟,沉默片刻后,才说,“桑榆,有没有人说过从某些方面来讲,你真的很残忍。” 白桑榆转身看向他,认真回答,“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听说过一句话吗?‘人性像是动物性和神性的结合’,但对我来说这种结合是不成立的,我只有两种选择成为‘神’或者成为‘动物’。” “……” 见邵岚不说话,白桑榆忽地笑起来,“说完我的事,来谈谈你自己吧……从你进门那刻起我就感觉到了,你很奇怪。” “我怎么奇怪了?” 白桑榆走到邵岚的面前,他离得很近,邵岚有些不知所措,即将动手把人推开,白桑榆又站到他身侧,向他讨了根烟。 “你的身上有一种痛苦的味道,像干枯的菊花。”白桑榆说,“但我想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沉溺在痛苦里吗?邵岚,你在为谁而痛苦呢?” 邵岚的身体一僵,他叹口气,“你这种特殊能力还真是让人觉得棘手……不过你说的没错,我最近的确不太舒服。” “是因为那个叫季……什么的人?” “季长风。”邵岚说,“你还记得他吗?那次在马场你们应该见过。” 白桑榆吐槽道,“嗯,当时我还很诧异你们居然是一对。” 第83章 “不像吗?” “他看起来可不像是好惹的alpha,性格强硬,操控欲强,表面温文尔雅,但浑身都是危险的味道,很难招架。”白桑榆认真分析,“而你……心高气傲,位高权重,也是强势又不好糊弄的人,你不乐意被人管束,但他又喜欢管束,享受那种过程……你们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走到一起的。” “很多人都这样说。”邵岚靠在冰冷的墙面上,低头注视着黑色地砖上自己的倒影,“但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没能彻底分开。” “所以你是为他的事而苦恼?” “也不完全是……”邵岚说,“我的生活中值得我苦恼的事太多,各种感觉交杂在一起,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我到底是为谁在气愤,又是为谁而悲伤。” “我不了解你,也不了解他。”白桑榆认真道,“但我能感觉到,你对他的感情,让你变得自卑了,或者说,你在害怕什么,但说真的,邵岚……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害怕和忧虑的事吗?” 闻言,邵岚嗤笑一声,“一无所有的人才不知道害怕,因为他们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我有很多东西,忧虑和担心的事自然也很多,这样说虽然有些虚伪,但有时候我真的会很羡慕你,你可以顺着你的心意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我……我需要顾虑很多,不管做什么都得时刻防备那些藏在暗处的危险。” 白桑榆简单评价道,“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是啊,所以我才会担心,会害怕他不能理解我所做的决定。不知道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样的,但我的确……不算一个好人。” 白桑榆问他,“这很重要吗?” 邵岚站到窗前,他的整个身体都被柔和的阳光所覆盖,几乎及腰的长发被一根翠绿色的簪子挽住,白桑榆能清晰察觉到他情感的变化,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世界上表里如一的人很少,不管在哪,身处何种社会地位,当一个人进入社会后,总是会戴上一张面具,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藏着面具之下。 “至少对于他来说很重要。” 白桑榆像是想起一些有趣的事,讥笑道,“但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很会遵纪守法的人。” “你不了解他。”邵岚的嘴角微微上扬,“很多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说得清的。” “但我了解你的困境……”白桑榆说,“虽然我对你们那些所谓感情一窍不通,但我知道如果一个人,或者一段情感让你感到痛苦和低沉,那你最好远离他们,你的生活,生命都是以你为基础的,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代表你们不合适。”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要是实在想不通就亲口去问问吧,如果他没法接受你坏的一面,那就只能说明,在他心中你并没有那么重要,或者他爱的只是你好的那一面,而不是真正的一个名叫邵岚的人。” “……” 邵岚长久没有说话,就在白桑榆想要离开前,他突然问道,“你听说过俄狄浦斯的故事吗?” “俄狄浦斯王?” “嗯,年轻的王因为一个诅咒,在无意间杀掉了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母亲结为夫妻,他所做的这些事为整个国家带来了灾难,为了赎罪和这个国家的希望,他只能将自己放逐。” “你想说明什么?” 邵岚转过身,郑重地看向白桑榆,“你觉得俄狄浦斯错了吗?” “他没做错什么,在杀父也好,娶母也好,在这些事发生时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只是命运如此。” “那他为什么依旧会被审判?” “因为命运如此。”白桑榆说,“命运在很多时候就是——没有人犯下任何过错,但痛苦和灾难依旧会降临。” “……” “如果我是俄狄浦斯。”白桑榆走到邵岚身边,轻声对他说,“我不会为我所做的任何一件事忏悔,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任何意义吗?“ 第58章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呢? 宁苏父亲的事是顾临川告诉秦乐施的,那天他们正在凌波门看日出,宁苏睡着了,就靠在他肩头。 秦乐施没有回顾临川的消息,只是盯着天边才升起没多久的太阳出神。 他说不出自己对那个他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怀有什么样的感情,他所知道的关于林与善的一切都是来源于其他人,他的母亲仰慕那个人,其他人畏惧那个人,而桑榆厌恶那个人。 他们的描述构成了一个名叫林与善的幽灵,他缠绕在秦乐施的身上,给他打上代表痛苦和罪恶的印记。 但宁苏应当是恨林与善入骨的,甚至为了这份仇恨放弃了桑榆。 那同样身为林与善儿子的我呢? 秦乐施下意识垂眸去看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宁苏睡得很沉,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每一下都牵扯着他的心。 七八月份是弥南最热的时候,太阳才从天边升起没多久,湿热的暑气已经将四周笼罩,秦乐施想伸手去拿伞,只轻微动一下身子,一直靠着的人便醒了。 大概卧底时期留下的职业病,宁苏总是睡得很浅,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即睁开眼睛,哪怕后来辞了职也没变过,有时候甚至要靠安眠类药物才能睡得着。 “几点了,太阳已经出来了?” 宁苏打着哈欠,从一边摸出自己的手机,看过时间后,又靠到秦乐施肩上,“居然才不到七点,我感觉睡了好久,一直在做梦。“ 第84章 秦乐施把遮阳伞撑开,轻声问他,“你梦见什么?” 宁苏说,“都是些过去的陈年旧事,有些早就该忘掉的,只是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又都出现在梦里。” “是不好的事?” “算不上。”宁苏轻声叹气,“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但这让我想起一个说法,你听说过跑马灯吗?” “人死之前,过去的记忆都会在脑内重新放送一遍?” “嗯,不知道这个是不是真的,但我觉得很有意思。”宁苏笑道,“假设真的存在跑马灯这种说法,你说我们现在会不会就是在跑马灯中,我们两个中有一个已经死了,正在回忆今天所发生的事。” “这样啊……” “你这么呆呆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乐施忍不住笑出声,“那你想要我做出什么反应?” 宁苏想了想,“至少该觉得惊讶吧,比如说‘啊,居然还能这样’这种话。” 秦乐施学着他的样子,故作夸张道,“啊,居然还能这样!” 宁苏翻他一眼,“你真是……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置气。” 秦乐施下意识抬手揽上他的肩,“好好好,你最大量了……” 话说到一半,秦乐施突然停下来,他看着宁苏的脸,深吸一口气,小心问道,“阿苏,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 “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 宁苏转头看向他,沉默片刻后才说,“你觉得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他显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秦乐施并不愿意就此放过他,“如果我说我们是在交往呢?”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秦乐施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安静地坐着,直到他听见宁苏说,“如果你知道我的过去,就不会这么坦然地问我这个问题……” “我知道。” 秦乐施说,“我知道你父亲和那个人的事,也知道你和桑榆的事,所以我才想问你,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呢?” 闻言宁苏只是平静地问他,“是桑榆告诉你的?” “……” “那应该是顾临川。” 宁苏轻哼一声,站起身,阳光的湖面是凌凌的波光给他披上一层柔亮的纱,他用来束发的夹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下,粉色的头发自然垂落到肩上,隐去他的轮廓,让人看不真切。 “他只告诉过你,关于我父亲和桑榆的事吧?” 宁苏的声音很轻,但秦乐施却听得异常清楚。 “嗯。” “那你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你会告诉我吗?” “当然。”宁苏回头对他笑道,“我会告诉你有关我的一切,虽然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我想还是和你说会比较好。” “离开黔州后我跟着我妈妈搬去了北方,一座很冷的城市,冬天比黔州要长得多,雪厚的可以没过人的膝盖,我不喜欢那,不喜欢寒冷的冬天,但她很喜欢,她想让我留在那里,留在她的身边。 她总是在晚上做噩梦,梦见那个杀害了我父亲的人要来杀我,所以她想让我远离和我父亲有关的一切,远离任何会遇到危险的职业,就那样平平静静地在她身边过完一生。 但我并没有听她的,我总是梦见我接到电话的那天,梦见我亲手杀掉林与善为我枉死的亲人报仇,梦见我父亲没有离去的将来。我知道我不能就那样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我知道只有仇恨才能让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我还是违背了我妈妈的意愿,去了警校。 毕业后我去基层待过一段时间,很快又去了刑侦,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喜欢和每一个杀人犯较量,我见过好几个死刑犯,在心里枪毙过他们无数次,可他们都不是林与善,不是我的仇人,我的仇人早就死了,可我还活着,我的仇恨还在,所以我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缓解我的痛苦,直到…… 四年前我参加了一个秘密任务,内容不方便对外说,但我想你应该能猜得到,那次任务死了很多人,很坏的人,没那么坏的人和不坏的人,发生爆炸后我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医生说我的听力严重受损,后半生只能靠助听器生活,同事说…… 我妈妈走了,癌症,死在手术台上,她怕我会出事,留了信,不让他们联系我。我修养了一段时间,想着要回去,可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我就辞掉了单位安排的闲职来了弥南,然后就遇见你。” 秦乐施起身站到他身边,“但你还没放弃你的执念和仇恨,你想要找到那个模仿犯,所以你第一时间找到了桑榆,然后又在庙里‘偶遇’我。” 宁苏眼中满是笑意,“你是这样想的吗?” 秦乐施耸耸肩,“一点猜测而已,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我想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宁苏闭上眼睛,随即对秦乐施说,“其实还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嗯?” “今天是我的生日。”宁苏说,“已经很久没人陪我过生日了,你愿意陪我吗?” 第59章 亚当是该吃苹果的 59. 宁苏提出的生日流程很简单,先去欢乐谷坐凤舞九天,海盗船,然后去坐轮渡,吃m记的脆汁鸡,下午再去商场的游戏厅打一下午游戏,晚上去吃烧烤大排档,然后回家睡觉。 秦乐施觉得他这个安排和小孩子过生日没什么区别,但也没提出任何异议陪他把欢乐谷里的项目都体验了一遍,从第二个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还险些直接吐出来。 第85章 宁苏戴着助听器不方便玩这些项目,秦乐施就帮他把东西收起来,打手语和他交流。 秦乐施学东西很快,虽然上的手语课并不算多,但和宁苏交流起来并不困难。 离开欢乐谷以后他们打车去江边坐轮渡,这个点正是午休的时候,轮渡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学生在拍照。 