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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眉深吸口气,走上前。

    先把银丝手套带上,接着把盖脸纸掀开,检查了太夫人的面容、头部、后脖子。

    确认没有异物,然后拿起银针在她胳膊上扎了一下。

    死了一天加半夜,身体的血液已经凝固。

    取出银针,冲着烛光处端详,没有丝毫问题,不是中毒所制。

    如果想进一步确定,那就是打开寿衣,然后……

    “哎,黑了。”

    画眉正琢磨事儿呢,被徐永涵这一嗓子提醒,急忙定睛瞧了下。

    的确,针尖黑了。

    这一次,大家全都看的真真切切。听不到声音是耳力不行,但肉眼能看到的黑,这个不分功夫。

    护国公走上前一瞧,怒目圆睁,咬牙切齿——

    “就说母亲身体康健,不可能得心疾。该死,是谁下毒,仵作都是吃干饭的?这都查不出来?”

    画眉命人去取个水碗,随后帮仵作解释说:

    “国公爷别动怒,今日如果不是徐大人在这儿,估计你们也发现不了。不是说了嘛,那声音很小,其他大人可都没有听到。”

    徐永涵虽然是半路出家习武,但他肯吃苦、拼命练,金狼窟、泡寒潭。

    勤能补拙,不是简单一个词而已。

    护国公长舒口气,冲着徐永涵抱拳拱手,道:

    “多谢徐大人。”

    徐永涵见状,急忙侧身,受了半礼,说:

    “国公爷言重了,徐某也是误打误撞。”

    这话就是谦虚,大家都听得出来。

    管家把干净的水碗拿过来,画眉银针放进去,随着针尖跟水接触,原本清澈的水,慢慢变成了淡紫色。

    银鹰走上前,轻声问:

    “什么毒?”

    画眉摇摇头,无奈的说:

    “你知道的我不擅长制毒,她懂。”

    银鹰跟徐永涵互看一眼,随后徐永涵拿过水碗,说:

    “我进宫。”

    护国公见状,问都不问,直接跟着道:

    “我陪你一起去。”

    他们外臣除非真的有急事,否则不能夜半进宫。

    画眉摇摇头,看了眼棺材,说:

    “你们都别去,我自己去太医院问。”

    徐永涵心里暗叫“不好”,刚才是他一时情急,竟然忘了掩饰一下。

    如果被大家知道香太嫔善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护国公一听太医院,眉头紧锁。但却没有戳穿他们,毕竟人家是帮他们做事。

    国公府的大少爷见状,走上前,感激的拱手说:

    “画夫子,如果是请太医,我们直接递牌子去太医院就可以了。”

    不等画眉说话,护国公拍了儿子肩头,抻哆着道:

    “你懂什么!这一来一回请太医,万一毒变了怎么办?”

    说完,冲画眉郑重拱手,说:

    “有劳画夫子了。”

    都是聪明人,护国公这般状态,画眉就断定他是猜到些什么。

    微微福身还礼,顺势说:

    “国公爷见多识广,小妇人佩服。既如此,小妇人就不耽误功夫,抓紧去办事了。如果可以,问一问老夫人死前喝过什么、或者吃过什么。人死以后吃的东西不能消化,所以才会发出轻微声音。”

    “好,好,我一会儿就去宗人府问问。”国公爷满口应着。

    伺候太夫人的下人,如今都关在宗人府,他得去那边才能知道。

    得知尸体发出声音是正常现象,大家也就都不担心了。

    送走了画眉夫妇,护国公冲徐永涵抱拳拱手,说:

    “徐大人,我现在去宗人府,这边还望你帮犬子多多照顾。”

    “国公爷客气,徐某应该做的。”

    目送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徐永涵看着灵堂内所有的人,道:

    “此事咱们不要张扬,一切等那边有信儿以后再说。否则一会儿来守夜的知晓,还不知会怎么想呢。”

    “自然,自然。”大家明白的颔首。

    一切没有接过之前,少张扬是最好的选择。

    大家继续找地方坐着,徐永涵仍旧坐在离棺材位置最近的地方。

    特意把高通也拽到身边,看出他害怕了,不过就是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听不到。

    一番闹腾,灵堂又回归了平静。棺材里的声音较之前频繁了很多,但高通还有守灵的蒋大少爷都没有听到。

    起身去到高通身旁的位置做了差不多一盏茶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

    如此,他断定下毒人的高明之处。

    如果不是他凑巧坐在这儿,他也听不到声响。这毒顶多一个夜晚,转天就不会在有声音。

    届时就算武将来守灵,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对方的算盘打得很精细,但到底是谁呢?

    太夫人身居后宅,除非必要,已经不过问家中事宜。讲道理她最不应该被谋害,可偏偏她就被谋害了。

    越想越混沌,直到下一伙人过来接班,他也没想明白。

    蒋二爷见灵堂没有兄长,不禁问道:

    “我大哥呢?”

    徐永涵走过去,代表大家回答:

    “国公爷去宗人府了,他觉得太夫人的去世有蹊跷,想去趟宗人府大牢。”

    蒋二爷闻言点头,抱拳还礼,说:

    “多谢徐大人。您们去休息吧,辛苦了。”

    “蒋二爷客气。”徐永涵等人先后出了灵堂,等回到东厢房时,屋里热乎乎的。

    褪去寒意十足的大氅,大家合衣躺在拼在一起的床铺。

    谁也没说话,就权当那会儿什么都没发生。

    只不过那一声一声叹息,又在提醒大家,刚才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屋子里除了炭盆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再无其他。

    没有打鼾,没有翻身,每个人都一动不动,但大家心里明镜儿,谁都没有睡。

    卯正,徐永涵躺不住了,轻手轻脚的坐起身。跟他一起挨着的高通见状,也起身压低声音,问:

    “大人,您这是……”

    “我起来练功,你睡吧。”

    说完,随手拿了自己的大氅,披上从屋里出来。

    高通想了下,也拿着大氅,穿好之后出来。

    其余人都已经迷糊了,即便听到开门声,也没谁在理,实在太困了。

    徐永涵走了几步,听到身后声响,停下脚步。

    等人来到跟前,笑了下,道:

    “我能带你过来,你就该知道你所想的事儿已经有谱。我这人没参加过科举,对你们文人很敬重但有些还是看不惯。不过你不一样,你能尊重媳妇、疼媳妇,我觉得很好。放心吧,是你的。”