宁苏看着那几个学生,突然扯了一下秦乐施的衣袖,从包里翻出一个很新的拍立得递到他手里,“给我也拍一张,这个相纸可贵了,你可别浪费。” “嗯。” 秦乐施笑起来,举起拍立得对准宁苏,他看见宁苏将助听器取下,站在船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长江水从他们身下流逝,时间和阳光也跟着一起东去,他按下快门,胶纸从里面缓缓弹出。 宁苏将助听器戴回去,凑过来看他拍得好不好,“你技术可以呀,构图还挺唯美。” 秦乐施笑了笑,“你喜欢就行。” “那下一张来自……” 宁苏想了想,拿着相机找到一个学生,让他帮自己和秦乐施拍张合影。 学生答应得很痛快,只是照出来的效果远没有秦乐施拍的那张好。 “不过也不错,不算浪费相纸。” 宁苏说着将照片和相机收起来,用导航软件找了一家离轮渡终点最近的m记。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秦乐施看着他的头发问道,“你为什么想着要把头发染成粉色而不是其他颜色呢?” 宁苏问他,“你看过《魔法少女小圆》吗?” “啊?” “我就知道你没看过。”宁苏给他看自己手机的锁屏和壁纸,“诺,就是这个,讲述美少女拯救……哈哈哈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我小时候很喜欢它,特别是小圆,就想着长大要把头发染成和她一样的粉色,但之前读书和上班都没机会,这次好不容易不用上班了就把头发染成粉红色了。” “你还挺有童心……” “这可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子供向作品,总之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秦乐施点头,“嗯,我回去看的。” 简单吃过午饭后,宁苏随便找了一家商场打电玩,他对抓娃娃什么的没兴趣,但爱玩推币,老式的街机游戏和跳舞机。 这家商场的跳舞机正好在中间层大厅的位置,往旁边走十来米还有个小吃街,人来人往很热闹。 宁苏用皮筋把自己的头发扎起来,挑了一首没那么激烈的歌,将助听器固定好,不紧不慢地站上去,随着鼓点和节奏跳起来。 他今天穿的很朋克,嘻哈风的宽松t恤外加破洞牛仔裤,手腕和脖子上的饰品随着他肢体的舞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看着在彩色灯光下闪烁的宁苏,秦乐施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这样的他真的拥有那样的过去吗? 一首歌放完,周边响起淅淅沥沥的掌声,几个胆子大的年轻人的走上前问他是不是隔壁大学的,想要联系方式,宁苏笑着摇摇头,同他们说他已经快三十了。 那几个学生一脸诧异,但还是不死心,宁苏索性挽着秦乐施的胳膊,“我比你们大多了,而且我也有alpha了,就别费心思了。” “他是你的alpha?” “嗯。” 学生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嘀咕着什么嘻哈潮流便离开了。 等他走后宁苏上下打量着秦乐施,笑眯眯说,“我猜他肯定是想说,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潮流,不太可能和我是一对。” 闻言,秦乐施想了想,“其实我也很潮流的……” “哦?”宁苏问他,“讲个具体的例子。” 秦乐施说,“爱听凤凰传奇算吗?” “算,这怎么不算潮流呢。” 宁苏说完一直在笑,又推着秦乐施陪他去玩拳皇。 秦乐施之前没玩过这种街机,一直在输,但熟悉规则和玩法后很快就能逆风翻盘,连赢宁苏好几把。 眼看自己的角色再一次被打倒,宁苏有些丧气,“你和……桑榆,你们的反应力真是如出一辙的变态,我该说你们真不愧是兄弟吗?” “他打游戏很厉害吗?” 宁苏点点头,“不止是游戏,他在很多方面都很厉害,特别是反应速度,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妖怪变的。” “兴许是某种天赋吧。” “啊……天赋,这真是整个世界上最不公平的词。” “……” “时间好像差不多了,带你去我家楼下吃大排档,他家的烤螺蛳和小龙虾可是一绝。” 宁苏又补充道,“想喝一楼那家奶茶店的山楂洛神,先买完再去吧。“ “嗯。” 秦乐施陪他在一楼买了奶茶,只是还没等他们离开商场,外面就落下大雨。 见雨越下越大,宁苏只好修改行程,去楼上随便吃点东西,等雨停再回家。 秦乐施挑了一家泰餐,宁苏很喜欢,原本因下雨而低落的情绪也好了不少。 但这雨来的汹涌像是一时半会停不了,秦乐施只好先喊车送宁苏回去。 到地方以后,宁苏并不着急下车,他看着秦乐施俯身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秦乐施便听话地同他一起下去。 宁苏在灯光闪烁的老旧楼梯间同他接吻,用手指去勾他的领带,在开门的间隙,抓住他…… 后来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起初是在浴室,后来是在卧室那张小小的只能睡下一个人的单人床上。 第86章 昏黄的灯光模糊了所有人的脸,只有雨水击打着玻璃的声音和轰鸣的雷声是清晰明确的。 “你和他也在这搞过吗?” “谁?” 宁苏摸索着从床头上拿起打火机 将自己手中的烟点燃,他对着秦乐施吐出一口白烟,笑着仰头去吻他的唇角。 “桑榆。” “桑榆?”宁苏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他半眯着眼睛,“我没和他搞过,我怎么可能和他搞过呢?” 秦乐施不说话了,他静静看着宁苏,眼中满是晦暗不明的光。 “那么在乎他干什么?”宁苏问他,“他对你就那么重要?” 秦乐施摇摇头,“我只是好奇。” “没什么好好奇的。”宁苏笑道,“我和很多人在一起过,为了平安度过我的发|情期,但那都不重要,我现在只有你。” “只有我。” 秦乐施重复着这个词,他低头去吻宁苏,灯光把他们包裹起来,暴雨被那扇单薄的窗户隔绝在外 ,整个世界像是只剩下这一张小小的单人床,这是诺亚方舟,也是失乐园。 在亚当没有吃苹果前,他也是这样的,秦乐施想,那人类的先祖也是如此直白地在爱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身姿,没有礼义廉耻,没有爱恨情仇,只有最原始的爱和欲望…… 假如世界就此毁灭,那便叫他毁灭吧,救世主是可怖的谎言,所有的天使都是无关紧要的,每一个人都欲火焚身,落入疯狂和嗔恨的地狱 。 兴许这才是世界本来的样貌,秦乐施释怀了,他让自己融入宁苏,变成他的一部分。 他体验他的一切,他的痛苦和快乐,他的悲喜,他的渴望,他的生命和消亡,以及那藏在灵魂深处的战栗。 “如果可以,真想和你就这样过一辈子。”宁苏说,“你明白我的感受吧,有时候真的很想就这样做,沉溺在里面,然后愉快的,销魂的,悄无声息的死掉,这样我们就能永远把这样的快乐保留下来。” “我明白”秦乐施回答,“所以我一直觉得亚当是该吃苹果的。” “倘若不吃苹果,他便体验不到这世上最愉悦之事,在爱的认知下同那个人一直在一起,然后死掉。” 第60章 他一定会如愿以偿 宁苏家只有一张单人床,躺两个人很挤,秦乐施就侧靠在墙边睡了一晚。 他睁开眼时,宁苏正坐在床尾换衣服,窗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白皙的皮肤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他的后背上纹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鱼,正顺着脊梁向上游去。 秦乐施问过他关于文身的事,宁苏只说是当初为了执行任务去纹的,还能把后背那些伤疤遮掉。 他身上的确有很多伤,新的,旧的,淡粉色的,深褐色的,每一条疤痕都记录着他的过去和荣誉,还有无法避免的伤痛。 “为什么是金鱼?” “嗯?” 听见他的问题,宁苏转侧身看向他,“你是说文身?” 秦乐施点点头,从床上坐起来。 “当时我也不确定自己想要纹一个什么图案,只是无意间看到老板养的金鱼,就纹了这个图案。”宁苏说,“现在想来金鱼和我很像呢。” “像?” 宁苏没回答,反问他,“早上想吃点什么,楼下有早餐店,包子豆浆油条?” “油条和素三鲜。” “那行,我下去买,你先去洗漱吧。” 宁苏走后,秦乐施去了洗漱间,他看着里面成捆放着的一次性洗漱用品不由出神,犹豫后还是从里面抽出一盒新的用掉。 等他洗漱完,换好衣服,宁苏还没回来,秦乐施在他家转了转,这里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样,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潮气。 他在客厅待不住,本想回卧室再躺会,脚步却停在了卧室对面那扇门前,门是虚掩着的,他推开一条缝,目光探进去,只能看到一块贴满各种纸条和照片的黑板。 “你怎么……” 宁苏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秦乐施站在原处,很自然地笑道,“你门没关好被风给吹开了,我帮你把它关上。” 宁苏只是淡淡扫他一眼,并没问他有没有看到里面的东西,“先来吃早饭吧。” 楼下这家早餐店的油条做的不蓬松,算不上好吃,包子也差强人意,豆浆里全是水,秦乐施强塞了几口油条和包子,正准备喝豆浆压压,一抬头宁苏已经把他自己那份都吃光了。 发现秦乐施不吃东西,反倒盯着自己看,宁苏翻他一眼,“我能下饭?” “嗯,你秀色可餐。” 看见宁苏不善的眼神,秦乐施哈哈笑起来,利索地把自己剩下的东西吃完。 宁苏将袋子随手丢进塑料袋里,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烟,问秦乐施要不要来一根。 是很普通的牌子,楼下超市几块钱一盒,味道很大,也抽不了多久,是秦乐施之前绝对不会抽的类型。 但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从宁苏手里接过烟,宁苏帮他把烟点上,劣质烟草的气味刺激着秦乐施的感官,他忍不住轻咳两声。 宁苏单手撑在茶几上,笑眯眯朝他吐口烟,“抽不惯便宜货?” “味道太冲。” 秦乐施说完又试着抽了一口,依旧很呛人,但他这次忍住没咳出声。 “抽不惯还是别试了,别给你抽坏喽,到时候又来讹我。” 第87章 宁苏说着,起身去给他接了杯水。 秦乐施看他这副关爱孤寡老人的神情,无奈道,“一根烟而已,还不至于能把我抽出问题。” “我是怕你出问题吗?”宁苏瞥他一眼,“我是怕你讹我。” “我像那种人吗?” “那谁知道呢……”宁苏轻笑起来,问他,“今天是周末,你有安排吗?” 秦乐施想了想,“目前还没有。” “那陪我看电影吧,就在这。” 秦乐施的目光落在客厅中央摆着的那台一看就上了年纪的老旧大屁股电视机上,“你是说用这个看?” “这个怎么了,又不是不能用。“ 宁苏走过去拍了拍电视,然后按下开关,“滋啦”几声后电视开始播放地方台的节目。 秦乐施也走到电视前,看着宁苏更换模式,“居然真的能用,我还以为这就是摆设,毕竟现在还会看电视的家庭不多了。” “我平常也不怎么看,偶尔用来放碟片。”宁苏拉开电视柜的抽屉,“你看看有没有你想看的。” 抽屉里整齐摆着几十张光碟,电影,电视剧都有,大多都是十几年前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常能见到。 秦乐施随便翻了一下,从一堆<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片和鬼片里挑出几张好莱坞经典老片,又随便拿起一张,“看这个吧。” 宁苏扫过碟片上的名字,“《卡萨布兰卡》吗?” “嗯,你之前看过这个吗?” “可能看过,但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宁苏说,“我经常会这样,把很多东西都混杂在一起。” “那就再看一遍?” “行呀,你直接把碟片放进去就行,我去拿饮料。” 秦乐施按照他说的将碟片放进电视,等弄好以后坐回沙发上调整播放模式,没过多久影片开头的声音便从电视里传来,秦乐施按下暂停键,等了两三分钟却没看见宁苏从厨房里出来。 他心下不安,起身快步去了厨房,宁苏脸色惨白,只有扶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稳。 “你没事吧?” 秦乐施将他搀回床上,抬手摸上他的额头,并不发烫。 “没什么,老毛病,你帮我倒杯水,吃点药就好。” 秦乐施给他接了一杯温热水,又按他说的从床头的盒子里翻出两板药片,等宁苏吃完,状态逐渐好起来,他才看着药盒问道,“你这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宁苏还很虚弱,视线刻意从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上避开,“因为这个管用。” “你不知道这个会让人上瘾吗?” 秦乐施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气愤,他深吸一口气,把标着美诺康定的盒子放回桌案上。 美诺康定是前些年很流行的镇痛药,药效好,见效快,许多药剂师和医生都爱开这种药给病人,但去年美诺康定被揭露不符合制药标准,属于违禁药品,长期服用会使部分人神经错乱,同时出现成瘾现象。 自那以后美诺康定就成了禁药,几乎所有在市面上流通的美诺康定都被回收并销毁,但秦乐施在宁苏这已经看到好几盒…… “我知道它有副作用。”宁苏偏头看向窗外,“但那不重要,对我来说这是唯一能起效的药。” 秦乐施的呼吸有些乱,他垂着眼帘,往下问,“到底是什么病?” “一种很罕见的遗传病,我们家几代人都有。”宁苏说,“不过没什么特殊的,不会死,只是会……很疼,至少犯病的时候是这样。” “你从小就这样?” “那时候还没这么明显,分化以后才变成这样的。” “找医生看过吗?” “去过不少大医院,但这个病太特殊,说是基因上的问题导致的器官缺陷,没法治,只能开点止痛药。” 秦乐施揽过宁苏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藤萝味道的信息素包裹着宁苏,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痛楚的流逝。 “看样子电影是看不成了,不过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分散一下注意力,这样就没那么痛了。” “什么故事?” “一只鹿的故事。” 秦乐施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哄孩子睡觉的母亲,“从前有两只小鹿和他们的妈妈一起住在森林里,但妈妈从来不觉得他们是鹿,她给小鹿们吃肉,教他们打猎,让他们像狼一样生活,起初小鹿们并不觉得有问题,直到有一只小鹿在森林里遇到了其他的鹿,她逐渐发现外面的世界和妈妈告诉她的并不一样。 她对自己的母亲和一直以来所坚信的东西产生了怀疑,但她不敢违抗母亲,直到有一天母亲发现了小鹿的秘密,他们大吵一架,母亲严厉地训斥了小鹿,把小鹿关起来,强迫她相信自己的话,还不允许她的弟弟去看她。 但小鹿的弟弟很担心她,就在晚上偷偷溜去看她,她很虚弱也很痛苦,一直在哀嚎,弟弟不知道她这是因为什么……但他知道她可能要离开自己了,他走上前握住姐姐的手,姐姐看着他,不说话,只是流泪。 他帮姐姐把眼泪擦干,却听见姐姐说……“ 秦乐施顿在这里,低头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宁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看起来还是很憔悴,脸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秦乐施让他平躺在床上,仔细检查了柜子上摆着的药,除去大量镇痛药,只有消炎用的和一些日常的感冒药,看不出具体的问题来。 第88章 强烈的不安笼罩在秦乐施的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复自己的情绪,再一次推开对面那扇门。 写满东西的稿纸被随意丢在地上,中心的黑板上贴着各种照片,秦乐施知道宁苏这是在找那个危险的连环杀手。 他站在那块黑板前注视上面列出的证据链,下意识摸上自己的手腕,他想如果这是宁苏的愿望,那他一定能如愿以偿…… 第61章 只是为了自己? 白柠檬发现白桑榆和顾临川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虽然他们还是会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有说有笑的,但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是很奇怪。 小姑娘很好奇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都发生过什么,但只要她一问起,顾临川就会沉默,俨然一副心里有事的样子。 白柠檬想那必然不是什么好事,随便找借口把话题引开,又聊了几句自己在补习班里遇到的事便上楼休息。 顾临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盯着黑屏的电视出神,等他反应过来,白桑榆已经把刚洗好,削完皮的水果放在他面前。 白桑榆是很懂得享受的人,特别是在吃这方面,他喜欢吃从产地运来的应季新鲜水果,甚至会花三百块买一串据说是从日本空运过来的葡萄。 顾临川觉得他身上有着太多不协调的地方,就像是一个矛盾的集合点,你永远没法看清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不能给他一个常规的定义,只能自己感受和摸索。 “不喜欢?” 白桑榆叉起一块苹果放到顾临川嘴边,顾临川偏过头看着他,顺从地把苹果吃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还是之前那件事?” “……” 见他不回答,白桑榆知道自己说中了,他将叉子放回盘子上,起身去冰箱那倒了两杯红酒。 顾临川此刻没什么心情去享受美酒,只抿一小口就把酒杯放回桌面上。 白桑榆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知道你最让我觉得难受的是哪一点吗?” 顾临川摇摇头,“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还是说……当初的事……” “你没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白桑榆打断他的话,“但你总是喜欢沉溺在过去,各种意义上的。” “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那些对你好或者坏的人有没有得到相对应的结局,你都喜欢一遍又一遍把自己拉回过去的生活里。就像那天的事,我说过我已经原谅你了,但你为什么还要反反复复去想,去提起那些事? 临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怨恨什么,但过去的事是没法改变的,何必为了已经既定的东西去伤害自己和其他人。“ 白桑榆这话说的很认真,但顾临川显然早已有了答案,他闭上眼睛,靠在沙发背上,轻声说,“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过去发生的事,我在想我做的到底对不对,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父母,对其他人,在这之前,我都是清楚的,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是为了什么,可现在我不明白…… 不管我是顾临川,是joker,有没有精神病,是不是顾家的孩子,我好像一直都不开心,以前我觉得只要离开父母就会获得自由,只要把新盛的事处理好,他们就会认可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能一直幸福,可现在我没有得到自由和认可,也留不住你。 我做过很多事,想要活得更好,想要成为一个被认可的人,可到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抓不住。” “你找不到自己生命的意义……”白桑榆无声叹气,“这真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不是生命的意义,是继续检查下去的意义。”顾临川说,“在我刚确诊那会,我就觉得我的人生没什么意义,只是有些事让我一直撑着,但现在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 “你只是在顺从你自己的心。” “但那样做会伤害你,伤害很多人。”顾临川低下头,“你之前说的没错,我总是拿joker,拿我的精神问题替自己辩解,我其实不算什么好人,我想要一样东西,想做成一件事,就会不择手段,变得卑鄙,龌龊。”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这样。”白桑榆说,“自私利己,贪得无厌,胆小怯懦,这是人无法避免,与生俱来的东西,像耶稣那样的圣人是神话里的才会有的,只要是人就会有瑕疵,就会有欲望,你又不是要当高僧,何苦逼自己成为圣人。” “但……” “你别说了,你还能开车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顾临川按照白桑榆说的把车开到了江滩公园附近,夏夜的弥南潮热,闷湿,只在室外站一小会,衣服就会被汗水打湿。 江边的温度相比市区要低上一些,但也凉快不到哪去,白桑榆在便利店里买了两瓶结冰的矿泉水,拉着顾临川就往江边走,最后停在快要进入湖面的芦苇丛里。 半人高的芦苇在夜风里摇曳,白色的绒花的尽头是波光粼粼的长江,对岸是整个整个弥南最繁华的商圈,寸土寸金,中央商场贩卖着从各个国家运来的奢侈品,门口豪车的价格能支撑很多家庭度过无数个年头。 金色的灯火将那一栋栋豪华的建筑笼罩,让那里的一切都变得梦幻而闪亮,它倒映在江面上,日复一日从不随着江水而流逝。 顾临川看着对岸的光景,问白桑榆,“哥,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第89章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读高中的时候,看到江面就会想跳下去,对吧?” “嗯。” 白桑榆轻笑起来,“那现在呢,你会想跳下去吗?” 顾临川摇摇头。 白桑榆问他,“为什么?” 顾临川说,“我也说不上来。” “可能是因为对岸的灯火很美。”白桑榆的注视着那片金色的城市,“它就像你生命中所遇到的那些美好的事和情感一样,他们与你隔岸相望,远但并不遥远,当你看到那片光的时候,你就知道你还是有希望的。” “但也会心生嫉妒,嫉妒那些生活在光里的人,嫉妒他们的成功和幸福。” “那很正常。”白桑榆说,“我还嫉妒你呢,嫉妒所有能正常体验到情感的人,所以我总是会下意识折磨他们。” 顾临川的视线不自觉落到白桑榆的身上,对方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他所谈论的并不是自己,“起初我也会想要不要改变之类的,但后来我放弃了。记得我说过的那件事吗,我小的时候差点被淹死……” “嗯。” “从那以后我就很怕水,见到湖之类的都会下意识远离,但我读的大学开了必修的游泳课,我没办法就只能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下水,最开始的时候,那种几近窒息的感觉还是会涌现出来。 但次数多了以后,我可以像常人一样游泳,也可以靠近水面,只是我依旧不怎么去这些地方,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不喜欢。” “我可以做我喜欢的事,不做我不喜欢的事。”白桑榆转身看向顾临川,“你也一样。” 顾临川沉默片刻,忽然笑起来,他站到白桑榆的旁边,“哥,你今天都不像你了……” 白桑榆翻他一眼,“我表现地稍微积极一点,你就觉得我不像我……其实我偶尔也会想要扮演一下好人,毕竟人生的价值在于体验,长时间体验一种东西,总是会腻的。” “那你想不想体验一下在室外……” “这么严肃的时刻,你就不能说点正经的?”白桑榆拍了一下他的肩,“至于你说的什么关于你生命的意义,你未来的目标……” 白桑榆顿了一下,他拉着顾临川的手将它放在顾临川心口的位置,“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了吗?那就是你存在的意义,不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存在的理由,只要继续活下去就行,你的生命还很长,终有一天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顾临川的眼眶有些湿,他想了想问白桑榆,“那哥……你是为什么而活的呢?” 白桑榆没回答,只是转身,凝视着才平静下来的江面,过了许久才说,“为了自己……不为任何人,也不想有任何人为了我而活,我只想做我自己,为我自己而活。” 第62章 你已经感觉不到我的喜悲 因为顾临川和手伤,白桑榆有半个多月没去植物园上班。 秦乐施起初还会打电话过来问几句,在发现电话是顾临川接的以后,他就再也没联系过白桑榆,像是默认白桑榆已经不会再回植物园。 白桑榆并没有把自己哥哥这种冷漠无情的态度放在心上,等手好一些就回植物园又搞起了研究。 他通常比秦乐施早到十来分钟,仔细核对过最近的数据后,白桑榆才开始工作。 比起长时间待在房间里无所事事,他更喜欢这种忙碌的感觉,如果没有事做,总会胡思乱想,而工作能够分摊那些多余的精力。 他刚收拾完手里的资料,秦乐施推开门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他无比熟悉的味道。 “你回来了?”秦乐施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我还以为临川不会让你再出来工作呢,你这个手……怎么回事?” “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搞的。” “是吗?”秦乐施说,“不是我想的那样就好。” 白桑榆靠在椅子上,目光幽幽落到秦乐施身上,他轻咳一声,问道,“先不谈我了,你最近是在谈恋爱吗?” 秦乐施拿着报告表的手一顿,并没有否认白桑榆的话,“算是吧,那位还是你认识的朋友。” “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会找到你……” “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我需要的只是结果,不是目的。” 白桑榆沉默一阵后忽然起身,他严肃地看向秦乐施,“那如果结果注定是悲剧呢?” 秦乐施嘴角是上扬的,可眼中却满是寒意,“那就把它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 “桑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秦乐施说,“虽然我们从小不在一起长大,但我们血脉相连,我很清楚你处理问题的逻辑和方式,但在关于宁苏的事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白桑榆深吸一口气,“你说。” “你现在这么生气,是到底是因为同样是那个人的儿子,他选择和我在一起没有选择你,还是因为是你亲手把他推向我?” 白桑榆盯着秦乐施的眼睛,忽地笑起来,“你说你了解我,但你只能想到这两个原因吗,哥哥?” 他靠在桌案边缘,手指不自觉敲击着桌面,“让我感到不舒服的并不是你们之间的关系,他选择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我会告诉他关于你的事,也是因为你本身很可疑,但真正让我在意的是,你到底……有没有杀过人?” 听到这个问题,秦乐施脸上的表情骤然消失,他冷声说,“要杀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如果你是指让他们坠入死亡的结局,那毫无疑问,我杀过。” 第90章 “你知道在我面前撒谎是不可行的,所以就用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来掩盖真相吗?” 白桑榆冷哼一声,“你应该知道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像林与善那样的人,就算他真的爱上你又怎么样,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还是不会退让,为了他,也是为了你,离开宁苏。”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已经既定的结局?“秦乐施说,“命运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既定的,况且没有被审判过的人怎么能算是罪犯呢?” 白桑榆握紧拳头,但背后灼烧的莲花让他逐渐冷静下来,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问了秦乐施最后一个问题,“你杀的人是什么样的?” “是应该离开世界,去拥抱幸福的人。”秦乐施缅怀道,“死亡是一件神圣的事,我从来不送肮脏的东西上天堂。” 这场谈话之后秦乐施和白桑榆之间的话变得很少,虽然还在一起工作,但两人却总是一副各有心事的样子。 这天晚上白桑榆刚下班就接到了宁苏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事找他,他没法拒绝,和宁苏约在一家清吧。 宁苏比白桑榆要早到一会,等白桑榆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和吧台的调酒师闲聊,对方显然很喜欢他这款,十句话有九句都在推销自己。 但宁苏现在对钓凯子没什么兴趣,抿了两口鸡尾酒,便不怎么说话,直到白桑榆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他才回过神,给白桑榆点了一杯和自己一样的。 调酒师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浅,调好酒后又转战另一位落单的顾客。 宁苏像往常一样上下打量白桑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他还贴着药的手上,“你的手,怎么回事?” 白桑榆说,“在厨房弄菜的时候没注意划了一下。” 宁苏冷笑一声,“什么菜能伤到这个位置?你下次编谎话前至少先想想合不合常理吧。” “……” “你不想说就算了。”宁苏撑着头,把喝了一大口酒,带点酸甜味的酒精刺激着他的咽喉,他轻声说,“这次找你来,是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嗯?” “我记得你家是不是有个很神奇的东西,可以看见人的未来。” 见宁苏提起那张傩面的事,白桑榆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你想用?” 宁苏点点头,“对,我想知道自己的未来。” 白桑榆仔细看着他,发现他的眼底多了些乌青,眼睛也没有之前那么明亮,“我可以给你用,但是我不知道它所预见的场景,是否是真实会发生的。” “不会发生又怎么样呢,反正不会出现比现在更坏的情况。” 白桑榆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突然说,“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必须得问清楚。” 宁苏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嘴角微微上扬,“什么问题?” “你和秦乐施是认真的吗?” 宁苏想了很久才回答这个问题,“嗯,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我选择他没有选择你,那我没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我说不出来,我们之间存在太多的变数和纠葛,而且你现在也找到你真正在乎的人了,至于林与善的事……桑榆,我累了,我执着这么多年,几乎搭上自己的一切,可现在,我没什么能搭上的,也没什么能再失去的,我只是想为我自己活一次,哪怕很短暂也无所谓。” “但是……”白桑榆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尽可能表述自己的想法,“我还是在乎你的,对我来说,你很重要。” “但那不是爱,不对吗?”宁苏摇摇头,他轻笑起来,“桑榆,你已经感觉不到我的喜悲了?” 第63章 但谁又在乎呢? 关于面具能预见未来的事是宁苏从其他人口中听说的,那个时代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讲些鬼鬼神神的事,身边人已有些风吹草动,不符合常理的地方,便将其归咎于邪祟作孽。 宁苏的父亲是警察,母亲是老师,一家人都不信鬼神之说,但听周围人提得多了,难免会生出好奇的心思,想要把这些事弄明白,叫他们知道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 除去山上那座很灵验的庙宇,周边邻居最爱议论的便是白桑榆的母亲白知薇。 他们起初说她是巫女,会下蛊,后来又说她家受山神的眷顾,她可以预见未来。宁苏不信这些事,便去问白知薇是不是真的有那些邻居所说的神奇能力。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林与善的事,宁苏经常去白桑榆家玩,偶尔还会在他家留宿。 白知薇对他很好,听见这种无厘头的问题也只是温和笑笑,她把刚刚烤好的饼干放到宁苏面前,耐心解释道,“阿姨不是巫女,也没有什么神奇的力量,阿姨只是比一般人心细一点,才能猜中大家要去做什么。比如说你每周一都要去上学,如果你是往学校的方向走,那你大概率就回去上学,就这么简单。” 宁苏很快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又问,“那他们说您是山神的……” “不是哦。”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白知薇打断,“那些话都是没缘由的臆想,不能随便相信。” “嗯。” 宁苏点点头,吃完饼干就去找正在房间里堆积木的白桑榆。 按理来说像他们这么大年纪的小孩正是一起打游戏,弹弹珠的时候,但白桑榆对那些没什么兴趣,别的小孩也不愿意和他一起玩,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他太厉害。 第91章 从弹珠,摔卡,游戏厅里的街机,再到一些考验耐心和体力的捉迷藏之类的游戏,只要有白桑榆在,其他人就没有赢的可能,久而久之大家都不和他在一起玩,只有宁苏会带着他。 “你问完了?” 听见开门声,坐在垫子上的白桑榆把手里刚拼好的积木放下,抬眼看向宁苏,“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宁苏挨着他坐下,拿着他的杯子喝冰镇橙汁,“算有吧,但我还是很好奇……” “嗯?” “阿姨她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 白桑榆的目光从已经关死的房门上扫过,他示意宁苏离自己近一点,轻声说,“没有,但有一个很神奇的东西,我外公留下来的面具,村子里的人说戴上以后可以预见未来。” 宁苏兴奋地看向他,“那你有试过是不是真的吗?” 白桑榆向后仰着身体,把头枕在床上,“没有,我妈不让我碰那个东西,不过我觉得就算能碰到我也不会用,要是提前知道了一切,那很多事就会变得很无聊。你呢,你想预见未来吗?” 宁苏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至于未来的事,其实我不是很好奇,还有很多年才到未来呢。” “所以你现在是因为什么而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多年后的白桑榆站在窗前,平静地看着自己曾经最要好的朋友。 宁苏的神色有些僵硬,“人总是会变的,我们和当初都不一样了。” “嗯。” “不提过去的事,你之前有自己试过面具的能力吗?” “试过。”白桑榆如实回答,“我看到一个我想要的美好结局。” “挺好。”宁苏说,“至少它给你带来了希望。” “……”白桑榆的声音忽地低下去,“希望这个结局会是真的吧。” 宁苏含笑点头,他拿起那幅看起来有些瘆人的傩面戴在脸上,周边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一道闪亮的白光逼得他闭上眼睛,等在睁开时,他已经离开白桑榆的房间,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大概是谁的书房,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桌案上摆着的相框上,那上面一共有四个人,他的父母,成年以后的他和秦乐施…… 宁苏的呼吸骤然停滞,他想伸手去摸相框,书房的门却被人推开了。 年纪已经很大的宁苏从外面走进来,坐在椅子上泡茶喝,他打开本子记录着什么,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显得整个房间温暖而闲适,他大概是困了,就那样趴在桌案上,看着那张合照,熟睡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宁苏哭了,在摘下面具前,他的泪水就淌下来,从脸上划过,亮莹莹的。 “阿苏?”白桑榆帮他把面具拿下来,“你……” “我没事。”宁苏用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我只是,有些难过。” “你看到了不好的……” “没有,我看到了很好的结局。”宁苏说,“但很可惜,面具并不能预见未来,它所产生的只是一个美好的妄想,它让我们看到的不过是我们想要看到的东西,而不是我们的真正会走向的结局。” 白桑榆坐到他的旁边,低声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宁苏说,“我看见自己和秦乐施结婚,死在很多年以后,看见我的父亲没有死在那一年……” 白桑榆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黯淡的月色。 “你知道的。”宁苏补充道,“我的结局已经注定,没有多少时间,我也会离开。” “嗯。”白桑榆说,“我们重逢那天,我就感觉到了。” “你这种能力还真是难搞,我喷那么多香水你都感觉得到。”宁苏笑道,“你这不去搞刑侦,当警犬简直是暴殄天物。” 白桑榆没接他的话茬,反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宁苏说,“没什么打算,把那个连环杀手抓住,然后随便过过,医生说我这是癌症晚期,也就还能活几个月,具体多久,他也没法确定。” “我会陪着你。” “陪我找杀手,还是陪我度过我人生的最后阶段?” “都会。” 宁苏看着他,像多年前一样,靠在他肩上,“我有时候会想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关系……” “你是我的家人。” 白桑榆重复道,“你是我的家人,不管我们过去发生过什么,至少现在,我们是家人。” “家人……”宁苏说,“真好。” 他还想再开口,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铃。 宁苏接通电话,秦乐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在家吗,我看天气预报说过几个小时会有一场大雨,要下很久,你多注意,别在外面待到太晚,容易出事。” “嗯,我很快就回去,不会有事,你也注意安全。” 他们聊了几句最近的安排后,宁苏那边便把电话挂掉了,秦乐施将手机收回上衣的口袋里,利落地戴好橡胶手套。 他将男人的尸体从车上拖下来,拽到湖边,潮湿的泥土上满是脚印痕迹,但要不了多久,一场暴雨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冲刷殆尽。 秦乐施注视着那个男人平平无奇的脸,因为是被水给淹死的,他的表情有些狰狞,但秦乐施不在乎,他将尸体丢进湖中,坐回车里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给自己点了根烟。 第92章 他喜欢这种感觉,烟草混杂着死亡,外搭爵士乐和下雨前沉闷的空气,所有的一切都在把事情的发展推向不详的方向,但谁又在乎呢? 第64章 命运是否既定? 顾临川进门时,外面刚落起雨,豆大的雨滴伴着沉闷的雷声,一颗一颗从天上砸到地上。 他把门关严,又转身去关客厅的窗户,稠密的雨帘被风吹进屋里,把他额前的头发浸湿。 顾临川不在乎这个,确定窗户也关严以后,转身上了楼。 白桑榆似乎知道他会来找自己,并没有关门,只是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 “哥。” 顾临川走上前,想去抱他,却被白桑榆躲开了。 “回来了?” 白桑榆转过身,看着顾临川,“今天阿苏来过。” 顾临川垂下眼帘,轻声应道,“嗯,我知道。” “他要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白桑榆很平静,“就像很多离我而去的人一样。” 顾临川问他,“哥舍不得他?” 白桑榆摇头,“其实那不算一件坏事,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痛苦,却只有那一个可以彻底解脱的办法,只是这让我想起一件事,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她之所以没能下手杀掉林与善是因为她还爱他,直到今天我才想明白,她爱的根本不是一个男人,她爱上的只是虚幻的泡影,是根本不存在的幸福。” 顾临川不知道为什么白桑榆会突然说起这些,“哥……怎么突然这样想?” “有感而发吧。”白桑榆轻笑起来,他伸手去接从外面落进来的雨,“你说我一直以来所追寻的美好结局是不是也是虚幻的,我永远没法解脱,永远要被困在轮回里。” “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害怕和别人建立联系。”顾临川走上前抱住他,“不是所有的关系都会给我们带来痛苦。” “但幸福永远是短暂的。” 白桑榆打断他,“就是因为知道幸福是什么感觉,快乐是什么感觉,所以才会害怕,会仇恨,会变得怯懦和贪婪,如果一个人从来都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感觉,他才了无牵挂,不会憎恨和痛苦。” “那你现在又是在为什么感到痛苦?” “我不知道。”白桑榆说,“临川,我好像找不到为自己而活的意义了。” “别离开我。”顾临川抓紧他,“至少现在别离开我。” “不会的。”白桑榆轻拍他的手,“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 弥南轰动一时的连环凶杀案告破了,但警方却开心不起来,因为凶手是从河里捞起来的。 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被泡得肿大,险些炸开,法医废了好些功夫才做完尸检,但dna比对的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具浮尸就是他们找了好几天的犯罪嫌疑人刘志。 他们对河岸上流做了仔细侦察,但弥南前些天是连续阴雨天,又刚下过大暴雨,不要说鞋印就是河岸边上的土都是刚翻新的,什么也查不出来。 这案子暂时被定为意外死亡,但局里还是有不少人不太相信那么大个连环杀手居然会就这样意外死掉,毕竟这年头坏人可比好人活得长久多了。 宁苏把这件事告诉白桑榆的时候,他正在给秦乐施送的那盆花浇水。 听见那个杀人犯意外死掉,白桑榆拿着水壶的手有些发颤,他问宁苏,“你觉得这件事真的是意外吗?” 宁苏沉默一阵,叹气说,“他死的那天是个暴雨天,法医对他肺部的残留的液体做过化验,的确是那条河里的水,虽然我现在对这种因果报应不是很信,但现在也没有合适的解释。” 白桑榆说,“暴雨天他一个人去郊区的河堤做什么,等着被淹死?” “这是最说不通的地方,但他的社会关系很正常,找不出有杀人动机的嫌疑人……” 宁苏话没说完,那边突然没了声音,白桑榆喊了几遍,他才继续,“不好意思,刚才乐施找我。” “你现在是和他住在一起吗?” “嗯。”宁苏轻笑一声,“这不是我租的那个房子有点吵,我就想着走之前换个安静点的地方。” “那你……”白桑榆顿一下,“有和他说过你生病的事吗?” “我不准备告诉他。”宁苏说,“不然他肯定拿我当病人看待,我就想好好活一段时间,像普通人那样,说起来你最近有空吗,我想去爬山。” “爬山?” “嗯,以前在黔州的时候我们还经常爬山来着,到弥南以后光顾着那些烂事,都没爬过这里的山,就想着去看看。” “只有你和我?” “乐施也会一起去,就当是郊游,要是那个谁……他愿意来也行。” “嗯,我会去的。” 挂掉电话以后,白桑榆把手里的水壶放好,下楼去处理做完饭需要用到的食材。 刚从水库里捞上来的鱼虾很新鲜,在他手间颤得厉害,他熟练地用刀背把鱼拍晕,破开白色肚皮,一点点掏出内脏,刮掉鳞片…… 他最近都没去植物园上班,秦乐施也没找过他,像是笃定他不会把那棵古树下掩埋着的秘密说出去。 顾临川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至少会按时吃药和休息,得空的时候他们就窝在小别墅里的放映室里看电影。 大多是些和心理恐惧相关的老片子,顾临川问白桑榆为什么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电影。 第93章 他靠在软垫上,身上带着淡淡的红酒味道,“可能因为恐惧是我现在唯一能触及到的情感?” “原来哥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吗?”顾临川笑着看向他,“我以为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恐惧。” “恐惧也分很多种,有句话怎么说的,关心则乱。” “那你现在在关心什么?”顾临川问他,“或者换个说法,你在害怕什么?” 放映室里没开灯,只有荧幕白色的光影照在白桑榆的脸上,他的睫毛上下颤动,青灰色的眼睛像是一潭沉寂的死水,“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的命运是既定的,那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否都是徒劳。” 第65章 他知道秦乐施在那里等他 乔明珠辞职了,因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顶乔明珠的位置,顾临川连着加了几天的班。 他和乔明珠是大学校友,当年为了盘活新盛,他花了不少功夫才把自己这位厉害的师兄请过来。 虽然明面上乔明珠是顾临川的特助,但他在新盛的权利堪比副总,很多要事都是乔明珠在处理。 顾临川问过他辞职的理由,乔明珠说他想试试自己出去创业,从零做起,还让顾临川放宽心,他不会做和传媒相关的行业,毕竟他手里还有新盛的原始股,犯不着左脚踩右脚。 他一定要走,顾临川也不好拦着,给他办了欢送会,又添了一笔不小的创业启动资金。 欢送会从他们下班一直开到天黑,顾临川被拉着灌了不少酒的,到别墅的时候头还有些晕。 他没回自己住的地方,用钥匙打开小二层的大门,喊了好几声白桑榆都没听到回应,拉开灯以后才发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盒栗子蛋糕,下面还压着张纸条。 “和宁苏去处理一些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记得吃药。” 顾临川心情不大好,压根没管蛋糕,去冰箱里找水喝,路过灶台的时候他发现,白桑榆从出租屋里带过来的刀具少了一把,还是专门用来剔骨的那把刀…… 他心里生出些不祥的预感,拿出手机给白桑榆打电话,对面很快接通。 听顾临川问起刀具的事,白桑榆笑着说只是野餐露营会用,所以带走了。 顾临川还想问点其他的事,但白桑榆借口说山里信号不好直接把电话挂掉。 确认他不会再打来以后,白桑榆将手机收起来,用刀划开鱼的肚子,把内脏掏出来,将准备好的腌料塞进去,再用针线把鱼肚缝上。 宁苏站在帐篷旁边吃苹果,声音含糊地问他,“出来野营,还这么讲究呀?” “也不算讲究,腌一下总比直接烤要好,腥味会少一些,香料也会让鱼肉更加入味。” “没想到你现在这么会做饭。”宁苏调侃他,“不过你确实从小到大都挺注重仪式感的。” “人类对仪式感有一种奇异的执着,夏商时期献祭人牲的时候还会给人调味或者烹饪一下,可能觉得这种复杂点的工序更能体现自己的虔诚吧……”秦乐施笑眯眯走到白桑榆旁边,拿起一个胡萝卜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白桑榆摇头,“我自己就能搞定,而且在做饭的时候说这样的话不太合适。” “确实。”宁苏狠狠咬一口苹果,“会联想到一些血腥的画面呢,不过说真的,在相对落后的古时期,这些被当做人牲的人实际上和牛羊没什么区别吧。” “那时候牛羊的地位可比现在高多了,随意宰杀牛羊是违法的。”秦乐施说,“再说就算进入高度发展的文明社会,就不存在所谓的‘人牲’了吗,每个时代都会有被舍弃的东西。” “古时候的东西不太好评价,毕竟我不是学历史的,不过随着文明和社会的进步,这些事应该会逐渐减少。”宁苏说,“现在的人口出生率都下降了,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未来离我们太遥远了。” 白桑榆把准备好的食材放进盘子里,目光从秦乐施身上扫过,“你生好火了?” “当然。”秦乐施把一块切好的胡萝卜放进嘴里,“直接开始烤吧,时间也不早了。” 宁苏选的露营的地方离市区有些远,开车要将近四个小时才能到,附近山岳相连,只有靠近河岸的度假村有些人烟。 这附近山水秀丽,树木葱郁,草丛间还能看见开着的鸢尾,要是气温没那么高,和黔州的山野倒也没多大区别。 白桑榆把鱼刷好油,放上烧烤架,又在旁边摆上切好的土豆和处理干净的河虾,滋啦滋啦的声音顺着香味飘到夜风里。 宁苏坐在小凳子上看白桑榆烧烤,橙红色的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把他苍白的脸烤得微微泛红,他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来,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而艰难。 “怎么了?” 秦乐施察觉到他神色不对,走过去,让他可以靠在自己身上。 “没什么。”宁苏抬头去看他,又垂下眼眸,去看正在燃烧的火焰,“只是想起我上一次像这样和人到山里玩,还是在黔州读书的时候,我们家附近的山上长着一种野桃子,很脆,酸甜口的,每年秋天,我和桑榆都会去摘。 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去山里,觉得那上面蚊子多,但只要我要让他陪我去,他总会答应,就像现在这样,只可惜这附近没有生野桃子,我们也不是过去的样子了。”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白桑榆不敢去看宁苏的眼睛,“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第94章 “我最近总是做梦,梦到以前的事,人总是这样的,伤春悲秋。” “那你有梦到我吗?”秦乐施拉着宁苏的手,“只有过去的话,我会很伤心。” “有,我梦到你和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你们两总是争年级第一,后来高考的时候,又报了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专业,我要每天都很用功,很努力才能追上你们。” 宁苏说着,忍不住笑起来,“这大概就是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吧。” “别抬举别人了,给你吃烤土豆,我专门在网上买的黔州辣椒面,你看看味道对不对。” 宁苏从白桑榆手里接过盘子,咬了一口又喂给秦乐施,“确实像当初的味道,乐施你尝尝。” “好吃。”秦乐施说,“就是麻烦桑榆了。” 白桑榆抬起头,正对上秦乐施满是笑意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算不上麻烦。” 入夜以后,山里没什么好玩的,他们很早就关了灯。 山间清静,却有连绵不绝的蝉鸣和蛙叫,白桑榆一直没有睡着,等夜色渐深,他从随身带着的背包里拿出那把剔骨刀,银白色的刀身在月色下闪着光。 他将刀藏入袖口,起身来到离帐篷不远的山崖上,他知道秦乐施正在那里等他…… 第66章 若神爱世人又为何赐人苦楚 弥南的夜风带着一种特别的潮热,哪怕身处山间,也难掩蒸腾的暑气。 秦乐施穿了身白衣,站在山间活像吸人精魄的鬼魅。 白桑榆慢慢走过去,同他并肩而立,前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岳,因是夜里,看不见其中生长的树木,只能隐约看出山林的轮廓和时而惊起的飞燕。 “我出生在弥南,这一生中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但我还是对这里的一切感到陌生。” 秦乐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重的喘息,“这不是属于我的城市,也不是我心中的故土,如果有一天我死在这里,别把我的尸骨葬在这,随便找个地方丢掉就好。” “不喜欢,为什么不离开?” 白桑榆翻出一盒烟,递给秦乐施一根,又给自己点上,他朝前望去,不过三两步的距离就是山崖,这往下几百米是长江的一条支流,他不知道名字,但他知道那条河的水很冰。 秦乐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橘红色的火星在夜里燃烧,把烟草混合着不知名香料的味道扩散出去,“我第一次去亚马孙是刚升研究生那一年,跟着国内的一个科考队去那边做研究,和我们一起去的还有搞地质的专家和当地的向导。 那时候的雨林和我从各种书籍,纪录片里看到的雨林已经不大一样了,它失去了原有的生命力,逐渐变得荒芜,充满腐烂的味道,许多生命死去,然后变成钢筋混泥土的一部分。 在雨林的深处长着许多特殊的植物,和课本里学到的习性,外表特征都有些区别,当地人说那是一片洪泛地,每年汛期的时候,洪水会淹没整片陆地,包括上面生长的植物,如果他们没法改变自己的习性就会死在一次又一次泛滥的洪灾里。 为了生存,他们必须做出改变和牺牲,必须习惯洪水的存在,只有这样才能在这片土地上继续活下去。 可那些战胜了洪水的植物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他们无法战胜的东西,能够摧毁一切的东西,有永远燃烧的火焰,切割一切的金属,无法破开的混凝土和一次又一次的践踏。” 秦乐施把目光投向很远的地方,朦胧的月色模糊了他的神色,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能叫人看清,“你说我为什么不离开弥南呢,我也不知道,兴许是我根系长在这里,永远也无法移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仔细想想我和你,我们这一生又何尝不是长在洪泛地里的植物呢。” “我以为比起一棵树,一株草,你和鬣狗更有共识。”白桑榆轻吸一口气,“那个人是你杀的吧,为了阿苏?” 秦乐施垂下眼帘,“嗯,其实不该由我送他上路的,只是刚好碰上这么个……” “能把之前的事全都推掉的好机会。”白桑榆替他补上后面的话,“毕竟能帮你背下那么多条命案的人可不多。” “桑榆。”秦乐施偏头看向他,“我本以为你会理解我,后来仔细想想虽然我们是兄弟,但从本质上来说我们的确很不一样,就像现在你是在因为什么而感到愤怒呢,是因为我骗了宁苏,还是因为我做的事让你的处境变得很难堪,还是……你在替那些人感到不平?” “你不该杀那个凶手。”白桑榆说,“也不该杀之前那些人,如果他知道你做的这些……” “他不会知道。”秦乐施说,“你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 “那如果我告诉他呢?” “你不会。” 秦乐施笑起来,“如果你会说,你在来这之前就该告诉他是我做的,但你没有,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想杀掉我?毕竟只要我死了,我的事不会被人所知,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被多余的人知晓,宁苏也不会成为第二个你妈妈,是这样吗?” “那你还敢来这和我单独见面。” “因为我想知道你会不会真的对我下手。”秦乐施说,“虽然我觉得不会,但我们都是活在林与善阴影里的人,身上都留着他的血,说不定哪天就会变成和他一样的疯子,桑榆,如果你想杀我,那就现在动手,至少让我看看我们是不是真正地能逃过血缘的诅咒。” 第95章 白桑榆闭上眼睛,他把手里还染着烟掐灭,炙热的火星烫伤他的指尖,但他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他冷冷对上秦乐施的眼睛,“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为什么你这么坦然,这么高高在上。” “……” “高高在上的不是我,是你。” “你还不明白吗,桑榆。”秦乐施冷哼一声,“你的确不像林与善,你从来没有动手杀过任何一个人,可你也最像他,你冷血,残忍,你用你的态度去玩弄每一个人,你和他一样都是动物,你们根本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理解一个真正的人,拥有感情的人是什么样的。 看看你周边的人,桑榆,看看他们,是谁给他们带来痛苦,是谁在折磨他们,把他们变成偏执,敏感的疯子? 你不用暴力虐待人,别人伤害你的时候你也不做什么,你只是用你的态度,用你高高在上的姿态去看待他们,你觉得没有人能够理解你,可你从来都不想要被理解,你和林与善一样,你们骨子里都是野兽,只是他吸的人血,你吸的是人的爱。” “你……” 白桑榆冷冷看着他,藏在袖间的刀紧紧贴着他的手臂,他没有反驳,只是合上双眼,“你能告诉我,之前那些人,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吗?” 秦乐施没有直接回答,“你说如果真的存在神,那神爱世人吗?” “……” “倘若神爱世人,又为何赐众生苦楚?” 第67章 解脱之道 从秦乐施有记忆以来,和死亡相关的东西就一直缠绕着他,小到一只蚂蚁,一只麻雀,一株枯死的花,大到老去的猎犬,连根拔起的树木以及一母同胞的姐姐。 她已经离开太久,久到秦乐施已经记不起她的样子,只有午夜时分才能短暂地梦见她。 她依旧保持着离开前的样子,穿着绿色的连衣裙,手腕上新鲜的栀子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她站在阳台上,白日里的光落在她身上,显得本就病态的皮肤有些透明,像是轻轻碰到就会破碎的气泡。 “乐施,你快来看,院子里的蔷薇开了。” 秦乐施走过去,外面开着一片蔷薇花,他摘下一朵,戴在秦乐善的头上。 秦乐善转过头看着他,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乐施,你怎么好像长大许多?” “嗯,我长大了。” “长大的感觉好吗?”秦乐善眯起眼睛,“你有去你想去的地方吗,遇见你喜欢的人,过你想要的生活吗?” “嗯。” “那你有听妈妈的话,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吗?” “我……” “你有继承父亲的遗志,成为一个像他出色的人吗?” 秦乐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站在秦乐善的身旁,看着那张和自己相似却又模糊的脸。 “我知道了。”秦乐善说,“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没能走出去。” 她垂着头,转过身,坐在栏杆上,风把她黑色的长发吹起来,她闭上眼睛,泪水从脸上滑落,“我们都走不出去,走不出这个诅咒……” “砰”的一声,她从楼上落下去,砸到地上的蔷薇花丛里,溅出的鲜血把周边的花草染红。 秦乐施站在楼上就那样看着她,他记得她第一次坠下去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死去,在下面挣扎了很久才离开。 那时候秦乐施其实抓住了她的手,但她一直求他放开,求她给自己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解脱,一个可以逃避所有痛苦的机会。 秦乐施放手了,他看着姐姐在自己面前死去,又亲手捧起泥土把她埋在院内。 多年后他用同样的方式埋葬了自己的母亲,结束了她的痛苦而悲哀的一生。 他觉得死亡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公平的事,所有人,不论贫穷或者富有,不论痛苦或者幸福,不论疾病或者健康,他们都要死去,无法避免,无法逃离,有人会觉得死亡极其痛苦,有人却又渴望它的降临能洗刷自己的痛苦。 秦乐施不期待死亡却也不畏惧死亡,在所有人都离开他以后,他才意识到这样的世界和一个没有栅栏的笼子并无区别,生活在这里的人除去沉浸在痛苦和孤独中慢慢等死什么也做不了。 母亲死后,秦乐施把和那个人相关的一切都藏起来,虽然母亲把他奉为救世主,但秦乐施并不承认他的身份,一个双手沾满无辜之人鲜血,给他人带来痛苦的刽子手怎么能和神明相提并论…… 后来秦乐施离开了那栋捆住他的房子,他去了很多地方,雪山,沙漠,丛林,从吴哥窟到尼泊尔的神庙,从还在信奉自然神的部落到梵蒂冈最神圣的教堂,他和许多虔诚祈祷的人一起在镀金的佛像前跪拜,与最虔诚的朝圣者一同饮下圣河的水,在告解室诚心同上帝忏悔自己的过错,与祭司一起挥舞双臂。 但不管他做什么,他心中的苦闷和痛苦始终不得缓解,不同地域,不同时期,不同化身的神明都没有回应他,没有缘由的痛苦扎根在他的灵魂里,秦乐施试图告诉别人他所受的痛苦,但没有人能理解。 他们不明白那种没有缘由的痛苦从何而来,也没法告诉秦乐施他所想要的答案,一个和他自身存在意义相关的答案。 多次尝试也没有找到结果以后,秦乐施再次回到了那栋房子,他躺在那棵埋葬着姐姐和妈妈的树下,将泥土撒在自己的身上,但带着潮热的雨滴很快又从天上落下把他全身都浸透。 第96章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他告诉秦乐施,其实秦乐施一直以来都知道该怎么做,但却一直都在回避,他把刀柄递到秦乐施手中,让他像杀死母亲一样杀掉自己。 秦乐施没有说话,只是再一次在梦里捅穿对方的心。 从那以后,秦乐施变得有些奇怪,他对其他人痛苦情绪的感知被放大了许多,他能察觉到每个人的焦虑,恐惧和悲伤,这些情绪像是黑雾一样缠绕在他见过的每一个人身上,他们都生活在痛苦里,却对痛苦早已麻木。 这让秦乐施想起了坐在阳台上的乐善,想起她问自己的那个问题——如果神爱世人又为何赐众生苦楚?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去接近那些和乐善很相似的人,想要从他们身上获得答案,可他们除去痛苦早已一无所有,甚至连对生活的最后一点眷恋也逐渐被消磨殆尽。 有人求秦乐施给她一个了结,那是个和乐善很像的姑娘,秦乐施陪她走过她人生的最后七天,带她去坐她一直想坐的摩天轮,去吃新鲜的大闸蟹,她似乎是个很好满足的人,可是不管脸上怎么挂着笑,也掩盖不了她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而干枯的苍白。 秦乐施在一个雨夜完成她的心愿,匕首可以很快结束一条生命而使其不受痛苦,她的体温一点点消失,可笑容却逐渐僵硬。 秦乐施把她埋在那棵树下,又把很多人都埋在那棵树下,他为这些痛苦的灵魂诵经,焚香,找来亚马孙的神树守护他们的灵魂,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个疯子,但大多数时候他并不觉得有罪,他不过是在帮那些深陷苦难中的人寻找一个解脱之道,直到他遇见了宁苏…… 第68章 如果你也能拥有情感 宁苏是个很奇怪的人,他的痛苦比秦乐施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烈,但秦乐施却没在他身上看到任何和死亡相关的情绪,宁苏既不畏惧死亡也不想通过这种方式获得解脱。 秦乐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不由自主地向宁苏靠近,然后沦陷在里面,哪怕知道自己注定不得善终也未曾有一刻后悔。 他逐渐开始理解母亲的感受,从未有过的情绪让他短暂地忘却痛苦,秦乐施学着普通恋人的样子照顾宁苏的起居,和他约会,陪他去做一切算得上浪漫的事,为他拿起屠刀,杀掉一个不愿死去的人…… 宁苏和白桑榆的关系是宁苏主动告诉秦乐施的,他毫不忌讳地在秦乐施的面前提起和白桑榆相关的事和自己的过去,聊起那通改变他一生的电话,那个差点把白桑榆淹死的午后,某一次执行任务时擦着耳朵打过去的子弹。 “有时候我会觉得这就是天命。” 某天秦乐施在花园里修剪花枝的时候,宁苏坐在旁边的摇椅上感慨,“我的耳朵就算在那场爆炸里没有失聪,后面也会失聪。” “兴许只是巧合。” “一开始我也觉得是巧合,但后来经历的多了,我就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存在一些玄妙的事,我们真的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吗?” “……” “生命太脆弱了。”宁苏说,“不管你多强大,一场天灾,意外,疾病都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你,我们总是在改变自己,适应环境,可这到底有什么意义,仅仅是为了生存下去吗?” 秦乐施剪下一枝玫瑰,把上面的刺修干净以后递给宁苏,“兴许是因为还对明天怀有期待吧,生活和生存是两种概念,我想有些人选择努力的生存就是为了能在未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或者……让其他人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但结局总是不会如人所愿,我们所经历的痛苦和折磨远比我们所获的要多。”宁苏无声叹气,“我之前听到过一种说法,说我们所在的地球其实是一座牢笼,每个人都是被放逐到这座监狱的犯人,一个人的一世就是一场刑法,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永远无法出去,只能不断轮回,不断接受惩罚。” “那我们在之前的世界一定犯了很大的罪。”秦乐施捧起土把因为雨水冲刷显露出的一丝白骨埋到更深的地方,“原始部落对神明的崇拜也有一部分来源于他们没法解释自然灾害和降临到他们身上的痛苦,不过现代人学聪明了,他们往往会说自己现在吃的苦都会在未来给自己带来回报。” 宁苏轻笑一声,把秋千荡起来,“那我可能算是比较聪明的,我没想过什么回报不回报的,我就想像现在这样平平静静的就挺好,就这样每天过最普通的生活,什么都不去想,也什么都不用做。” “嗯。” 秦乐施应了一声,将玫瑰的枯枝剪下,枝干上带着的干刺划破他的手背,鲜红的血液慢慢渗出,他下意识把血迹抹去,擦干净手,去帮宁苏推秋千。 那时候秦乐施也觉得就这样过平凡的日子最好,但命运常常不会让人如意…… 他知道宁苏的身体出了一些问题,他知道他们不可能就这样平凡的生活下去,他知道宁苏兴许很快就会离开自己,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痛苦总是降临在他的身上。 秦乐施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山风吹动他的衣角和发梢,他略微疲惫地闭上眼睛,安静地等着白桑榆给他一个答案。 “如果神爱世人,那就不是神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白桑榆冰冷的声音才打破夜里的沉寂。 秦乐施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拥有一半血缘的弟弟,一种莫名的感觉从他心头涌起,他觉得白桑榆某些时候很像那个不能被提起的人,但又不太一样。 第97章 “神会垂爱世人,是因为人想要神的垂爱,如果是真正意义上的神明,不是被幻想出来的,至少也应该是无欲无求无情的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生灵对于它来说都该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和大小之分,它不该爱人,也不该恨人,被赋予了感情色彩的神,那便不是神了。” “你这样说话很像他。” 秦乐施并没有点明,但他们走知道那个人是谁。 白桑榆无所谓地轻哼一声,“我只是在阐述我的观点而已,你知道的,我本来就和你们不一样。” “所以你理解不了我所说的痛苦,也理解不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 “别想当然,我也是体会得到痛苦的,只是和你们相比,我更多的是空虚,不知道该做什么,对一切都没有兴趣,只有酒精,香烟,性,能让自己稍微好受一些。” 秦乐施眼眸垂下去,他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那你就没有想过要彻底解脱吗?” 白桑榆的呼吸一滞,刀刃冰凉的触感变得格外明显,他没有回答秦乐施的问题,反而问道,“这就是你的理由?” “不算是理由,我只是想要帮他们一把。” “……” “桑榆,如果有一天你拥有了正常人类的情感,我想你会理解我的。”秦乐施的嘴角上扬,他朝着白桑榆伸出手,“而且我感觉你离那一天不远了。” “我对拥有你们的情感没兴趣,对你的做法也没兴趣,” 白桑榆说着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住,“对阿苏好点吧,我现在不杀你,不代表我以后不会动手。” 秦乐施看着白桑榆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暮里,他轻哼几句童谣,在外面吹了会风才回到帐篷。 宁苏习惯带着助听器睡觉,听到声响,起身帮他去扯毯子,“你在和桑榆聊天吗,说到这么晚?” “就是随便聊了点植物园的事,你被我吵醒了?” 宁苏摇摇头,“我想不起来安神的药放在哪了。” 秦乐施从背包的夹层里翻出一板药片带着一瓶水递给宁苏,“这呢。” 宁苏吃了药,但还没有要睡的意思,他看着秦乐施,勾着他的脖子,讨了个吻…… 他们兴许没想着要避讳,帐篷的隔音又不好,这边做什么那边都能听见一二。 白桑榆盯着手里的刀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把它收进包里,他抱着毯子的一角把自己蜷缩起来,半梦半醒间他听见顾临川在对自己说晚安…… 第69章 这是目前唯一的答案 第二天上午,白桑榆起得很早,山里的雾气在周边的花草上凝成珠露,一点一点浸湿他的裤脚,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看了宁苏的帐篷一眼。 他们大概还没醒,里面静悄悄的,白桑榆给自己洗了一个番茄,沿着昨晚的那条路,走到山崖边,远处被一层湿重的雾气笼罩,只能看见一片带着些形状的模糊绿意。 白桑榆选了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坐下,低头朝着深不见底的山崖下方看去,除了些距离近的枯枝和凹出来的石头什么也看不见。 他记得之前听人说过,人只要站在高楼和悬崖边就会下意识生出一种往下跳的想法,这种情况和自杀无关,只是大脑感知到危险所做出的应急预案。 白桑榆没研究和这方面相关的事,他对恐惧的感知很少,哪怕此刻正坐在随时可能坍塌的山崖上,他也不会害怕。 吃掉一整个番茄以后,白桑榆才开始思索最近发生的事,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单手撑着石板,盯着远处的连绵的山峦出神。 按照之前的计划,昨天晚上他应该把秦乐施推下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想这么做了,兴许是秦乐施的话确实说服了他,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白桑榆决定暂时帮秦乐施隐瞒那些事,至少让宁苏能开心地离开…… 想到这白桑榆轻笑一声,不知不觉间有一粒还未燃尽的火星落到他白皙的手背上,在上面留下一个红色的印子。 他依旧没有痛感,整个痛觉神经都被药物麻痹,哪怕用刀直接割开皮肤,也不会有太多的感觉。 这种情况让白桑榆有些苦恼,但私下去了几家医院都没有解决的办法。 白桑榆对自己是否像个正常人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只是没有痛感在生活里便会少掉很多乐趣,办夜里的事也没之前那样舒服。 有时候他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会让顾临川听他的心跳,掐他的脖子,好像只有在那从缺氧状态下挣脱过来的短暂时刻,他才能明确地感知到自己跳动的生命。 只是顾临川不喜欢这样做,joker倒表现得很感兴趣,白桑榆对于和他玩的是哪个人格并不在意,他在这方面表现得向来没心没肺,只要能让他舒服,手段再怎么恶劣也无所谓。 某一次他陪顾临川去看心理医生,恰逢alpha的易感期,两个人在地下车库擦枪走火,他在顾临川肩上咬出个很深的印子,又笑着去吻顾临川的眼泪。 他说不上自己现在对顾临川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但他知道,至少短期内他不会离开。 随着太阳不断西移,山里的雾气逐渐散去,白桑榆站起身,还没回头,便听见宁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这一大早来这晒太阳补钙啊?” 白桑榆轻轻摇头,“想起咱们小时候的事了,不过那边的山比这里要多得多,林子也更密一些。” 第98章 “山下都是稻田和荷花,山上生着野桃树,偶尔还能看见点李子树,还有那座据说很神的山……” “奉着一尊观音像的那座山吗?” 宁苏走到他旁边,有些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嗯,听人说哪怕我们离开观音山,死在遥远的异乡,我们的灵魂也会回去,回到那座山上。” “前提是我们真的有灵魂。” “那谁知道呢。”宁苏的语气变得缓慢而柔和,“要是真的会有灵魂,还像他们说的一样可以托梦,我死了以后就回来找你,托梦给你,你可别被我吓到。” 白桑榆向来不避讳生死这类话题,“别忘了告诉我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真的会轮回转世。” “我不是记得你不喜欢轮回这种说法,怎么突然好奇起这个了?” “人总是会变的,我也不例外。” 宁苏轻哼一声,“我看你这次是真的栽到顾临川手里了,不然也问不出这种话,除去伟大的爱情,还有什么能让一个人放弃自己一直所坚守的信念……” 白桑榆很自然地接话,“仇恨,信仰,还有各种能让人成瘾的东西都能做到,只是在每个人身上所起到的作用力不同。” 宁苏敷衍地附和两声,随即小声问他,“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对顾临川到底是什么态度。” “我也不知道。”白桑榆说,“我只是觉得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宁苏听完他的话,没再吱声,只是像小时候一样把手搭在白桑榆的肩上,陪他看太阳彻底升起。 他们在山里待到下午四点才驱车赶回弥南,白桑榆回别墅的时候,天色刚沉下去,顾临川的别墅没有亮灯,他心照不宣地直接走向后面的小屋,刚推开门,就被顾临川迎面抱住。 顾临川似乎喝了不少酒,朗姆酒的气味萦绕在白桑榆的鼻尖,他轻拍顾临川的后肩,“怎么了?” “没什么。”顾临川的声音很闷,“就是想你了。” “只是想我?” “……” “好啦,你没必要那么担心我。”白桑榆安抚他,“我只是和宁苏还有……乐施叙叙旧,不会有问题的。” “嗯。” 顾临川仰起头,他猫一样去蹭白桑榆,然后吻上去…… 白桑榆知道他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结束之后,趁着点烟的功夫又讲起山里发生的事,只是把某些顾临川不该知道的事给隐去。 顾临川没有多问,含了口酒渡给他。 苦艾酒灼烧着白桑榆的咽喉,他闭上眼睛回应着顾临川的亲吻。 在亲昵的间隙,顾临川问他,“哥,如果有一天你能感觉到正常的情感,那你……会真的爱我吗?” 白桑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 闭上眼睛,抱着顾临川,这是他目前唯一所能给予的“答案”。 第70章 他也开始感到痛苦 宁苏组织那次露营本意是想缓和一下白桑榆和秦乐施的关系,但露营回来以后他们之间反倒更加生疏。 白桑榆没有再去植物园工作,秦乐施也不会主动提起任何与他相关的事。 宁苏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再插手的必要。 十月刚过,弥南的气温断崖般往下降,二十度左右的天算不上很冷,对宁苏来说却分外磨人,要是早几年,这个温度他穿短袖都没问题,现在想要开车出门买点东西还得毛衣加外套。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镇痛药的剂量已经大过治疗用药,强烈的副作用让他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但宁苏不在乎,比起只能孱弱地蜷缩在床上,他更喜欢像现在这样自在地活着。 天冷下来以后,不少商家都上了秋冬的新衣,宁苏随便逛了几家,买下两件浅色的风衣,又挑了围巾和帽子。 他生得漂亮,个子也高挑,店员很乐意帮他选衣服,三两件换着往他手里塞,让他穿上看看。 这衣服不是买给他自己的,但宁苏也不想扫他们的兴,挨着试过几套以后,又要了一件外搭的棉质马甲。 店员按他说的把衣服装好,笑盈盈说下次来还能给他打折。 宁苏轻声应下,提着纸袋一路溜达到负一楼的小吃城点了杯奶茶,最后转到顶楼的电影院。 这个时间段没什么好看的电影,宁苏买了最近的一场,是部国产恐怖片叫《怨灵来电》。 在这个建国后不许成精,电影院不许有鬼的年代,能上院线的不是主角做的白日梦,就是各种致幻剂生成的廉价幻觉。 宁苏看的这部电影也不例外,男女主相爱多年,可谁成想男主的父亲其实当年杀害女主全家的凶手,男主不但知情害一直对女主隐瞒这件事,女主无意间得知真相后偷偷给男主和男主的全家下毒并制造出冤魂作祟的假象。 这种单看开头十分钟就能猜到结尾的电影没什么好看的,宁苏靠在按摩椅上小睡一阵,恍惚间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秦乐施一起去爬山,在半山上忽地下起雨,他们躲在一个堆满白骨的山洞里接吻,后来的内容,宁苏想不起来,只记得有人让他离秦乐施远一点。 想着梦里的事,后半截的电影他也没仔细看,灯一亮就拎着东西离开影院。 想着快到吃饭的点,宁苏打包了两份炒年糕回去,他刚走到停车场,秦乐施的来电显示跳到屏幕上。 第99章 宁苏应付几句,拉开车门,就着矿泉水把带出来的药吃掉,等疼痛逐渐缓解后才开车回别墅。 他提着东西进客厅的时候秦乐施并不在,屋里点着安神香,檀香木的味道熏得人犯困。 宁苏以为秦乐施又在花园里忙活,把年糕放到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热乎花茶,靠在沙发上看《弗兰肯斯坦》。 他看书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就把助听器拿下来放进桌面上的盒子里。 秦乐施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宁苏并没有察觉到,只是靠在沙发上翻了两页纸。 “阿苏?” 秦乐施放慢脚步,喊了一声,发现宁苏没有戴助听器后,他转身打开放在角落的老式音响,富有节奏性的乡村摇滚乐很快充满整个客厅。 他没有去打扰宁苏,只是拎着黑色的编织袋轻快地绕过客厅拐进偏门的房间。 房间里原本用来供奉的案台被挪走,取而代之的是空箱子和各种杂物。 秦乐施熟练地把东西挪走,留出一小块可以通行的地方,打开后面藏着的暗门,进到地下室里。 五六十平的地下空间被分成两个部分,一面供着几个牌位,一面是和研究所很像的设备台。 秦乐施把编织包放在银白色的不锈钢桌面上,从里面拿出一把沾满鲜血的折叠铲,他仔细把上面的血迹清洗干净,又把设备台上放着的染血衣物丢进焚烧炉里。 答应和宁苏在一起后,秦乐施便准备彻底放下匕首,但见到那孩子活得如此痛苦时,他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躁动的心。 鲜红的血液一如既往溅在他脸上,秦乐施把温热的血迹抹掉,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和林与善越来越像了…… 将台面清理干净后秦乐施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镜子,恍惚间他看到自己的脸上也流露出和那孩子一样的神情,就好像这世间所有的苦难都凝聚在一起,落在眉宇间,结成一片厚厚的霜。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那种名为痛苦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而痛苦,是因为再也没法收敛的杀戮之心又或者是觉得自己辜负了宁苏的爱? 秦乐施不知道答案,他转身靠在桌案边上,看着对面供台上的牌位出神。 他们离开秦乐施太久,以至于他现在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样子,少数还清晰的记忆也总是伴随着悲伤和痛苦。 秦乐施深吸一口气,洗了一把脸,将自己身上可能穿帮的地方都一 一隐藏起来。 等他再回到客厅,宁苏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宁苏的助听器还放在桌面上,音响也还开着。 秦乐施的眉宇舒缓下来,他关掉音响,走上前想把宁苏抱去卧室,只是才刚碰到人,宁苏便醒了。 宁苏笑着和秦乐施说自己给他买了新衣服,要他穿上试试。 秦乐施的眼角泛起涟漪,他点点头,同宁苏打手语。 宁苏应了声,又闭上眼睛,秦乐施知道他吃了药,没法长时间保持清醒,抱着他回卧室,把宁苏买的衣服收好,又拉上灯,等卧室的门彻底关上,秦乐施才靠在墙边流下泪。 第71章 他听见秦乐施的声音 秦乐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流泪是在什么时候,只觉得这种难言的苦闷实在让人喘不上气。 他像往常一样,来到庭院中心的那棵古树前,昨天刚下过雨,树下的泥土还未干,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和淡淡的桂花香。 虽然已经到了各种树木该落叶的时候,秦乐施种的这棵树依旧绿意盎然,交错的枝条让他回想起当年在亚马孙雨林里的见闻,被浓雾包裹的森林,幽深的河流,各种奇异的动植物,以及带着血腥味的仪式。 秦乐施很喜欢南美,也曾想过离开这里去亚马孙搭一间木屋,在丛林里度过余生,他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和追求,却偏又生得一副见不得人受苦受难的菩萨心肠,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变作雨林里的一棵树,朝着阳光生长,没有痛苦,也不会哀嚎。 只可惜他不是神,也没有超出自然的力量,他只能靠尽力去让周边的人摆脱痛苦,哪怕过程是死亡,这是他所行的道,也是他的执念。 但宁苏的出现让秦乐施换了心神,他知道宁苏很痛苦,却始终下不去手,他违背原则,杀掉一个不该由他杀的人,都说爱是清醒着沉沦,可秦乐施却连清醒都做不到…… 随着时间的推移,死亡离宁苏越来越近,他不再出门,甚至很少离开卧室,秦乐施请了一个长假留在家里照顾他。 宁苏不愿意戴助听器,他们就一起看上个世纪拍的默片,偶尔还会翻几页《百年孤独》,他没机会读完这本巨著,可他还是想看看,仅此而已。 白桑榆来看望宁苏的时候,秦乐施并不在,他买了花和水果,顺带着从顾临川那拿来一瓶昂贵的白兰地。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白桑榆穿着加厚的睡衣靠在床头看书,见他进来,脸上扯出一个带着苍白的笑。 白桑榆把东西放到一边,找来两个杯子,顺带放了两块冰进去,倒入白兰地,递给宁苏。 宁苏没有拒绝,和他轻轻碰杯,把里面冰凉的酒水饮下,灼烧感很快从他的口腔蔓延到食道再到胃部。 他戴好助听器,问白桑榆怎么知道自己想喝酒。 白桑榆坐在他的床边,给他剥柚子,“因为我也想喝,但是某个人不让我喝,我就偷偷顺出来一瓶。” 第100章 “顾临川还是挺关心你的。”宁苏笑着回答,“我能感觉得到他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呢……” 白桑榆说着把刚剥出来的柚子肉递到宁苏面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对我好,我倒害怕以后脱不了身。” “你就没有想过就此停下嘛?”宁苏说,“我记得你当时是带着你妹妹一起来的这,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要替那小姑娘想想。” “你现在说话怎么和长辈一样。”白桑榆垂眼看着他,“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大概是因为我要走了,但我放不下你。” “那你没事多给我托几个梦。”白桑榆打趣道,“最好告诉我后面的彩票中奖号码,让我也享受一下当暴发户的滋味。” “怎么,顾临川那么有钱,不够你花的?” “再有钱也不是我的呀。” 宁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只要你想要不都是你的。” 白桑榆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钱不感兴趣,再说有那么多钱也没用,不过是抽更贵的烟,喝更贵的酒,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你这话要是发到社交媒体,指定有很多人要骂你。” “骂就骂呗,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会少一块肉。”白桑榆说着语气忽地柔和下来,“倒是你,有想好后面的事要怎么办吗?” 宁苏向来不忌讳谈这个话题,很认真地回答,“把我的骨灰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带回观音山,剩下的就烧两个骰子,一个留给你,一个留给乐施,你们要是遇到什么事没法下决心就摇骰子问我。” “……” 白桑榆挺乐意和宁苏互开玩笑,但一想起秦乐施,他心里又生出忧虑来,“你最近和他过得怎么样?” “你说乐施?” 宁苏回答道,“挺好的,要是没有他,我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该怎么度过,他很会照顾人……是我对不起他,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自私,都是马上要死的人了,怎么还就舍不得放手呢,非要拖着人家……” 白桑榆听出他语气里的悲痛,轻搭上他的肩,安慰道,“没关系,他乐意的,这大概就是命运的安排的吧。” 宁苏没说话,他看向窗外,再过不久弥南就要下雪了,到那时候,哪怕再长青的树也会被白色的雪花所掩埋。 他无法预知自己离开的时间,但他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他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在一点点变得模糊,呼吸,触碰,时间的流逝,食物的味道,都被一层朦胧的纱盖住,一点点从他的世界里被抽离。 等待死亡的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宁苏有时候会梦到自己一个人死在破旧的出租屋里,身体逐渐腐败,有时候会产生幻觉闻到食物腐烂的味道。 但他从不会在秦乐施面前吐露这些感受,他希望在他离开以后,留存在秦乐施记忆里的依旧是那天在庙里初见时的样子。 白桑榆走后,秦乐施还没回来,白桑榆下床去茶水间倒水,他还能走动,不过速度有些迟缓。 他想起一开始他搬进秦乐施家时还有些不适应,觉得这里太空荡了,秦乐施知道以后,买了不少色彩亮丽的家具,还在屋里养了鱼,种了多肉和其他植物。 宁苏在茶水间热了水,把大把的药片吞下,靠在墙边看着鱼缸里的金鱼出神。 他想让秦乐施把他们放了,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切实,这种出生在缸里的鱼儿又该去哪里寻找属于它的自由呢? 宁苏无声叹气,拿起一旁的水壶给旁边种着的花草浇水,宁苏不认识秦乐施种的是什么花,只觉得这花的香味很浓郁,而且花期格外的长。 他对植物的了解并不多,但也很喜欢帮忙照看这些花草,挨个浇过水后,又拿起铲子帮忙松一下表面的土。 起初还很顺利,直到松到中间那盆时,铲子明显挖到了什么东西。 宁苏小心地把周边的土都抛开,只见两根断掉的手指正躺在灰褐色泥土的中央…… 他的心跳一滞,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飞快将土又盖回去,在手指消失在他视线里的那一刻,他听见秦乐施在喊他的名字。 “阿苏。” 【作者有话说】 下周完结喵~ 第72章 离别的火光 宁苏转过身,他神色如常,笑着问秦乐施怎么出去这么久才回来。 秦乐施拿出一个红色的布袋,递给宁苏,“去庙里给你求了个保平安的吊坠,今年冷得快,周边的山上已经开始飘小雪了,不知道城里什么时候才会下雪……” 宁苏没说话,他把袋子打开取出里面金镶玉的观音吊坠,指尖抑制不住地发颤。 “我帮你带上吧。” 秦乐施将略微冰凉的银制项链戴在宁苏的颈间,又靠近他,在他的额间落下轻柔一吻。 宁苏闭上眼睛,仰起头去追寻秦乐施,咬上他的嘴唇,直至血液的味道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 他想知道秦乐施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他想亲口去问,可质疑的话到嘴边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太累了,累到甚至不愿再去探寻真相。 无声的眼泪顺着宁苏的眼角滑落,秦乐施抱着他,问他为什么在哭。 宁苏的声音很轻,他说自己只是累了,想回去休息。 那天晚上宁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再次回到年少时的午后,接听那通未知来电,夹杂着痛苦的哀嚎声只持续了几秒便被强行挂断。 第101章 他放下电话,沿着家门口那条没有尽头的公路一直朝前奔跑,直到跑出城镇,跑进山里,细碎的雪花打在他的脸上,留下冰冷的刺痛感。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才看见那个模糊的人影。 他在梦里追逐过无数次的厉鬼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宁苏捡起地上的刀,一下下划破那人的咽喉,扎进他的胸口,嘶吼着就连自己也辨别不出来的脏话。 可等周边的雪骤然停下,理智回笼,他才发现那躺在血泊中的却生着一张和秦乐施一模一样的脸。 宁苏俯在秦乐施的尸体上,质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可这个世界却同他开了一个又一个玩笑,哪怕在他离开之前也不愿放过他。 宁苏抬手把沾在脸上的血迹带着眼泪一同抹去,他顺势倒在一边,看着梦境里永远不会变晴的天,他决定在死之前自私一次。 他不该违背原则和信仰,但他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想要切实地活一次,很久以来他都没法理解白桑榆的妈妈,但现在他明白了,他们需要的不是爱人,而是一种幸福的幻想,一种被爱着的感觉。 宁苏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秦乐施不在,他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坐起身来到窗边,外面真的飘雪了。 细碎的雪花从空中飞落,把整个世界都染白,庭院里那棵长青的树也不例外。 宁苏换了身厚衣服,来到院落中庭,那棵树的枝叶上已经积下不少雪。 他翻出一盒香,插在地上,点燃以后,青烟缓缓向上飘去和雪花交融。 宁苏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白桑榆,让他帮忙请一尊观音像,钱和材质都不重要,最好快一些。 白桑榆猜到了缘由,但并没有多问,他让顾临川走关系请来一尊玉观音。 把观音像送去的那天,顾临川也跟着一起去了。 宁苏让人把观音像安在了原先那间用作祠堂的那间屋子,打开门正好对着外面的古树。 秦乐施有意留他们一起吃个饭,顾临川就给工人付了一大笔钱,让他们提前回去。 冬天一到,弥南就黑得格外早,秦乐施和顾临川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白桑榆陪着宁苏在客厅里看外面的雪景。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在地面上积起厚厚一层。 白桑榆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宁苏,里面是一个黄金制成的魔方。 “很早之前就做好了,只是一直没想到以什么样的借口给你。” 宁苏把玩着金魔方,笑盈盈说,“现在也不迟。” 白桑榆没说话,他看着宁苏,视线又落到院落里的那棵树下,过了许久他才问,“阿苏,你放下了吗?” “我认命了。” “……” 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白桑榆心头,他觉得眼前的人好像在一瞬间变得陌生,再也不是他记忆里的宁苏。 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改变了他记忆里的宁苏,而现在那股力量也在改变他,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他的心,他的意识都不再受控,被牵引着朝陷阱走去。 “这几天我总是在想,要是我提早一些认命就好了。”宁苏的声音很虚弱,但带着细碎的抽噎,“如果我早点放弃,至少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 “桑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至少让我在离开之前是笑着的,好吗?” 宁苏转过头看向白桑榆,他明明在笑,可白桑榆看见他眼睛里的苦涩像涟漪一样荡漾开来。 “嗯。” 白桑榆眼眸低垂,给了宁苏一个拥抱。 宁苏靠在他的肩上,“要是我们能回到小时候,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就好了。” 白桑榆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保持沉默。 考虑到宁苏的身体问题,秦乐施准备的饭菜都很清淡。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每个人都各有心事,却又不愿说出来。 因为夜里的雪下得太大,他们在顾临川的别墅留宿一晚。 房间虽然是临时打扫出来的,但并不算糟糕。 白桑榆夜里从梦中惊醒一个人坐在窗边抽烟,顾临川不知道从哪找来一瓶烈酒给他倒了半杯,坐到他的对面,问他是不是在担心宁苏。 白桑榆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庭院里的那棵树,他问顾临川如果有人为了帮你摆脱疾病的痛苦而杀害你,你会怨恨他吗? 顾临川说,“看这个痛苦我是否能承受吧,如果我没有办法承受,自愿离开,那就不会。” 重新开始服药以后,顾临川的精神状态比之前要好不少,第二人格出现的频率也逐渐变少。 有时候 白桑榆甚至会感到遗憾,他并不反感joker,甚至偶尔会迷恋那种不一样的刺激。 顾临川能察觉到他的想法,时常拈酸吃醋,把他脖子后面咬得破皮。 “那这间屋子里大概是没有怨灵的。” 白桑榆说这话时的声音很轻,顾临川没听清,正想问他,却被一个吻堵回去…… 第二天一早雪便停了,宁苏一直没起,秦乐施也没留他们吃饭,只简单说了几句,便让他们赶紧走。 白桑榆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没有追问,只是平静地看向秦乐施,“再见。” 秦乐施轻轻笑起来,“再见。” 白桑榆拉着顾临川上车,坐在副驾上看着积满新雪的原野逐渐离自己远去,直到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 第102章 顾临川把车停稳,他看向坐在一边的白桑榆,迟疑几秒后,还是拉开车门,走下车,伴随着又一声巨响,那荒野里唯一没有被白雪彻底侵蚀的别墅燃起熊熊烈火,把整个灰白色的世界都染成焦黑…… 第73章 end 秦乐施在点燃爆炸物自焚前 打开了屋内的燃气,那场火足足烧了大半天才被彻底熄灭。 在后续的调查中,警方从别墅废墟里找到整整三十四具尸体,和林与善当年那起案子里的受害者一样多。 做完笔录后,白桑榆一个人离开警局,他在街角一家炒货店买了一份糖炒栗子。 刚出锅的栗子飘着奶白的热气,他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趁热剥开一个栗子,舌头在不经意间被烫起小泡。 细微的痛感和公交车急促的鸣笛声让白桑榆下意识打颤,他仰起头看着面前被刷成青绿色的节能公交车,迟疑几秒后走了上去。 他似乎很久没有坐公交车了,连这辆编号为307的公交目的地是哪都不知道。 白桑榆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窗户上结着一层厚厚的雾气,他用手把玻璃擦干净,看着被白色吞噬的弥南。 窗外的景色不断在变化,从连绵的高楼大厦到两三层的违章建筑,油烟里夹杂着雪花,凌冽的寒风把枝头的最后一片叶子也吹落。 白桑榆在临近江边的地方下车,江面上结着一层不算太厚的冰。 他找到一块冻得没那么硬的地方,用石头把冰层砸破,把挂在脖子上的金魔方取下来丢进江里,看着冰面下汹涌的江水一点点把魔方吞没。 夜里白桑榆做了一个梦,真实到他在不经意间模糊了现实和梦境。 梦里没有林与善,他和秦乐施一起长大,住在宁苏的隔壁,一起上下学,到村口的山上摘野果,去河里摸鱼,分享一串糖葫芦,吃一根雪糕。 临近要去县上读高中的那天,宁苏邀他们一道去河边玩。 白桑榆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下来,宁苏蹲坐在篝火前,正往里面丢树枝。 他走过去喊宁苏的名字,可宁苏并不回答只是看着他笑起来。 火焰燃得很高,橘红色的火光在宁苏的苍白而漂亮的脸上晃动,白桑榆不再尝试叫他,只是学着他的样子,向篝火里丢树枝。 不知道过去多久,秦乐施坐到宁苏的旁边,他们不说话,只是围绕着篝火,往里面丢树枝。 一旁河流的水声逐渐变大,冰冷的河水冲击着河床里的鹅卵石和水草。 篝火越烧越高,飞窜的火星落到白桑榆的手边,他抬头看着群星璀璨的天幕,又看向周边的人,“阿苏,以后毕业你想去哪?” 宁苏看着他,笑着回答,“我想去一个没有仇恨,不会痛,也不会冷的地方。” “真的有那样的地方吗?” 宁苏没有回答,只是告诉白桑榆,“有啊,过一会我和乐施就要出发了,我们不会再回来。” “那……我呢?” “你。”宁苏顿了一下,“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像个普通人那样,去看看路边的风景吧,或许有一天你会理解这一切。” 白桑榆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宁苏已经起身,他拉着秦乐施沿着河岸一路向上走,彻底消失在没有止境的黑暗里。 从那天起,白桑榆变得有些不一样。 他的痛觉回来了,后背的莲花再也没有烫伤过他,一种名为情感的东西在他的心里萌发,他开始理解什么叫喜怒哀乐,也开始体会到那种一直困扰着每一个人的感觉——痛苦。 这种全然陌生的体验并不好受,过往的一切如潮水一般彻底把他淹没,他变得不再坦然,甚至有些怯懦,他开始畏惧去看别人的眼睛,开始逃避交流,他站在曾经顾临川站过的江岸边,看着一样的江水从面前流过。 只是那时候他还能劝顾临川几句,可现在却怎么也理解不了当初的自己。 虽然他早就知道宁苏和秦乐施都会死,但当那场大火把一切都变成灰烬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是在乎的。 这个世界上所有和他产生过密切联系的人,从此以后便只剩下秦乐施了,那些见证过他过往的人都随着江水离去,可痛苦却化作泥沙沉积下来。 白桑榆没办法适应这种生活,只能靠香烟,酒精和sex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顾临川知道白桑榆正在经历什么,但白桑榆很抗拒心理治疗,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从某一刻开始发生了转变。 那天他推开一扇门,将一束雏菊递给白桑榆,阳光撒在他的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同多年前一样,只是这一次他变成了白桑榆留下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